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言是人类社会的交际工具，它的基本要求应是“明白畅达”。这一点，两千多年前的孔子早就看出来了——他用“辞达而已矣”这句话，做了精辟的概括。
这个简单的道理，却常常被人忽视。例如，教师批改学生作文，把主要的注意力，放在所谓“生动的描写”上，看到佳词丽句，或“警策”之类，就打上红圈随后拿到讲评课上大加赞赏。至于学生习作中存在的大量语病，则不暇过问，有时虽也管一下，不过是改几个“典型病句”而已。可惜，这种“典型病句”实在纠正不了学生在实际的语言运用中出现的各种各样的问题，一写文章，还是照旧出错。尤其令人吃惊的是，有些被教师拿到课堂上做示范之用的“优秀习作”，其语病也是很多的。
这种现象之所以长期得不到克服，主要是由于一个传统观念作怪，即轻视文章的实用价值，认为只着眼于通顺，未免有点淡乎寡味。再加上有些教师自己就不注意语言的修养，于是“宁生动而不顺”自然被奉为信条。
其实，把文章写得明白畅达，并非易事：一要对所写的事情或问题确实了然于心；二要有较好的语感；三要比较熟练地掌握各种表达技巧。而且，即使具备了这三条，到真正动起笔来，还有许多具体问题需要解决，还要认真地锻句炼字。唐朝韩愈就曾慨叹道：“当其取于心而注于手也，惟陈言之务去，戛戛乎其难哉！”当然，韩愈写的是“载道”的文章，有他的特殊困难在，至于“惟陈言之务去”，则是很高的要求了，不可跟中学生的写作练习相提并论。但中学生写文章，也要明白、准确地表达自己真实的思想感情，不说空话、假话、套话，困难也不小。现在有些大学生写个实验报告、总结还写不清楚，有的甚至连封书信都写不明白，就是因为在中小学里没有打好基础。(www.xing528.com)
问题的关键是，一定要认清中学生写作训练的目的。如果我们能从几百万中学生中培养出几百甚至上千个作家，那当然是一件好事。然而这不是我们的立足点；我们的立足点在将要从事文学以外的各种职业的人（他们在中学生总数中占绝大多数）身上，在他们未来工作的实际需要上。苏轼说过：“辞至于能达，则文不可胜用矣。”这话说得多么好啊！如果我们的中学生经过写作训练达到了“明白畅达”这个标准，那么将来无论写什么工作报告、科学论文、经验总结等等，都是可以写好的。
这几年招生考试恢复了命题作文，写作训练已引起普遍的重视，学生的写作质量也有一定的提高，但搞得不好，以华丽文字文饰内容的贫乏、矫情以投时好等坏风气，也可能随之滋长。在这种情况下，提倡一下明白畅达的文风，似乎更有必要。
原载1983年11月9日《光明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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