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山传统礼仪词与婚俗

勉县的民间传统婚俗调查，我们选取了三个地方，一是北邻汉江，南依巴山，距离县城7千米的温泉镇；二是山势陡峭，层峦叠嶂的西南山区，西邻宁强县，南接南郑县，距离县城40多千米的漆树坝镇；三是山大沟深，居住分散，距县城83千米，与甘肃省两当县及本省留坝县、略阳县、凤县相邻的张家河镇。需要说明的是，张家河属于秦岭山脉。因其与一江之隔的巴山相距不远，习俗与巴山一带也颇多相似之处，故在本书中作特例纳而入之，以证民间文化的交流、传播与融合。

温泉受城市现代化生活方式的熏染，传统婚俗已基本成为昨天的记忆。当今此地的民间婚礼也已现代化，城市中的许多“新”的婚礼习俗，也走进了乡村的千家万户并日益蔓延。

但在大山深处的漆树坝、张家河一带，还流行传统的婚礼习俗和知客司说礼仪词的习俗。传统的婚姻习俗，在这些地方还继续受着人们的青睐。看来，传统与封闭是一对孪生的兄弟，一般来讲，现代化的开放程度与传统习俗承袭的程度成反比。如何在现代化的进程中，传承和保护传统文化的精华，当是人们破解的一道难题。

1.合婚

在勉县男女婚姻是讲究合婚的。合婚在议婚阶段，由红叶将女方的生年、生月、生日、生时八字交给男方家长，压在堂屋神龛的香炉底下，如果一周之内家中样样顺遂，便可带着男方的八字找算命先生合婚。假若一周之内家里发生一些不如意的事情，比如摔碎碗碟、玻璃杯子灌开水时炸裂了，或者碰到一些意想不到的事情，就被认为这门婚姻不顺利，应该就此打住，男方会让红叶将女方八字退回，停止议婚。

合婚是算命先生根据男女双方开具的生辰八字庚书，进行推算，看男女两方属相是否相合，相合才能通婚，如果男女双方属相相克相冲，婚后夫妻生活就不会幸福并妨碍家运，这样的婚姻就应该中止。合婚的结论有上婚、中婚、下婚。若为中婚以上，男女双方即可开亲，若为下婚，就应中止。

在汉中巴山地区，除镇巴县不讲究合婚外，其他地方基本上都要进行合婚。民间许多人相信一些生肖相互之间的相冲与禁忌，比较流行“自古白马怕青牛，羊鼠相交一旦休，蛇虎婚配如刀割，兔子见龙泪交流，金鸡玉犬难躲避，猪配猴子不到头”等。这些生肖婚配禁忌歌谣，在巴山一带的传统婚俗中有一定的市场。当然，现在自由恋爱已经成为婚嫁活动的主流，许多年轻人已经不相信这些东西了。

2.说媒的规矩

过去，媒人说媒是有一套严格规定的：说黄花闺女一定要在早上，即上午去说；介绍“活人妻”，即离异女人，必须要在一个空旷的地方去说；说“丧偶妻”，不能早上说，要在晚上说。

这些带有一定封建迷信的老规矩，如今已经不存在了。

3.婚嫁三天

勉县传统婚俗，不管男方迎亲、女儿出嫁，男女双方一般都是三天。第一天为知客，即亲朋好友上门帮忙；第二天为正酒，正酒即为正式、隆重的婚嫁宴席：女方女儿出嫁招待客人，男方迎娶新人招待客人。第三天为炒客。即欢送所有客人离开主家。巴山其他地方女方把女儿送走之后，基本活动就结束了，但在勉县女方第三天要比男方的炒客还要忙乎。勉县规矩，送女儿到夫家的送亲客，如果路远，当天赶不回女方，则必须在男方家住一晚，第三天早上在男方家吃毕炒客宴之后，还要回到女方，让女方主人知道送亲的客人们安全返回，并知道男方迎亲正酒举办的情况，送亲的人到男方对女儿的交接情况等。女方家要准备宴席，酬谢送亲的客人。送亲客吃过这一顿饭，才能散去。

这些习俗在当今的漆树坝、张家河一带依然盛行。乡村人们的婚嫁活动，都要请知客司来主持全盘事务，知客司礼仪词的表诵，在乡村特受欢迎。

但是这些习俗在近临巴山平川带上的温泉镇，就发生了较大变化。温泉镇约两万人口，是个以农为主的村镇。巴山传统婚俗，在这一带已基本被现代婚俗所取代。据我们的采访对象七十一岁的谢广生（温泉镇付营村二组）介绍，此地乡村婚礼，仍为三天，第一天，男女双方均为“请客（酒）”；第二天为双方的“正酒”，第三天为“谢酒”，也叫“炒客”。此地也有知客司操持婚礼全盘事务，但已不说四言八句式的礼仪词。男方去女方的迎亲队伍中，也有押礼先生和一个女“知客司”（相当于巴山地区的接亲娘子），也都不说礼仪词。旧时，此地迎亲新女婿是不去的。传统婚礼只是老年人心目中的儿时记忆。

4.迎亲和送亲的忌讳

男方迎亲、女方送亲的队伍禁忌以下几种人：

一是四眼人不能迎亲、送亲。四眼人即怀有身孕的女人，肚子里还有一双眼睛。会隐喻女子不贞洁。

二是半边人不能迎亲、送亲。即夫妻中一人亡故。隐喻女子会日后守寡。万一要迎亲、送亲，必须走队伍最后。

三是与新娘子属相相冲的人不能迎亲、送亲。民间称“属相不合”。如牛马、鸡犬、蛇虎、龙兔、猪猴、鼠羊这些属相不合。民间说法，此日新人为大，新娘子身上的“煞气”重。如果迎亲、送亲的人与新人属相不合，会妨碍迎亲、送亲的人。如果万一要迎亲、送亲，必须要走在迎亲、送亲队伍的最后，以把妨碍降到最小。

媒人（红叶）是必须到女方去迎亲的，但此时若其丧偶，就不能参加迎娶活动，只能让儿子或者儿媳替代。

另外，迎亲、送亲的人不能身穿白色的衣服、头戴白色的帽子或缠白色的帕子、脚穿白色的鞋。巴山民间习俗，迎亲嫁女属喜事、红事。喜事、红事忌讳白色。

勉县、宁强习俗，送亲队伍不能在婆家留宿。万一路远，必须得住一宿，不能住在婆家，只能安排在附近的邻居家里住。

5.拜户

在温泉一带，婚礼的第二天（也即整个婚礼活动的第三天）早上，仍时兴传统的拜户活动，即由知客司领上一对新人，到本族各家各户去拜户。每至一家，先在堂屋上香、叩拜，先叩拜祖先，若此户人为高辈，新人要给其叩头。拜祖时，若此户是低辈，也要同新人一起叩拜祖先。然后，新人在知客司的介绍下，开口称呼。这一带一般一个自然村就是一个本家户族，村大人多，新人与被拜户，都互相不赠送礼物。这已成为村中定规。

巴山其他县乡村拜户活动，一般都在男方家中集中进行，称之为“拜客”，需相互赠送礼物。

6.暖床

旧时在温泉一带，男方去迎亲的前一天晚上，男方必须找一个十一二岁的长得健壮漂亮的男孩，在新房新铺的床上睡一晚，谓之“暖床”。暖床男孩属相，必须同一对新人的属相都不冲突。

第二天迎亲时，这个男孩要在迎亲队伍中承担“打灯”的任务。

暖床之内涵，据民间讲，一是寓意新人婚后，要生一个像暖床男孩一样的男孩；二是这一天家中往来客人众多，也有守床看物之意。(www.xing528.com)

7.红灯引路

旧时，迎亲时必有一盏红灯引路。打灯者为前一天晚上暖床的男孩。红灯一般为足球大小的圆灯笼，内置一柱红蜡烛。临出发前，要点燃蜡烛，到神龛前叩拜神灵。到女方后，女子临上轿前，要点燃灯笼到女子闺房绕一圈，并在出嫁女子的头上绕一圈，然后由女子的哥或弟背其上轿。

据当地老人讲，红灯引路有模仿宫廷公主、娘娘出行，侍女打灯引路之缘故。臆测，红灯一为吉祥之物，红色为吉，圆灯也意寓团圆、婚姻美满之意；二为引路指示之物；三为实用，若遇天黑，可供照明之用。

8.七星灯

在温泉一带，此俗至今犹存。迎亲队伍将新媳妇迎进男方家门后，要在新人床下点一盏七星灯，即一菜油碗内，放置七根棉花搓成的灯芯，点燃。按照习俗，此灯在特定时间内，绝不能熄灭，必须有人经常照看，续油拨捻子。

在民间的人生礼仪活动中，看来“灯”有其特定的民俗含义。结婚是人生的一件大事，需要“灯”的照耀，人死之后，同样需要“长明灯”的指引。

9.礼品

温泉一带，迎亲彩礼，一般都在迎亲的前一天晚上之前送到女方。第二天，男方迎亲队伍去时，只抬2～4个礼盒（木制），内装酒、肉、糖、一只活公鸡等四色礼。礼盒也称食盒。女方收下盒内食品后，要将女方陪嫁女子的茶食、糖果之类吃货装入食盒，由迎亲队伍抬回男方。

在勉县巴山一带，过去民间婚礼一般提前要将礼品送往女方。现在不少地方改为在迎亲时，与迎亲队伍同行送往女方。

10.对对联

新娘上轿前，女方要在轿门上挂对联一上联。到男方家后，男方应有人对出下联并书写好挂上。否则，女子不会下轿。如果以此为“阵”，应叫“轿联阵”。对出并挂上下联，即为破“轿联阵”。这为民间婚礼中的一种斗智活动。

此俗今已随着以车代轿的出现而消失。

11.一盘特殊菜

勉县张家河一带的传统婚宴中，有一盘特殊的菜，人们叫“碗面子”。状如扣肉。家境殷实的人家，这一道菜没有垫底蔬菜，全部用大肉，共16块。农村传统宴席，一桌8人，每人2块。正酒宴席和炒客宴席都上这一道菜，不同的是，正酒宴时，所上的碗面子的肉皮是朝内的，表示欢迎大家。炒客宴这一道碗面子的肉皮是朝外的，表示吃过这一顿饭，大家该走了。

这当是中国人的智慧，不好直接说你该走了，而是用菜委婉地告诉你。

12.锅巴不能铲

勉县张家河一带婚嫁宴席上的米饭，是由会做大锅饭的人专门负责做的。知客司对做饭师傅有专门的要求和规矩，米饭一要做熟，二不能烧焦，三是不能让坐席的人去铲锅巴。每一锅饭，做饭师傅都要给主人交一个色泽黄黄的，形状浑全的、圆圆的锅状锅巴。以喻示主家今后的生活浑浑全全、圆圆满满。这些锅巴主家以后慢慢吃，可以做菜吃、煮着吃。表示主人家家境殷实，天天有、月月有、年年有，吃不完。听勉县的知客司讲，有的人家过个事，那锅巴要吃好几年。

13.丈母娘做给女婿吃的蛋

勉县张家河一带规矩，女婿迎亲到丈母娘家后，丈母娘要给女婿亲手做一碗浑浑全全的荷包蛋。这一碗荷包蛋的味道很特别，酸甜苦辣咸齐全。女婿必须一个不剩地吃下去。人们说这是丈母娘在告诉女婿，从今以后的生活就像这一碗荷包蛋一样，酸甜苦辣咸五味俱全，你们的日子要浑浑全全地过下去。也有人开玩笑说，这是丈母娘嫌女婿把自己的女儿给“拐”跑了，叫他吃了这一碗蛋，赶快“滚蛋”。

巴山一带的其他地方，也有让新女婿吃“五味”的习俗，但那是在新娘回门时，平辈的老表们在收拾新女婿，在一碗元宵或者饺子中，包上许多盐馅、辣椒面馅、胡椒面馅、调和面馅等的元宵或者饺子，让新女婿享用。有些聪明的新女婿会悄悄地把碗调换，以免受这种“五味”待遇。

14.送酒换泔水

勉县张家河一带迎亲时，男方送女方的礼品中，必须有一瓶酒。这一瓶酒女方在迎亲队伍走时，是要退给男方的，但不是酒，是一瓶泔水。这是让新娘子带到男方，倒在泔水缸里的，喻示着新娘子到男方养猪，槽头兴旺。

15.知客司的角色

男婚女嫁必须要请一个能说会道的知客司操持全盘事务。另外男女双方还必须在接亲、送亲时有一个能说会道的押礼先生，以应付在各种场面的礼仪、礼物的交接及其场面上以礼仪词为媒介的各种说辞。这个角色不是人人都能胜任的。所以在一些地方，人们常常为这个押礼先生的派遣而犯愁。

在勉县张家河一带知客司和押礼先生，是可以由一个人兼任的。比如在女方的送亲队伍走之前，这个人的角色是知客司。之后便以押礼先生的角色加入送亲队伍，到男方之后，同男方的知客司进行礼仪、礼物交接、对阵礼仪词。押礼先生在完成送亲任务，回到主家之后，又可以以知客司的身份，进行后续的感谢帮忙的、送亲的以及炒客之事。这当是人们在民间礼仪活动中的聪明智慧的表现。

16.吹鼓手不入席

勉县张家河一带旧俗，吹鼓手不能入席。吹鼓手在男方迎亲时，要跟着一路吹吹打打到女方。但是女方在招待男方客人时，吹鼓手是不能入席的，给他们单独端份饭吃，或者另外安排地方吃饭。这是过去人们把吹鼓手当做“下九流”的一种偏见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