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水与环境保护的契合

在清代，风水是能否进行矿产开发的先决条件之一。当时认为，只有在勘查后认为无碍风水龙脉的地方，才有可能为朝廷所批准，并被地方士绅等所接受，使得在该处开矿成为可能。因此，在有关报请开矿的呈文或奏章中，几无例外地都要由具呈人或上奏的督抚逐级声明，该址“原与城池龙脉及古代帝王圣贤陵墓并堤岸通衡并无关碍”。因此之故，许多可开应开之矿，遂因“有碍风水”、“有损龙脉”，而被长期禁闭。而有些反对开矿的地方官绅等也便借此为口实，顽固地阻遏开采。

康熙十七年，（浙江山阴）阖郡绅士里民，为遵宪勒石永禁开凿，以护府龙来脉，以保全越生灵事。……真龙活脉，保护则福，栽损则凶，历来应验如响，先辈公同永禁。不意明崇祯年间，奸民将陈家岭开凿烧灰，府城旋遭火盗，当蒙府主王律期升严行伤禁。……迫顺治丁戊之交，奸徒借葺禹庙，朦呈请示采石烧灰，致伤龙脉。尔时，道、府、厅、县，一时相继解缓，婿绅亦因以凋谢。山随村落，咸遭土寇焚掠，杀伤惨状，阖郡皆知。又，顺治十一年间，被土棍丁南岳等开凿茅阳禁山，灾殃立至。庠生徐允升等公呈近宪朱讳虚，蒙批署府吴讳勉，会同绅衿登山踏勘，案验往赎，惩治南岳，严行重禁。自后二十余年，奸婪屏迹。……蒙批：陈家岭、狮子、茅阳、应家诸山历奉宪禁，不许开凿，悉有成案，严行永禁，以杜奸患，以保全越。奉此，今特备列，以示后人。^[4]

该地区诸矿可“真是龙脉”，但凡一经开采，便生灵涂炭。这些可以称之为“巧合”的风水之事，无疑给主禁派又一立论的根据。他们将一些兵火之灾、丢官盗贼、身死之事，都归结为由于开矿伤脉而招致的灾难，肆意进行煽动夸大，借以达到封禁矿场的目的。乾隆初年，山东省登州府蓬莱县由于“米珠薪桂，火食颇艰”，当地民人刘继武等赴部请求准在县境内开办煤窑，该县缙绅闻讯纷纷呈察府、县，力竭声嘶地申说“蓬境环海负山，地势狭窄，非村落棋布，即坟墓重叠，若果开采煤窑，实与庐墓城池风水攸关”，^[5]要求严禁，最后也由登州府和蓬莱县联衔勒刻石碑，“通伤永禁”了。清初规定“若有碍禁山风水，民田庐墓及聚众扰民，或岁歉谷踊，辄用封禁”。^[6]风水、庐墓和聚众在以上所举的事例中被连接在一起使用，说明风水在被用作封禁的理由时，不是孤立的，否则并不足以具有说服力。而以风水为由来反对开禁的大多是官方人士。如乾隆五年（1740年）十二月，两江总督杨超也专门为此奏请禁矿，他说：

宁国府之宣城县，池州府之贵池县，凤阳府之宿县、凤台县，并和州广德境内，虽俱有产煤之处，以有碍地方风水，历来封禁。……又，江宁府之上元县，城外亦有煤井数十处，数十年屡议开采，以密迩省城，枚关地脉，未经准行。^[7]

更荒唐的是乾隆九年（1744年）五月，直隶总督高斌也在奏章中宣称：(www.xing528.com)

臣更有甚深恐惧者，去冬彗星所指，传言佥称在于齐鲁之方，今开矿适在其地。臣再三详思熟虑，此举于事则无利而有害，于地方则甚不宜，于舆情则不愿，若必俟试行无益而后中止，万一奉行不妥之处，将为圣德之累，……即赐降旨，收回成命，则及此未宣传之际，销患于未形。^[8]

地方大员借风水一事反对开矿，甚至搬出天象示警，可谓“用心良苦”。借用风水来主禁在当时是相对最好的理由，大多数官员之所以反对开矿是怀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态。矿徒聚集，最易滋事，若同意开采则增加了官员的行政负担和责任。乾隆三年（1738年）两广总督鄂弥达在回复广东提督张天骏的奏章中清晰地说明了这一点。他毫不客气地批评说：“倘事未举行而悬料其有弊，即苟图便安，概议寝格，致国用民生之大计阻抑不行，此则封疆大吏所断断不敢出者也。……然所谓安靖者，必地方整理，人民乐业，始可以云安靖，非图便偷安，阘葺废弛，侥幸无事，竟置朝廷重务于膜外而谓之安靖也。”^[9]当然也有鲜明地反对用风水之说来为禁采立论的官员。如乾隆八年（1743年）七月，某御史即认为：“若果有碍于龙脉者，人自不容其创取，其无关紧要者，又何必弃之于无用？”^[10]

风水与环境相关最为密切的则表现在气候上。风水学以阴阳五行为依据，五行观念早就在传统社会扎根，金木水火土相生相克，不可人为打破彼此的平衡。“有泉则矿盛，金水相生也。”^[11]宋人洪咨夔也在《平斋文集大冶赋》云：“其淋铜也，经始岑水，以逮永兴，地气所育，它可类称。”因此，金水相生相伴早有所传。而开矿则无疑是对平衡的打破，这也是风水学反对采矿的缘由之一。平衡一旦打破，可能直接会导致矿区自然气候的变化。“（临朐）迤逦而西为嵩山，凝碧挺秀，丹青照耀，俗呼七宝山冈，联嶂沓至黑山，伏为洞壑，诸山之气于此结穴。遇水发，土人于洞边淘沙得金，竞传为金银矿。……况东方出震，与天地为生气，于京师为股肱，岳镇方望，拱户环围，乌可锤凿而破碎乎？”^[12]另外，平衡被打破，在当时的开采技术下，矿难也容易发生。“至土洞深开，为积霖所陷，曰浮洞，凿者常被压陷，封洞门，人亦气闭卒于内，常数人及数十人，岁所间有。可异者，后人不知其曾浮，每重开，或旁及见尸横斜，为宝气所伤。”^[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