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觉最大的优势是,它可以使艺术用生命本体进行交流,表达那种即便千言万语也难以表达的内心体验和莫名的感情,即运用生命本体来表达内心的复杂感受。这种感情潜藏在心灵最深处,绝非仅能反映思想的言语所能传达的。这正如我们无法用理性的概念来表达音乐感受一样。面部表情迅速地传达出内心的体验,不需要语言文字的媒介。我们现在正开始回忆和重新学习这种运用生命本体表达内心的艺术语言。这对表演艺术尤为重要。它有时候能够表达语言艺术家所难以表达的某些东西了。试想,如果我们没有音乐,人类该有多少生命感受无法表达出来啊!
我很欣赏匈牙利电影理论家巴拉兹在《电影美学》中的阐释:“印刷术的发明使人的面部表情逐渐减少。许多事情都可以从书本上读到,所以靠面部来表情达意的方法便渐归淘汰。可见的思想就这样变成了可理解的思想,视觉的文化变成了概念的文化。”“目前,一种新发现,或者说一种新机器,正在努力使人们恢复对视觉文化的注意,并且设法给予人们新的面部表情方法。这种机器就是电影摄影机。它也像印刷术一样通过一种技术方法来大量复制并传播人的思想产品。它对于人类文化所起到的影响之大并不亚于印刷术。电影艺术的诞生不仅创造了新的艺术作品,而且使人类获得了一种新的能力,用以感受和理解这种新的艺术。”[7]
目前正在发展中地运用面部表情和手势的表演艺术,同样将使许多潜在的东西获得表达的机会。于是,人的内心将变成可见的了。然而,我们在忽视生命本体与身体表现手段时所失去的东西,还不只是肉体的表现力而已。由于这种忽视,原来应该被表现出来的东西也大大减少了。因为用文字来表达的精神和心灵跟用生命本体来表达的并非完全相同。因而这两者事实上谁也不能代替谁。特别在艺术创作、表演创作中,生命本体的表达与交流则应大大增强。
我们不少演员将活生生的生命艺术变成了剧本印刷术冷冰冰文字的传播者。舍去了活生生的演员与角色、演员与对手、演员与观众间的人的视觉本源的交流。丧失了艺术中的视觉文化,即通过可见的生命形象来表达、理解和解释事物的能力。不说话并不表示无话可说,说话也不仅仅是文字本身。默不做声的人可能在内心里极不平静,而只是通过种种情绪,用手势和表情、形式和画面表达罢了。面部表情和手势比之语言文字更是内心冲动的直接反应。如果我们能看到并理解彼此的表情与手势,我们就不仅可以互相理解,而且还可以学着去体会彼此的感情。手势不仅是感情的外部表现,而且是感情的触发者。应该让表演艺术引进视觉文化。(www.xing528.com)
正如苏珊·朗格指出的:“在人类的内在生命中,有着某些真实的极为复杂的生命感受。它们相互交织在一起,不断地改变着趋向、强弱和形态;它们毫无规律地时而流动,时而凝止,时而爆发,时而消失,这样一些东西在我们的感受中就像森林中的灯火那样变化不定,互相交叉和重叠。当它们没有相互抵消和掩盖时,便又聚集成一定形状,但这种形状又在时时地分解着,或是在激烈的冲突中爆发为激情,或是在这种冲突中变得面目全非。所有这些交融为一体不可分割的主观现实就组成了我们称之为‘内在生命’的东西。”[8]“对于这种内在生命,语言是无法忠实地再现和表达的。语言只能大致地、粗糙地描绘想象的状态,而在传达永恒运动着的模式,内在经验的矛盾心理和错综复杂的情感、思想和印象、记忆和再记忆、先验的幻觉……的相互作用上面,则可悲地失败了”,“语言对于描绘这种感受,实在太贫乏了”。[9]
必须指出,“看”和“形象”均不是可以脱离“语言”而独立存在的,它们的发展也无法脱离“语言文化”。因而“视觉文化”并非是指与“语言”毫无关联的由纯“视觉形象”构成的文化,而是具有由“语言”和“形象”所共同组成的形态特征。首先,“看”并非是一个机械地接受刺激活动的被动过程,而是必须在有意识的前提下才具备其价值。因而,视觉文化不是语言文化的彻底终结,而是对语言文化的全面提升,从属于人类追求“现代性”的文明进程。“形象”究其本质而言是“语言”与“图像”的综合,是理性思维参与所生成的结果。“看”当作与生俱来的一种感性的感知方式,需要经由“思维”的介入,“看”并非是一个机械地接受刺激活动的被动过程。只有伴随着“语言”的参与,才可能走向更高的境界。“世界图像时代……世界并非意指一幅关于世界的图像,而是指世界被构想把握为图像了……根本上世界变成了图像。”[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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