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冲听那三个人时,一个是差拨,一个是陆虞候,一个是富安。自思道:“天可怜见林冲!若不是倒了草厅,我准定被这厮们烧死了!”轻轻把石头掇开,挺着花枪,左手拽开庙门,大喝一声:“泼贼那里去!”三个人都急要走时,惊得呆了,正走不动。林冲举手,肐察的一枪,先搠倒差拨。陆虞候叫声“饶命!”吓的慌了手脚,走不动。那富安走不到十来步,被林冲赶上,后心只一枪,又搠倒了。翻身回来,陆虞候却才行得三四步,林冲喝声道:“奸贼!你待那里去!”劈胸只一提,丢翻在雪地上,把枪搠在地里,用脚踏住胸脯,身边取出那口刀来,便去陆谦脸上搁着,喝道:“泼贼!我自来又和你无甚么冤仇,你如何这等害我!正是‘杀人可恕,情理难容’!”陆虞候告道:“不干小人事;太尉差遣,不敢不来。”林冲骂道:“奸贼!我与你自幼相交,今日倒来害我!怎不干你事?且吃我一刀!”把陆谦上身衣服扯开,把尖刀向心窝里只一剜,七窍迸出血来,将心肝提在手里。回头看时,差拨正爬将起来要走,林冲按住喝道:“你这厮原来也恁的歹,且吃我一刀!”又早把头割下来,挑在枪上。回来把富安、陆谦头都割下来,把尖刀插了,将三个人头发结做一处,提入庙里来,都摆在山神面前供桌上。再穿了白布衫,系了搭膊,把毡笠子带上,将葫芦里冷酒都吃尽了。被与葫芦都丢了不要,提了枪,便出庙门投东去。
一枪一个搠倒杀死行不行?为什么酒葫芦和被都不要?
“以一个人杀三个人,凡三四个回身,有节次,有间架,有方法,有波折,……真鬼于文,圣于文也。”(金圣叹语)林冲彻底清醒,怒火爆发,展开血腥惩罚,实施最后清算。他枪搠差拨、富安,刀剜陆谦,区别杀害,手段不一,是因为心内的仇恨有差异。这样写来,读者的阅读期待也得到了补偿和满足。不是因为“残忍”或“嗜血”的心理,而是实在无法接受陆谦作为“发小”故交,如此这般设计陷害林冲的歹毒和卑劣。陆谦冲撞了做人之道义底线,激发了读者对他的痛恨,只有对他挖心掏肝,才可以纾解、释放看官的愤怒和恨意。酒葫芦和被是他在酷寒凄凉、冷落恓惶的风雪山神庙里苟且求安的物件。丢弃它们,是因为意识到无论怎样的退避隐忍也难以苟安,所以只有“提了枪”,突围冲杀而去。(www.xing528.com)
所以,无论为了探求作品精妙的艺术成就,还是培养细读深究的习惯,细节大于情节,门道高出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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