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柏林的知识界中,有一个叫作“博士俱乐部”的青年学者团体,其中的成员都是有学问、有独立见解的“青年黑格尔派”分子。他们聚集在这个俱乐部里讨论切磋,交换各自的观点和意见,把自己撰写的著作拿来宣读并征求意见。这里的气氛是朝气蓬勃、热烈真诚的,吸引了不少有才华的人。
在施特拉劳休养时,马克思结识了一位“博士俱乐部”的成员、地理教师阿道夫·鲁滕堡,正是他把马克思领进了这个有名的俱乐部。这时候,马克思刚满20岁,还是个默默无闻的大学生,甚至看上去还有点稚气,而俱乐部的其他成员都要年长许多,有的在学术上已露锋芒。但马克思谈吐不凡,很快大学就意识到了,这个年轻小伙子非同小可,不但知识广博,而且他那冷静的批判的头脑,让众人大为折服。很快,马克思就成了这个圈子里的核心。俱乐部里的好几个出色人物,都跟马克思成了好朋友。他们里面最主要的有卡尔·弗里德里希·科本、布鲁诺·鲍威尔、鲁滕堡等。
科本是一位出色的历史学家,他在许多历史研究领域都发表了著作,这其中包括对北欧神话的研究、对佛教及其产生的研究、对法国大革命的研究、对启蒙时代的研究等等。他比马克思大10岁,但他非常尊重这个年轻伙伴,在许多问题上都认真听取马克思的意见。他把自己于1840年出版的《弗里德里希大帝和他的反对者》一书郑重献给了马克思。在这以后,尽管两人分道扬镳了,但始终保持着良好的关系。
与马克思关系更密切的是布鲁诺·鲍威尔。鲍威尔比马克思大9岁,当时是“青年黑格尔派”公认的最有才华的人。他在早期基督教历史的研究方面很有成就。他比科本激进得多,更有闯劲,阐述思想也更大胆更尖锐。他把马克思看作是亲密的同伴,为“青年黑格尔派”观点而战斗时的得力战友。他经常和马克思海阔天空地漫谈学问,有时两人还到郊外山间去远足,尽兴方归。
这样一批杰出的人物汇集在一起,实在是柏林学术界一件引人注目的事情。他们定期在施特黑利咖啡馆聚会,这个咖啡馆位于耶戈尔大街和夏洛丹大街的交叉路口,离大学只有五分钟路程。俱乐部成员们在这里喝着咖啡,阅读报纸和政治书刊,辩论的内容不只是学术,还经常涉及政治和社会问题。马克思在这样一个环境中,对于磨砺自己的思想确实得益不少。
布鲁诺·鲍威尔(1809-1882)
马克思倾心于哲学,但也并没有忘记他一向热爱的文学艺术。他对歌德和莎士比亚这样一些文学大师推崇备至,常常与同伴一起去剧院看他们的剧。有一个时期,他甚至打算跟鲍威尔、鲁滕堡一起合作办一家戏剧评论刊物。
“博士俱乐部”的讥评时事、放言无忌,当然引起了当局的警觉。这些青年知识分子批判宗教信条,嘲笑专制制度,向往言论自由和出版自由,在当局看来都是危险的举动。因此,不光鲍威尔这样的有名人物受到了国家有关部门的监视,马克思也不得不为逃避警察的注意而几次更换住所。(www.xing528.com)
马克思的性格是奔放独立的,不知疲倦地专注思想探索更使得他在生活方面马马虎虎。他的个人开支缺少计划,父亲给他的钱他从来没有弄清过数目,朋友们要是缺钱用,随时可以从他这里拿去。于是,他经常入不敷出、负债累累。他在1837年11月10日写给父亲的信中详细陈述了自己在大学的生活和学习,也诉说了自己在进行思想探求时的内心激荡。马克思对父亲是很敬重的,不仅把他看作慈父,而且还看作可以交流思想的师友。
但父亲这一次却并不满意。他从儿子的来信中,本能地感到儿子正走在一条危险的道路上。他深爱这个有才华的长子,但越是这样,他越是希望卡尔做一名克己守纪、勤勉谦逊的学生,为将来谋得个人和家庭的幸福打下基础。而现在,父亲凭直觉意识到,卡尔是在朝着向社会挑战的方向走,这条道路将给他带来的只会是难以预料的个人痛苦。老马克思这时已是风烛残年、病魔缠身,他挣扎着要用最大的努力来制止儿子人生道路上这种危险的倾向。他决定要在回信中“让自己做个残酷无情的人”,把儿子好好训斥一番。他的心中流淌的是父亲的爱,笔下写出的却是严厉的责备:
大学生马克思
圣明的上帝!杂乱无章、漫无头绪地踯躅于知识的各个领域,在昏暗的油灯下胡思乱想,蓬头乱发,虽不在啤酒中消磨放任,却穿着学者的睡衣放荡不羁;离群索居、不拘礼节甚至对父亲也不尊重……难道在这么一个荒唐的、漫无目的的知识作坊里,你和你所爱的人神志清爽的果实能成熟吗?在这里会得到有助于履行神圣职责的收获吗?[4]
接下去,父亲责备儿子几个月不来信,倒是在一年里胡乱花了700塔勒,然后痛心地说:“你给你的父母带来了许多烦恼,而很少甚至完全没有给他们带来欢乐。”对于儿子艰难反复的思想探索,老马克思也是无法理解的:“一个人怎么能每隔一两周就要发明新花样并不得不把过去辛辛苦苦地完成的工作全部推倒呢?”老马克思心疼地说,像卡尔这样通宵达旦、疲惫不堪地工作,结果还不如那些一切顺顺当当的庸夫俗子,“其实,只要同有名望的人短期交往,便能更好地达到所追求的东西,而且自己还可以得到娱乐!!!”[5]
从这里可以看出,父亲并非不知道卡尔是在从事高尚的事业,但从世俗的角度看,他害怕这条道路上丛生的荆棘伤了爱子,这是完全可以理解的。写完这封信不久,老马克思就卧床不起了,1838年5月10日终于告别了人世。亨利希·马克思的去世也许恰当其时,否则,当他看到儿子成为一名为自己的信念而苦斗终生、颠沛流离的“叛逆”时,他会是怎样的伤心啊!
老马克思去世后,卡尔·马克思以深深的眷恋之情怀念着父亲。他后来反复向自己的女儿们谈起自己的父亲,而且总是把父亲那张老式银版照片带在身上。直到马克思去世后,人们发现那张照片还在他贴胸的口袋里。恩格斯把这张照片和卡尔·马克思一起葬入了坟墓。马克思是挚爱自己的父母和亲友们的,但是在往后的艰难时日中,他有多少次要忍受亲友们的误解啊!母亲对他不想办法给自己赚些钱而甘愿受穷感到伤心,他的有些阔亲戚炫耀说“你只是写资本,而我们却是赚资本”,他们都对马克思“为人类服务”而毕生忍受个人痛苦的举动大惑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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