许多人喜欢风,喜欢清风拂过面颊的温柔,喜欢狂风席卷过心头的震撼,喜欢那一种在风中似飞而飞的臆想状态。就连风声,也有着不一样的美妙之处。微风悦耳,似弦上琴声,狂风呼啸,犹如千军万马奔腾而过。
古时诗人常钦羡飞鸟,于空中盘旋不下,便想象自身亦能够凭着风力翱翔天空。庄子在《逍遥游》中有说到大鹏“扶摇直上九万里”,全因风借势,方得直上云霄。逍遥二字,不可谓不妙。大鹏展翅于云空之中,逍遥而上九天深处,已经是人们对于飞行的极端幻想,虽不至于逍遥的境界,已然是一种只可念想的无边自由。
风,象征着自由。它自由,不论方向;它肆意,不受约束;它干净,清爽来去。风之谷,便是这样一座在海风的保护下完好生存着的城市,而风之谷的公主——娜乌西卡,更是有着风一样的翅膀,风一样的性子。
1984年,动画电影《风之谷》在日本上映。宫崎骏大师耗时经年,在杂志上连载的这一长篇巨作,终于被搬上荧幕。
这是动画大师宫崎骏与音乐怪才久石让第一次合作的动画作品,影片一经上映,便引起了轰动。无论从制作,还是从故事情节,抑或是人物设定,还是音乐的配合,都堪称二十世纪的动画经典之作。此后的宫崎骏作品风格,在整个动画界内刮起了一阵巨大旋风,引领了接下来的业界动画走向。而影片中的女主角娜乌西卡,也深受国民称赞和喜欢,在之后的数十年里一直高居“最受欢迎的动漫角色”之冠。
20世纪80年代的动画界,还没有被电脑CG占领市场。工作人员们要制作出一部部作品,最主要的还是靠一双手、一支笔和无数卷雪白的纸页。宫崎骏偏爱这种古朴的创作方式,因此,即使在许多年以后,就算是电脑绘画技术所带来的创作效果,已经远远超过手绘的水平,就算是电脑绘画的速度和质量比人力更有保证,宫崎骏也从未放弃过手上的劳作。这是根,是本,是不可忘记的根本。
在《风之谷》中,故事开篇便是壮阔的天空场景,白云漫漫,重叠而生。在重重白云深处,才见到一个乘着滑翔翼自由飞行的人影。她的行踪飘忽不定,身手敏捷动作灵活,仿佛就是一只在空中飞行的大鸟,也像极了在蔚蓝的大海中畅游的鱼儿。庄严大气的开场音乐,衬托着这样壮观的苍穹之景,首先就调动起了观影者的情绪,启发了人们的深思,让人以想象渐入佳境。
人们既惊叹于这样的美丽幕景所带来的震撼效果,又陶醉在环绕耳侧的庄重音乐之中,更期待着宫崎骏和久石让接下来会给观众带来什么样的惊喜。重重白云之下,女主角将飞向何方?
镜头将观众带至一片奇诡的秘境。幽蓝的异境色彩,配上跃动纠缠的电子音,让人不由自主生出一种诡秘之感来。女主角全身包裹的装备,也让观众意识到——这绝不是一个安全的场所。这里是腐海,因为人类破坏森林而形成的被孢子和瘴气所占领的无人区、腐烂之所、死神之地。腐海之处,有各种诡怪的巨大植物,以及生活在此的巨大虫类——王虫。
女主角娜乌西卡是腐海的常客,这里是一般人不能到达的地方,也是平常被禁足的场所。然而娜乌西卡不顾禁令,只身来到腐海,为了找寻腐海的秘密,也为追寻王虫的脚步。娜乌西卡就是这样的一个女孩,她的出场便意味着某些叛逆。这是精神上的一种勇敢和无畏,娜乌西卡内心有着坚定的信念,不受教条约束,朝着自己的目标前进,向着内心的自由而动。
此次出行,娜乌西卡遇到了绝美的一幕。观众通过娜乌西卡的眼睛,看到的是漫天飞舞如雪如柳絮的纯白孢子,它们随风舞动在空中,梦幻之极。这一刻的音乐也是宁静的,然而宁静的演奏却掩不住跳跃音符下的波动,那是潜藏的危险和不安。正如娜乌西卡所说,这样美的景色,对于人类来说却是致命的危险。
是的,只要摘下防毒面罩,吸入这些孢子,人类就会因为肺部腐烂而死亡。腐海,这里的一切生物都是危险而不可触碰的。人类已经毁灭了森林,破坏了大自然,当然会遭受到自然之灵的报复。腐海中生存着的巨大王虫,凶残无比,是人类生存的巨大威胁。而森林中漫天遍地的孢子,只要落入有生命的林间,便会腐蚀掉新的生命,从而将有毒的瘴气释放出来。
如此凶险之地,娜乌西卡却以少女之身,只身闯入,不得不让人佩服其勇敢,而她之所以敢这样闯入,也是因为她对于自己能力的一种自信。
宫崎骏赋予娜乌西卡的身份是御风使。她是风之谷的御风使,能够乘着巨大的滑翔翼在天空中自在翱翔。宫崎骏给出这样的一个人物设定,必定与他热爱飞行器的童年脱不了干系。他将自己渴望飞行的愿望,注入动画人物的技能之中,借由人物的眼睛和语言,传达自己的内心渴求。许多时候,梦想的达成往往通过另外一种方式,在其他人身上得以完成。宫崎骏选择绘画,本就有着这样一种幻想。
娜乌西卡在大地之上,宇宙之下,见到了太多。而广阔无边的蓝天,培育了她如风的个性。天空既让她像风一样地自在飞翔,也给了她无拘无束的个性和敢于向前的勇敢之心。作为风之谷国王的唯一女儿,风之谷的御风使公主,娜乌西卡有着保护风之谷的责任与义务。她热爱飞翔,并且苦练自己的飞行技术,从不懈怠。更奇妙的是,仿佛她与自然生灵本就是一体而生的,娜乌西卡居然能够通过使用闪光灯和虫笛来驯服暴躁的王虫。(www.xing528.com)
居住在腐海森林之中的王虫,不允许人类侵入它们的领地,更不允许人类伤害到它们的同胞。它们异常团结,只要有一个同胞遭到了人类的攻击,王虫便会群起而攻之。面对着暴躁的红眼王虫,娜乌西卡并非站在王虫的对立面去阻止它,而是选择首先使用闪光灯让王虫眩晕,然后利用虫笛与王虫交流,平息王虫的愤怒。这是令人惊诧的一门绝技,也是拯救过许多人的一门技术。
风之谷的人民爱戴国王,爱戴公主,因为他们有值得人民敬爱的品质和能力。宫崎骏在他的动画之中,无时无刻不在营造一种和谐友爱的人类相处模式,他坚信平等、自由和爱的力量,并希望世界上的每一个国家都能够有贤明的统治者和善良勤劳的人民。风之谷是一个靠近海边的国家,借助海风的力量,腐海的孢子无法吹入谷内,因此这是世界上仅剩不多的净土之一。
这里仿佛就成为了一个与世隔绝的国家,生活在风之谷的人们过着桃花源一般的生活,不问外界,却全心全意保卫和守护着自己最后的家园,爱惜着这里的一切。有人认为,宫崎骏有着柏拉图式的理想国愿望。其实,从他的作品与对某些方面的希冀来看,确实有相似之处吧。末日之下的美好桃源,不受外界打扰的理想国度,谁都知道这一切并不真实,然而人们又宁愿相信这是真实的。
娜乌西卡的父亲,也就是风之谷的国主,因为身体的日渐衰退而不能够再御风飞行,这成为他自己的遗憾,也成为国民们永远的遗憾。娜乌西卡因为想要看到父亲重新站立起来,所以常到腐海边缘去寻找孢子种子,希望能够通过研究来发现什么。她在这次出行中驯服了暴动的王虫,巧合之中救下了犹巴老师——一个常年在外行走,为了解开腐海之谜的旅行者。
重逢的喜悦冲淡了刚刚结束的与王虫对峙的紧张感,犹巴与娜乌西卡的再次见面,似乎隐喻着一种外界气息即将进入谷内。犹巴接下来将自己的狐松鼠送给娜乌西卡,原本一直躁动不安的狐松鼠在面对人类这种生物时,皮毛竖立,全身都布满了危险的警戒信号。在它攻击与咬伤了娜乌西卡之后,它却感受到娜乌西卡极具包容的温暖,此时,躁动的狐松鼠却安静了下来。
动物不懂人类的语言,却能够感受到人类身上是否具有攻击性,能够判断自身处境是否安全,这是动物的天性。而娜乌西卡天生善于与生灵沟通,也正是来源于她不被世俗污染的纯洁心灵。她愿意爱这世间的一切,也深信这一切都值得她去爱。因为她能够与王虫沟通,所以她不信腐海之森林应该被烧毁。即使面对想要致她于死地的库夏娜,她也仍然能够不计代价而于危难之中拯救其性命。
娜乌西卡并不是为了什么而去做这些,在宫崎骏的笔下,娜乌西卡生性自由,这自由之心便是不计得失,不数悲喜,跟随着本性纯良的洁白之心灵去选择,做自己爱做的事情。在现世生活中,能够跟随自己的心去选择的人,究竟又有多少呢?
别的人姑且不论,至少宫崎骏就是一个能够跟随自己内心的人。日本的全民偶像木村拓哉,曾评价宫崎骏:“他真的是一个背后不拉拉链的人。”这句日本俗语,意思是说一个人表里如一。
宫崎骏曾邀请过木村拓哉为他影片中的男主角配音,两个人有过交流接触,因此木村拓哉对他的评价也应该是比较准确的。因为想绘画,就选择了绘画,因为想要创造属于自己的故事,就离开了原本约束自身的公司。
想说的话,想做的事,宫崎骏都以一种非常随意的形式表达出来,甚至,他将这种随性也赋予了手下的工作人员。宫崎骏在和手下的工作室成员一起探讨下一步的创作时,从来都不会以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发号施令,他选择协调沟通,选择给予对方尊重。
影片中,短暂的相会之后,犹巴和娜乌西卡分两路各自回村。娜乌西卡站在悬崖高处,爽朗地笑着,那样的自信盖过一切阳光灿烂的事物。她向犹巴展示自己的飞行技术,双手撑着滑翔翼便飞入似是无边的虚空,与风同行。耳侧,风声呼啸而过,仿如天堂之音。这是自由的歌声,充满了美妙的快感。飞翔在高空之中的御风使,身影显得那样渺小。久石让在此添上一笔,奏响了沙漠古曲式的音乐,大气恢弘,带人进入雄壮的、史诗般的意境。
的确,没有人比娜乌西卡更明白,在面对宇宙和自然的时候,人类是多么渺小。即使是能够掌握诸多高超的技术,也仍然逃离不开对自然的依赖,离开自然,人类连基本的生存都不能够保证,更不用谈其他。很多时候,看得明白了,看得透了,看得懂了,方知如何去珍惜。
这是宫崎骏心中的自由之女,御风而行,坚韧勇敢而充满了迷人的魅力。娜乌西卡从不让人失望,因为她本身就是一种希望的象征。而一个年仅十五的少女,从来不因年纪轻轻就承担重任而抱怨,也从来不觉得生活给她带来的苦难是多么不公平,她的人生永远是选择去相信,去勇敢地实践。奔跑在大地草原之上,飞翔在浩瀚宇宙之中,这样的实际,总比幻想来得更加真实而让人信服。这是风的力量,是自由的力量,更是心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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