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六四年十月，国庆节后，余随女五中高二师生赴丰台区郭公庄支援三秋。八、九两日夜听王队长讲家史，字字血，声声泪，感人至深。体味再，遂有诗意，苦吟成篇。因篇中仅叙其九至十一岁之事，命名曰《贫儿行》。
豫北遍野起哀鸿，背井离乡来郭公；人生地疏托身难，日夜流落道路中。餱粮已尽不得食，沿村乞讨钵常空；生路断绝凭谁诉？逃荒人家向来苦；拂晓向野寻生菜，薄暮来归窝棚宿。秋河耿耿秋霜寒，夜深无被抱草眠；露重草稀眠不得，心盼鸡鸣眼望天。
父死鸿门无钱葬，席卷父尸葬乱岗；葬罢心头如刀割，母子二人悲相向。悲中更添热病传，二十余日卧炕间；粒米滴水盼不得，骨瘦如柴行路难。房主忽来逼迁出，怒持长竿穿破屋。彤云如盖大雪飞，孤儿寡妇无家归；村外蓬门暂小住，贫贱不得顾安危。
病后衣食苦无计，母去帮佣儿卖力。丰台人市人潮涌，黄尘滚滚北风急。十龄小儿岂知疲，但求一日不受饥。工头无故施毒打，破袖遮颜不敢啼；敌酋檐下受驱遣，心悬汤火命如鸡。黄昏只身出虎穴，丛林如奔道如裂；犹畏狼犬随后来，惊抱母足哭不得。
四月南风大麦黄，敝衣徒跣过小冈；冈前花生出地外，漫拾几颗充饥肠。罗锅地主从后来，拳脚交加棍高扬。皮开肉绽遍身血，头骨受伤股骨折；呼天抢地无奈何，满腹苦楚向谁说？(www.xing528.com)
狠毒如蛇王财东，骗儿家去做长工。长工命不如牛马，东奔西跑无闲暇。晓驾大车缰绳脱，晚推石磨簸筐落；体小手短力不胜，竟日皮鞭身上掠。一天到晚皆忙碌，一年到头工钱无；玉米榆叶和水煮，水多粮少难果腹；衣衫百结不遮风，寒冬腊月冷刺骨。
漫漫长夜到何时？天若有眼天亦知。河水东流有尽日，贫儿苦难无尽期。夜半低头檐前泣，可怜贫儿年十一；慈母讵不知疼儿，衣食无着徒叹息！忍痛吞声到明年，明年宁或改悲颜。悲颜虽改心不换，长记此仇在心间。
1964年10月10日至14日
注：此诗在我的教学班上朗诵过后，一个学生对我说：“听王队长做报告时，我也动了情，可没落泪。听了您的诗，我才止不住落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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