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里，似乎可以把我们所了解的马克思的外貌和性格描述一下了。
马克思身材中等，敦实粗壮，这是绝大多数有关文献都指出了的（有个别同时代人的印象是：马克思短小瘦弱。不确），从照片上看也正是如此。但他的准确身高是多少？
有各种不同的记录。1844年9月巴黎警察局的记录是“5英尺5英寸”；1848年3月法国警方签发的马克思护照上标明他身高1.71米；1854年普鲁士警方所描述的马克思身高是“汉诺威量制5英尺10-11英寸”；1861年柏林警察局在马克思的护照上写的是“莱茵省量制5英尺6英寸”。
根据许多有关记录，德国学者曼弗雷德·克利姆认为，马克思“身高在1.70米左右，由于马克思的体形敦实粗壮，所以显得比实际身高矮小些”[15]。这应当是符合真实的判断。
马克思肩宽背厚，四肢匀称，只是躯干与两腿比较起来显得略长一些——这是后来马克思的女婿保尔·拉法格告诉人们的。由于这样的体形，马克思显得健壮有力，但事实上，在19世纪50年代，他的身体已经一再受到病魔侵扰了。
马克思的半身画像是人人熟悉的，所以，再来描述他的脸部特征似乎有些多余。但是不然。通常画像表现的是年纪较大时的马克思，而不是19世纪50年代以前的马克思。
马克思头大、脸圆，下颏也是圆的，脸色黝黑，眼睛深褐色，前额非常宽大，这些都是能从画像上一目了然的。但他的头发在青年时代是乌黑色，到老年才变成后来人们都熟悉的白色。19世纪50年代这个时期，由于为家庭生活、政治斗争和学术著作而操劳，他的头发已开始花白，但胡子仍是黑的。马克思那一把浓密卷曲的大胡子是著名的，它与头发连成一体，使得马克思的头型很像狮子。
他的动作并不特别灵巧，但很有力，姿势经常十分猛烈，显得精力充沛。
马克思1861年于伦敦
他的面部表情丰富。见过他的人都说，他在谈话时，目光炯炯，忽而激情洋溢，忽而又转到学者式的平静沉思、侃侃而谈。关于马克思的口才，说法不一。有人说他异常雄辩，富有演说才能，也有人说他不怎么擅长演说。但有一点能够肯定，那就是马克思尽可能把向公众演讲的事让给别人，自己躲在一旁。可能是由于没有机会吧，与马克思有数十年交往的威廉·李卜克内西就从没听过马克思演讲。
马克思衣着随便，不修边幅。这大概在他年轻时就是如此（大学期间，他的母亲曾提醒他注意“清洁和整齐”这样的“小事”），在艰难的19世纪50年代更加突出，因为这个时期他既埋头学术，远离社交，衣服又不时送进当铺，服饰整齐对于他就成了多余而又达不到的奢侈要求了。
马克思的工作习惯，一大特点是勤奋而不怎么有规律。白天睡觉（也是为了躲开家中孩子们的吵闹）晚上工作通宵是常有的事。他的书房给外人的印象是杂乱无章，书桌上、椅子上和地上到处是书和手稿，而且不让别人收拾。但事实上只有主人自己明白：乱中有序，他可以很容易地从书堆里找到自己需要的材料。马克思有惊人的记忆力，这是他的朋友们公认的。他的著作中那种随处可见的文学名句、譬喻格言，也能证明这一点。
他是个急性子，脾气有些暴躁，有时缺少耐性，容易冲动，这是他自己也意识到的弱点。像许多天性善良的人一样，他容易轻信别人。但如果他认真地注意观察某人时，就能表现出锐利的眼光来，那时被观察对象就很难瞒过他了。
马克思平生讨厌声望，对于别人的奉承称颂，他会真的生起气来。他嘴里最严厉的谴责语是“空谈家”，一当他认准谁是“空谈家”，他就再也不会理那个人了。他对自己要求严格，对别人要求也严格。他不习惯于当面称赞别人，但他对真正有成就的人是诚心诚意地敬重的。
马克思不会矫饰和伪装，永远只会“本色”。因此他的夫人开玩笑地把他叫作“我的大孩子”。李卜克内西指出，当马克思进入注重外表并且必须克制自己的社交场合时，就表现得像个孩子，有时会手足无措、面红耳赤。
但又不能理解为：马克思一走出书斋，便到处无法适应。许多和他交谈过的学者、记者、政治人物都知道，马克思谈吐平实而又雅致，渊博学识使他能对各种各样的比喻、引语随手拈来，时时露出的幽默表现了他的机智。马克思与妇女谈话时，彬彬有礼，像有教养的“绅士”，他也会适时地向她们献上一点“殷勤”，使她们的虚荣心得到满足。
在日常生活中，马克思还有一些嗜好。
下棋。他下象棋十分专注，但棋艺不算高明，因此就常靠攻势的猛烈来弥补棋艺的不足。当时德国的流亡者们经常凑在一起下棋，气氛热闹激烈，吵吵嚷嚷。马克思下棋活像好胜的孩子，据李卜克内西说，他“一陷入困境就生气，输一盘就发火”。有一次，马克思得意扬扬地宣布，他发明了一种战无不胜的走法。果然，他把别人一个个都打败了。但人家逐渐琢磨、适应了，有一次李卜克内西胜了他一局。时间已经很晚了，马克思气愤地提出要李卜克内西第二天早上到他家里去，他要扳回这一局。
第二天，两个人在马克思家里摆开棋盘，大战揭幕。马克思头天晚上想出了几着改进的招数，不一会就赢了，于是高兴起来。可下一盘轮到李卜克内西赢了。两人就这样你输我赢，轮换交替，情绪也跟着变换。在鏖战当中，两个人随便抓起些琳蘅送来的东西充饥。直到半夜，马克思还要下下去，被琳蘅断然止住：“别下了！”
吸烟。马克思烟瘾极大，抽起烟来又快又猛。他抽雪茄，一半是放在嘴里嚼，说是这样能提高烟的作用，得到双倍的享受。买不起好烟，他就总是抽价廉质劣的烟，结果严重损害了他的健康。后来医生不得不严厉制止他再抽劣等烟。
劣质雪茄还“彻底毁坏了他辨别烟的能力和口味”。但他固执地认为自己是品尝雪茄的行家，于是在一个晚上，他终于“冒冒失失地”上了别人给他设的“圈套”。经过还是请李卜克内西来讲：
一个从德国来的访问者，带来了几盒1851年博览会上的高级进口雪茄。马克思进门时，我们点上这些雪茄，抽得津津有味。诱人的香味直往马克思的鼻子里钻。“唷，好香！”“地道的哈瓦那货，×带来的！来一支尝尝！”有人说着顺手把烟递给了毫无戒心的马克思，他高兴地接了过去，那是我们从西头的最穷的贫民区圣吉耳街买来的一种最劣的雪茄，不过外观颜色倒像是真的上等货。马克思点燃了一支这种奇特的雪茄，喜滋滋地开始吞云吐雾。他说：“起先我还有些怀疑：德国带来的烟好不了，不过这烟确实很好！”我们一本正经地表示同意，但差一点笑出声来。过了几天，这事被他知道了，他并没有生气，却硬说那雪茄是真正的哈瓦那货，说我们这次倒是在欺骗他。再怎么说，他也都不相信了。[16]
马克思用过的烟嘴
喝酒。马克思全家都对品评佳酿有特殊兴趣。马克思在1866年11月2日的一封信里说：“我自己出生在酿葡萄酒的地区，过去还是葡萄园主（作者按：指他少时，家中有一个不大的葡萄园），所以能恰当地品评葡萄酒。我和路德老头一样，甚至认为不喜欢葡萄酒的人，永远不会有出息（没有无例外的规则）。”当然，这是有些开玩笑的说法。
马克思好喝酒，在朋友圈子里是尽人皆知的，连19世纪50年代曾在马克思家中混了一段时间的密探也在报告里写了这一条。朋友们来，只要有条件，马克思总愿意用酒来款待他们，如果是恩格斯到伦敦来，两人更是要开怀痛饮一番。1852年初的一次，两人大概是在酒店里遇上了合口味的佳品，再加上有谈兴助酒，结果都喝多了。马克思事后患重感冒躺了多天，恩格斯则怀着不安的心情写信向马克思夫人道歉。
恩格斯常给马克思一家寄去整箱的酒，特别是每逢节日时更是如此。1859年圣诞节前收到了恩格斯寄来的12瓶酒，燕妮在回信中简直是抑制不住的高兴：“香槟酒会使我们很好地度过通常并不愉快的节日，给我们准备了一个愉快的圣诞夜。当香槟酒冒出泡沫时，可爱的孩子们不会因为今年没有圣诞树而郁郁不乐，她们会‘不管这一切的一切’，高兴而愉快。”[17]
在那个年代，酒不光是享乐助兴之物，还被当作医疗的一种辅助手段，用于增强体力。因此，医生有时嘱咐病中的马克思喝一点酒。特别是到19世纪60年代他身上接二连三长痈的时候，排完脓他更是要用酒来加强抵抗力。在给恩格斯的一封信里他自嘲道：“从前面看，这人享用波尔图酒、波尔多酒、黑啤酒和大块大块的肉，把这些装进自己的‘体内’，是个纵酒作乐的家伙。从后面看呢，在背上——在‘体外’，长着一个可恶的痈。”[18]
我们希望通过上面这些叙述，读者已经对生活中的马克思有了大致的认识。最后，还有一份有用的文献——“自白”——能从一个侧面反映出马克思的好恶和精神世界，因此全文引在下面。
“自白”是当时流行的一种带游戏性质的形式。询问者把事先准备好的问题交给被询者，被询者的答复大都轻松诙谐，但从中仍能看出他们的某些性格特征。马克思的“自白”已发现的有三份，一份是1865年4月1日在荷兰他姨父家写的，另两份是分别保存在他的长女燕妮和次女劳拉那里的。几份的内容稍有不同，下面是燕妮的那一份：
您喜爱的优点：
一般人……淳朴。
男人………刚强。
女人………柔弱。
您的特点：……目标始终如一。
您对幸福的理解：……（没有答案）[19]。
您对不幸的理解：……（没有答案）[20]。
您能原谅的缺点：……轻信。
您厌恶的缺点：………逢迎。
您讨厌的：……马丁·塔波尔、堇菜粉[21]。(www.xing528.com)
您喜欢做的事：………啃书本[22]。
您喜爱的英雄：………斯巴达克、刻卜勒。
您喜爱的女英雄：……甘泪卿。
您喜爱的花：………瑞香。
您喜爱的颜色：………红色。
您喜爱的眼睛和头发的颜色：……黑色。
您喜爱的名字：………燕妮、劳拉。
您喜爱的菜：………鱼。
您厌恶的历史人物：……（没有答案）
您喜爱的格言：………人所具有的我都具有。
您喜爱的座右铭：……怀疑一切。[23]
燕妮的纪念册中保存的马克思的“自白”
【注释】
[1] 参见《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9卷，第274页。
[2]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1卷，第521页。
[3]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版第48卷，第328页。
[4]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版第48卷，第328页。
[5]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9卷，第512页。
[6] 《我景仰的人——回忆马克思恩格斯之二》，人民出版社1982年版，第87页。
[7] 《我景仰的人——回忆马克思恩格斯之二》，人民出版社1982年版，第100页。
[8] 《我景仰的人——回忆马克思恩格斯之二》，人民出版社1982年版，第103页。
[9]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8卷，第442页。
[10]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8卷，第604页。
[11]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0卷，第410页。
[12]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9卷，第270页。
[13] 《我景仰的人——回忆马克思恩格斯之二》，人民出版社1982年版，第118页。
[14] 同上，第119页。
[15] 曼弗雷德·克利姆：《马克思文献传记》，河南人民出版社1992年版，第1页。
[16] 《我景仰的人——回忆马克思恩格斯之二》，人民出版社1982年版，第119-120页。
[17]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9卷，第640页。
[18] 同上第30卷，第373页。
[19] 另两份“自白”的回答是：斗争。
[20] 另两份“自白”的回答是：屈服。
[21] 另两份的回答只有“马丁·塔波尔”。
[22] 在姨父那里的一份是：看小尼达（马克思的表妹）。
[23] 见《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1卷，第709-710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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