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6月加勒万河谷冲突事件之后，中印两国关系跌到1962年以来的最低点。经过多轮外交和军事谈判，截至2021年2月，中印两军已完成班公湖南北岸脱离接触，其他地点的军事对峙仍在继续。在军事问题未能彻底解决的情况下，中印关系仍处于低谷。更重要的是，新冠肺炎疫情的暴发以及后续发展使两国的发展前景出现分野。
新冠肺炎疫情作为新中国成立以来发生的传播速度最快、感染范围最广、防控难度最大的一次重大突发公共卫生事件，中国政府果断采取有效措施迅速控制住了疫情的蔓延，并取得了相对优异的经济社会发展成果，中国成为2020年世界上唯一实现正增长的主要经济体。在经受住新冠肺炎疫情的考验之后，中国未来发展局势稳步向好。2021年3月，第十三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通过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第十四个五年规划和2035年远景目标纲要》，确定了中国在未来五年乃至十五年的发展路径和发展目标。根据当前的发展态势，中国的综合实力在未来将持续稳步提升。与此同时，中国的地区和国际影响力将随之上升，客观上将不可避免地增强在亚太地区的存在。
反观印度，尽管莫迪政府在新冠肺炎疫情全球暴发初期对全国采取了严厉封锁措施，但随着防控措施的放松，国内疫情几乎失控。严峻的疫情使印度本已放缓的经济受到重创，2019年遭遇数十年来首次GDP负增长，而后疫情时代能否再现高速经济增长也存在变数。在经济表现极为糟糕的情况下，印度人民党在2019年数场地方邦议会选举中屡获佳绩，加上其在联邦议会稳固的多数党地位，可以合理推断未来数年印度政府的施政方针将大体保持稳定。在此背景下，目前仍在持续的边界问题和印度联合他国制华问题将成为近期两国关系发展最为关键的两个问题。
领土问题是当前中印关系所面临的最为棘手的问题，2014年以来，每当中印边境地区局势趋于紧张，两国关系便会受到显著的影响。中印领土问题是英国殖民统治的遗留问题，1962年的战争使印方背上沉重的历史包袱，而边境地区复杂多变的地理环境为问题解决带来诸多技术上的困难。基于各种困难因素的叠加，中国政府从战略高度出发，提出将边界等历史遗留问题放在中印关系的恰当位置加以妥善管控处理的主张，防止其影响两国关系发展大局。印度领导人虽然在公开场合将妥善处理边界分歧尊为两国共识，但实际行动中却屡屡打破这一共识，近年来先后挑起洞朗对峙事件和加勒万河谷事件，将分歧扩大化、复杂化。更为严重的是，在边界问题谈判的过程中，印方把问题的解决作为恢复双边关系的前提，使其消极影响扩散到两国关系的所有领域。印度政府对边界领土问题的偏执追求对问题的解决以及两国关系的良性发展造成巨大的破坏。
结合印度在边界地区的新动态，未来一段时间中印边界地区的安全局势不容乐观。一方面，印度仍在加快中印边界地区军用基础设施的修筑进度。2021年3月，印国防部部长在人民院国防事务委员会中表示，印度正加速修建和翻新靠近中印边境的公路、直升机坪和哨所，以提升边境地区的响应能力。国防参谋长拉瓦特甚至放言将在三年至四年内赶上中国在中印边境地区的基础设施水平。军用基础设施的修建提高了印军的部署能力和动员能力，增大了双方巡逻部队相遇的概率，进而提升了潜在的军事冲突风险。另一方面，印军拟设立北部战区专门针对中国。2020年10月，印媒披露军方已完成战区制改革方案，拟设立5个战区，其中北部战区负责中国方向，其范围将从伪拉达克地区的喀喇昆仑山口一直延伸至伪阿鲁纳恰尔邦的最后一个哨所“吉比图”。虽然印度战区制改革的前景仍不确定，但改革方案已经凸显出其在安全领域与中国的重视程度同过去相比发生了质的变化。
印度联合他国制衡中国是两国关系面临的第二大问题。近年来莫迪政府大幅度推进同美国的军事合作，随着2020年10月《地理空间合作基本交流与合作协议》的签署，美印间三个基础性防务合作文件业已完成，两国已经构成“准盟友”级别的军事关系。拜登政府上台后，美印之间的防务合作并未受到政府更迭的影响，显示出持续深化的趋势。在此背景下，印度政府深度融入美国主导的四国安全对话，并推动其机制化的进程。2020年11月，在美国的推动下，美日印澳四国首次举行海上联合军事演习，军事合作初具雏形。2021年3月，四国安全对话首次举行线上领导人峰会，会后发布联合声明虽未直接提及中国，但处处可见针对中国。尽管四国安全对话对中国的影响尚未完全显露，但客观而言，印度的选择无疑增加了中国在周边地区面临的地缘政治压力。
印度素有战略自主的传统，莫迪政府牺牲外交政策灵活性与美日澳等国绑在一起，其借美抑华的意图十分明显。然而，意图并不能自动转化成结果，无论是印美联合还是四国安全对话，都尚未开展对华具有实质性影响的行动。印美虽然拥有遏制中国的共识，但双方关系的进一步走近仍面临内外因素的羁绊：其一，美国民主党精英一直对印度人权问题颇为介怀，该议题是两国关系潜在隐患；其二，美国至今仍未就印度购买俄罗斯S-400防空导弹系统达成豁免；其三，俄罗斯作为印度重要战略伙伴国，对于印美安全合作持消极看法，这也会在一定程度上牵制印度过度亲美的立场。同理，当前四国主要依靠对“遏制中国”这一不良动机的不同理解凝聚在一起，合作的基础并不牢固。随着合作的深入，印度与其他三国的异质性将会愈发凸显，因此该机制的有效性和稳定性尚有待观察。针对领土问题和印联合他国制华问题，中方可从以下三方面入手，争取中印关系的逐步改善：
第一，做好低谷期的政策准备，有理有节回应印方敌对行为。2020年初以来莫迪政府对华敌意行为整体呈上升态势，加上印度人民党在印度国内政治中稳固的地位，其对华政策很有可能会持续较长的时间。因此需抛弃中印关系可能回到过去的期待，坚持底线思维，充分评估印度敌对行为对我国边疆安全和航运安全的影响，制定全面的应对方案。在对印敌对行为进行反制时，仍应遵循当前重点回应、有理有节的原则，划定政策红线，将分歧和争议置于可控区间内。尤其在涉及领土问题和台湾问题等核心利益时，应划定清晰的政策红线，对印方任何投机行为予以坚决回击。
第二，适当向印方释放善意，助其缓解对华疑惧心态。当前印度政府和战略界对中国外交政策存在普遍的偏见和误解，其中许多是国强必霸的陈旧思维下对中国强大国家实力的恐惧与担忧。在对印度敌对行为进行有理有节反制的同时，中方可适当采取柔性的政策，彰显和平发展的姿态。2021年4月，当印度陷入疫情高发期而出现大量医疗物资短缺时，中国国家领导人主动向印度表达了慰问，中国企业迅速扩大了对印医疗物资出口力度，助其渡过难关。在美日澳等国对印度医疗紧急状态口惠而实不至之时，中方的善举有助于赢得好感，累积互信，进而缓和两国关系的紧张态势。
第三，保持战略定力，增强综合国力。发展不仅是解决国内问题的良药，也是应对国外挑战的核心支撑力。百年未有之大变局与新冠肺炎疫情的叠加使国际形势的不确定性显著增强，在此情况下更应当保持战略定力，有条不紊地推进国内建设和发展对外关系。虽然未来印度独自或联合他国的对华不友好行为会给中国带来巨大的压力，但尚不足以从根本上影响到中国面临的国际环境，因此需努力做好自己的事情，切忌陷入与印度及其伙同国的缠斗而损耗过多资源。
中印两国山水相邻，是搬不走的邻居。当前中印关系已经成为亚太地区乃至全球最重要的双边关系之一。庞大的人口规模、巨大的经济体量以及广泛的国际影响力意味着两国关系的走向将对亚洲和世界格局产生重大而深远的影响。回顾两国70余年的交往历史，中印曾因相似的国情而肝胆相照，也曾因领土纠纷而兵戎相见，如今借着时代大潮快速崛起。在百年变局与世纪疫情叠加的时代背景下，两国关系正经历边界问题和外部干扰的考验。中印交往的历史反复证明：中印互不构成威胁，互为发展机遇。展望未来，双方应坚持两国领导人的重要共识，妥善解决现实问题，管控好两国间分歧，助力双边关系平稳可持续发展。(www.xing528.com)
［杨 路，中共中央党校（国家行政学院）国际战略研究院讲师］
【注释】
[1]中华人民共和国外交部外交史研究室编：《周恩来外交活动大事记（1949—1975）》，世界知识出版社1993年版，第25页。
[2]王存刚：《中华人民共和国外交的内质与追求》，《世界经济与政治》2019年第6期，第19—42页。
[3]曾皓：《中印边界争端中的西藏因素》，《中国藏学》2020年第3期，第164—166页。
[4]戴超武：《中央驻藏代表张经武1953年10月21日电报探析——兼论中国处理边界问题“暂维现状”政策及其影响》，《华东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5年第5期，第55—58页。
[5]《习近平出席亚洲基础设施投资银行开业仪式并致辞》，《人民日报》2016年1月17日 。
[6]《中国发展新起点 全球增长新蓝图——在二十国集团工商峰会开幕式上的主旨演讲》，《人民日报》2016年9月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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