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七日,沙湖道中遇雨。雨具先去,同行皆狼狈,余独不觉。已而遂晴,故作此。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这首小词的序言里,记叙得很分明,这首词是《雨晴作》,似乎它就是一篇“遇雨有感”而已。那这首词是不是诗歌体的“日记”呢?其内容只是对记叙语言的诗化翻版吗?
短章不短。我们在这首词的上阙里分明看到,这并不是一场寻常的“雨中行”,这次“行走”的内涵已经不止于“沙湖道中遇雨”的生活事件了。“莫听穿林打叶声”——对淅沥、潇洒的穿林打叶声不管不顾,“莫听”便是态度;“何妨吟啸且徐行”——且歌吟且长啸且徐行,一个“何妨”道出了“其奈我何”的从容;“竹杖芒鞋轻胜马”——“草根”行头、布衣装扮、底层派头,竟然感觉轻省、轻快、轻松地胜过了“骏马得骑、高官得坐”高人一等的官家身份,心理优越感有些“爆棚”。还有更进一步的“谁怕”二字,较“不怕”显出了“可爱淘”型的乐观与“犟相公”式的傲然。“一蓑烟雨任平生”与“一场风雨我自行”“一生风雨任我行”比较,“风雨”被淡化为烟雨,成为生活的诗意背景,不仅听之任之,还能一蓑而入享受其中、自得其乐。正视人生风雨,潇洒面对,孤傲对待,身处其中,从容行走,“诗意栖居”。风雨人生,他人难免狼狈样、困窘状,他却一副智者腔、诗人像。视“风雨”为“烟雨”,“任平生”的宣言比那“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的叫喊要大气、从容了许多。这人生气象,着实令人好生钦敬!
冒风雨有微冷,又见山头斜照相迎。明明有风雨再新晴,可一“回首”再“归去”,就“也无风雨也无晴”了?“归去”,是归向哪里?如此神妙?竟能无视风雨新晴?(www.xing528.com)
这不合常理、无视事实的表达,显然离开了生活的“实相”和“表皮”,大有深意。
词意在上阕的基础上翻转、掘进,一个更高深、更辽阔、更自在的人生大境界和生命意趣由此而生。雨晴两重天,回首全看穿。“归去”即是看破、超脱,就是“由色入空”,勘破皮相的禅悦境界。“一蓑烟雨任平生”的从容孤傲令人钦敬,而“回首向来萧瑟处”的旷达自在就非常人所能望其项背。好一个“归去”!无论晴雨,便不存有!在这一个诗意、智慧的苏子身后,后人只能仰起头颅、一片惊叹!
这虽是自然风雨中的一次行走,可表达的是生命境界的一场穿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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