伦敦代表会议后,忙碌的国际事务仍然不容马克思稍作喘息。他每天都要看信——各国来的信堆积如山——和回信、开会、接待来访,为公社流亡战士奔走求助,属于自己的时间几乎被挤光了。他原准备为《资本论》俄译本的出版修订第一章,现在只好告知译者不可能了;《资本论》德文第二版出版在即,他也只能勉强抽点时间出来做修改工作。
他的大女儿在给友人的信中无奈地感叹:“他多么需要休息啊!我很奇怪,他怎么能经受得住最近几个月的操劳和忧虑。”[2]好在燕妮和爱琳娜这两个姑娘现在都能为父亲担当秘书,有不少回信是她们代笔的,这不仅能减轻父亲的劳累,而且对做父亲的更是个安慰。
忙乱之中,马克思有时忍不住也发点牢骚,抱怨杂务太多,把搞研究的时间占光了。他确实常常在想一个问题:是不是该退出总委员会了?因为,“协会发展得越快,我的时间就花得越多,可是最后,总还得把《资本论》写完”[3]。
但不论如何,马克思强烈的责任心使他必须对国际有个交代,他不可能为了自己的著作而对国际撒手不管。
首先,是要在下一次国际代表大会前把巴枯宁的影响清除掉。
在马克思看来,与巴枯宁派作较量,在理论方面是没有什么可争的,因为巴枯宁在理论上一无可取,“他的纲领是东一点西一点地草率拼凑起来的杂拌”——马克思在一封信中这样评价说。同巴枯宁派的斗争,只能是政治方面的,是揭穿巴枯宁派阴谋的问题:
对巴枯宁先生来说,学说(从蒲鲁东、圣西门等人那里乞取而拼凑成的废话)过去和现在都是次要的东西——仅仅是抬高他个人的手段,如果说他在理论上一窍不通,那么他在干阴谋勾当方面却是颇为能干的。[4]
本着这个精神,马克思和恩格斯用法文写出了题为“所谓国际内部的分裂”的小册子。1872年3月5日,马克思在总委员会中介绍了小册子的基本观点,得到一致通过。小册子作为国际总委员会内部通告印成单行本,分发给国际工人协会的各国分支组织。
这个小册子是对巴枯宁派的活动的“一个历史的概述”。它用激烈的语言历数巴枯宁派所干的宗派主义活动,对巴枯宁派的桑维耳耶大会通告作了详细分析。小册子认为,巴枯宁派的全部活动,反对总委员会的全部阴谋,正好配合了资产阶级报刊的诬蔑和各国警察的怨恨。
说实在的,我们今天的读者,如果不是专门研究那段历史,对于这份内部通告中所列举的大量实际资料和活动过程未必还会有兴趣。但在当时,马克思和恩格斯收集和叙述这些事实,对于证明巴枯宁派一贯的无原则的阴谋却是有用的。而且,由于马克思和恩格斯深邃的历史眼光,在这篇纯事实的控诉书中,也仍然可以看到理论分析的光芒,如其中对宗派主义的分析便是一例。(www.xing528.com)
“无产阶级反对资产阶级斗争的第一阶段,带有宗派运动的性质。这在无产阶级还没有发展到作为一个阶级来行动的时期是有其理由的。”在这个阶段,由于无产阶级的不发展,情况只能是,思想家在批判社会矛盾的时候,提出一些解决这些矛盾的幻想的办法,而工人群众则只有接受、宣传和实现这些办法。这种由思想家代替工人群众去思想的现象,是“无产阶级运动的童年”的合理现象,“正像占星术和炼金术是科学的童年一样”。但是,在无产阶级已经成长起来、联合起来,为自己的共同目标而进行阶级活动的时候,宗派就成为有害的了,宗派的时代已经过去。
这样富有历史感的分析在今天读来仍是新鲜的。马克思和恩格斯把他们自己的学说看作是对工人阶级已经发展了的阶段上的历史经验的总结,而不是由“思想家”头脑中想出来的药方。他们的学说理应随着历史的前进而补充、修正、发展。但是我们看到,在后来的历史上,自觉不自觉地总想把马克思主义也变成宗派教条的做法还是层出不穷。不少人总想把这一主义封闭起来、垄断起来,使它成为与历史的新鲜经验和人民群众的生动创造格格不入的东西。这种企图,不折不扣是马克思主义的大敌。
现在我们回过头谈历史。在写作《所谓国际内部的分裂》时,马克思和恩格斯还想尽力维护国际的统一。但不久后他们得知,由巴枯宁派自己宣布已经解散了的社会主义民主同盟不仅继续存在,而且仍在活动。这时他们愤怒了:巴枯宁派已经不能再待在国际里,必须清除,这应当是即将召开的国际代表大会上要做的头等大事。
对马克思和恩格斯来说,这次代表大会是有特殊重要性的。用马克思的话说,这次大会关系到国际的生死存亡。这话并不夸大,因为有好几个理由决定了这一点:
——巴枯宁的支持者们势力不小,在意大利、西班牙、瑞士、比利时都有相当气候,这次代表大会如果不能打败他们,国际就可能落到他们手里。
——总委员会方面的情况也是令人忧虑的。巴黎公社失败后,总委员会里的矛盾愈来愈激烈,会议上下经常发生争吵,这里面有法国人的吵闹,英国工联领袖们的离心离德……马克思、恩格斯的老朋友、多少年来的忠实伙伴埃卡留斯,这时也因为一连串事情离职而去了。他留下的总书记一职由英国人黑尔斯接替,不久,由于黑尔斯在重大问题上与总委员会不一致,他的职务又被解除了。
——英国工联现在已不像以前那样是总委员会的有力支柱。工联领导人在迅速改良主义化,这在爱尔兰问题、土地国有化问题上都表现出来了。
——马克思、恩格斯私下已经决定,本次代表大会后他们不再参加总委员会。这样,他们就应该在退出之前把一切安排妥当,用马克思本人的话说,“在我退出以前,我至少要使国际不被腐败分子所占据”[5]。
经过反复考虑和讨论,6月的总委员会会议决定:近期将在荷兰海牙召开国际代表大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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