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尔沃斯案评析及其法律问题研究

1．复汇率间接导致了汇率倾销的发生

在伍尔沃斯诉美国案中，汇率倾销是由复汇率（双重汇率）间接导致的，与直接以汇率低估实施的汇率倾销不同之处在于：在直接由汇率低估导致的汇率倾销中，只存在一个官方公布的汇率，且该汇率是低估的，要确定汇率反倾销税金额势必需要给出一个没有低估的基准汇率。而在双重汇率间接导致的汇率倾销中，存在两个不同的汇率，为汇率反倾销税计算提供了一种可供选择的汇率。二者相同之处在于，其中至少有一个汇率绝非均衡汇率，没能反映货币之间的真实比价。在伍尔沃斯诉美国案中，0.2142美元/马克的汇兑价格虽然是基于自由当事人自由买卖产生的，看似是由市场这只“看不见的手”决定的，似乎应当是接近美元和马克之间真实比价的汇率，但是，登记马克在兑换美元时出现的较低价格（相对于自由马克）是由于德国政府实施的管制，导致外国人在使用该种货币时，该货币在支付手段和交换媒介上存在缺陷的情况下产生的，对于接收货款的德国制造商则不存在和自由马克之间的差异。这实际上造成了登记马克对于外国使用者和本国使用者而言，具有不同的使用价值，使登记马克表现出对内购买力和对外购买力存在不一致的情况，这正是我们第一章中所述的汇率倾销的根本原理之一。

虽然二者产生的原因略有差异，但殊途同归，复汇率中那种低估汇率导致应付货款金额的减少，会进而导致制造国或出口国的出口产品在进口国市场上获得不公平的竞争优势，构成不正当的竞争手段和不正当的货币及贸易措施，并会对进口国的产业和就业造成损害。因此，复汇率一如直接由汇率低估导致的汇率倾销一样，都属于汇率倾销的范畴，应当制止。

2．汇率反倾销税厘定方法的优劣

那么，复汇率情形下的汇率反倾销税又该如何确定呢？在伍尔沃斯诉美国案的判决中，法院选择了以德国政府规定的自由马克的最低售价即0.4033美元/马克作为厘定汇率反倾销税的汇率。虽然也许无论是登记马克兑美元的汇率即0.2142美元/马克，还是自由马克兑美元的汇率即0.4033美元/马克，可能均非完美汇率，但相对于0.4033美元/马克的自由马克汇率，0.2142美元/马克的登记马克汇率使得美国进口商可以支付更少的美元来完成对生产商或出口商的货款支付，并使德国产品因这种汇率取得不公平的竞争优势，因此，法院以0.4033美元/马克为基准，将该笔90%交易货款以0.2142美元/马克进行支付的汇率裁定为低估汇率，并据此计征反倾销税，以抵消此90%交易货款因低估汇率而给德国生产商或出口商带来的好处以及所赋予德国产品在美国市场上的不公平竞争优势。法院在判决中同时还认定，使用10%的自由马克（汇率为0.2142美元/马克）不存在涉及任何赏金的争议。从此判决可以看出，在出现双重或多重汇率的情况下，进口国的行政当局和法院为了抵消复汇率安排对外国进口产品带来赏金效果，通常以复汇率中不利于外国生产商或进口商的汇率为基准，将低估汇率裁定为倾销汇率，以此计征汇率反倾销税。(www.xing528.com)

此外，在当时无法准确衡量真实汇率的情况下，同时，实施汇率反倾销对来自德国的产品征收汇率反倾销税以保护本国的正当权益又势在必行，法院在判决中适用德国官方公布的汇率作为裁定的标准，使得汇率反倾销税有了一个较为合理的厘定依据，使实施汇率反倾销具备了可操作性。

然而，这种做法也存在一些缺陷。自由马克虽然在兑换上受到价格限制，但是，其支付手段和交换媒介的功能较为健全，使其具有更高的使用价值。也就是说，对于以伍尔沃斯公司为代表的、打算从德国购买产品的外国主体而言，如果使用登记马克从德国购买产品，需要经过批准等程序，而使用自由马克则不需要这些程序，可以更方便地使用这些货币，因此，自然更受欢迎，价值更高。考虑到伍尔沃斯公司购买这些自由马克的价格恰好等于德国政府允许出售自由马克的最低价格，情况很可能是，按照对自由马克的供求关系产生的价格低于0.4033这个价格。不过，由于兑换价格限制的存在，使得双方只能以0.4033这个可以使用的、最接近供求关系状况的价格进行交易，因此，0.4033这个价格很有可能也没有反映马克的真实价值，这个价格相对高估了马克的价值。因为换算中使用的汇率高估了马克的价值，那么，按照这个高估的汇率，根据德国制造商收到货款的马克金额换算得出伍尔沃斯公司应当支付货款的美元金额，必然高于伍尔沃斯公司真正应当支付的美元金额，得出的汇率反倾销税额是不准确的，该金额实际上是偏高的，加重了对伍尔沃斯公司的处罚。从这一意义上讲，法院以0.4033美元/马克为基准判决0.2142美元/马克为倾销汇率，不排除具有武断和贸易保护主义的因素。

3．伍尔沃斯案的借鉴意义

伍尔沃斯案的做法为进口国实施汇率反倾销，尤其是对复汇率下的汇率倾销产品征收汇率反倾销税中税额的确定问题提供了一定的借鉴。一方面，作为判例和先例，在一国实施复汇率并基于此实施了汇率倾销，对他国造成损害时，伍尔沃斯案表明遭受汇率倾销的国家可以通过征收汇率反倾销税的做法进行抵制，至少可以一定程度上消除复汇率间接导致的汇率倾销对本国贸易领域的负面影响。另一方面，尽管伍尔沃斯案判决中采用汇率倾销国官方公布的汇率这一做法在理论上存在一些缺陷，但是，这种做法能够使汇率反倾销税的征收具有可操作性，绕过了确定均衡汇率这一棘手的难题。此外，即使科学进步，在未来研究出了较为科学的方法能够确定均衡汇率，由于汇率问题的复杂性和敏感性，其过程也必定十分繁杂，势必迁延日久。相比而言，以汇率倾销国官方公布的汇率为依据的做法则具有反应迅速的优势，省去了确定均衡汇率漫长的过程，在遭受复汇率间接导致的汇率倾销带来迫切和严重的危害时，因此，至少该做法可以作为应急的暂行办法，以解燃眉之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