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腾是对某一种特定的动物、植物或其他自然物的有目的的崇拜。图腾物不是指个体,而是泛指该类动物、植物,如熊、蛇、鹿、鸟、犬、牛等,它体现了人类思维的进步,即已具有了从局部到整体,从个体到类的综合概括的能力,可视为对原始宗教信仰的重要突破。图腾是随氏族的产生而产生的,它是氏族社会的产物,是氏族社会一种特有的崇拜现象。图腾观念是原始人在漫长的社会生产、生活实践的过程中形成的,图腾是氏族的神圣标记,也是氏族成员个人的符号,其现实根源和心理根源深远。随着图腾观念的发生、演进,居住在湖南的苗族、土家族、侗族、瑶族等少数民族历经了数千年的发展。在氏族社会时期,各个氏族都有自己的图腾,而在民族的形成过程中,各个氏族不断融合、交汇,由多个氏族群体并进而成了民族。由于在早先时期,各氏族之间的图腾崇拜多种多样,因而形成了民族多种图腾崇拜的状况。
信仰、传说、生境和审美观折射一个民族的物质诉求与精神诉求,彰显了一个民族的文化艺术意蕴。从图腾崇拜广泛意义上来思考,图腾信仰曾在很长的历史时期内存在过,是古代社会中占支配地位的一种艺术形态,对特定历史时期以及特定历史区域的经济、文化、艺术有深远影响。在相关的物质载体如绘画、雕刻、舞蹈、建筑等领域都打上了图腾的烙印。[5]人们把幻化型图腾逐步转化成相应的图腾艺术,普及到诸如绘画、服饰、雕刻等民族民间艺术领域。图腾崇拜源于氏族社会的原始人相信本氏族起源于某一种动物、植物或其他特定的物类,并认为这种物类是其氏族的象征和保护神,并加以保护和崇拜。图腾崇拜意识形态中普遍存在的初始对象多表现为自然植物,然而随着人类文明的演进,图腾崇拜衍生出来所属不同又具有特定意义的文化形态,丰富了图腾崇拜的内涵:自然力量与血缘关系。少数民族祖先崇拜也和人类文明的进程与发展一样,同样始于“图腾崇拜”,经由对氏族的“先帝”崇拜,最终导向对祖先的崇拜。在湖南少数民族服饰图纹中,可以寻找到不同类型的“人即图腾,图腾即人”的图案与纹样。由此可见,“图腾崇拜”与“祖先崇拜”不仅在宗教信仰等意识形态中有一定的渊源关系,而且在湖南少数民族服饰图纹的表现形式领域更是混为一体,互为通用,即有“图腾崇拜”理念,又有“祖先崇拜”的内涵。例如提起苗族的图腾,人们会想到枫树。在苗语,湘西方言称之为“道米”,黔东方言称之为“道莽”,“道”是树的意思,“米”“莽”都是妈妈的意思,合起来即母亲树。[6]
枫木是苗族古老的宗教信仰对象。苗族认为,枫树为族群始祖,在苗族的繁衍与发展历程中一直传唱着是枫木生出了蝴蝶妈妈(即妹榜妹留),蝴蝶妈妈生下了十二个蛋,由鹊宇鸟孵化出苗族的祖先姜央和十二兄弟。因此,在银饰上的吊花装饰中,三角形的枫叶纹常常作为连结其他图样的中介造型。在这首传唱的苗族古歌当中,还提到了十余种鸟类,而帮助蝴蝶妈妈孵化十二个蛋的鹊宇鸟,有说是燕子的一种。它是由被砍伐的古枫树树梢变来的,所以枫树、燕雀、蝴蝶也是被苗族作为图腾来崇拜的。蝴蝶的纹样造型在几乎所有的服饰装饰如围帕、发簪、银梳、耳环、衣帽、项圈、压领、银衣片、背带、腰链、吊饰、手镯、戒指、烟盒、围腰等物件上都能看到。苗族有名的百鸟衣,通身刺绣有抽象古老的纹样,披头有蝶纹,飘带上有鸟头龙、鸟、鱼等纹样,单色的锦为底,衣服整体色彩古朴,绣饰粗犷,衣服下面有草朱垂挂的白鸡羽毛,显示着苗族人对鸟(燕雀——祖先)的崇拜。
农耕社会,牛对农业生产十分重要,导致牛与人类的关系变得格外密切,人类对牛的崇拜由来已久。苗族认为,水牛是具有神性的动物,凤凰、花垣、吉首等地的苗族服饰经常绣有水牛图样造型,以“牛”造型显示“神灵意象”“生殖意象”,并且表达一种以富为美的观念,同时牛还表示威武,向人显示魅力,向精灵显示魔力(图7-6)。侗族也有许多地方以水牛为图腾,贵州的黎平、榕江一带一些侗族村寨以牛为祖先,将牛与人同等对待。土家族虽然不以牛为图腾,但也认为他们的祖先与牛有着非常密切的关系,还曾经受过牛的保护,土家族还认为耕牛、猎狗是蛇和蛙幻化而成的,村民们遇到它们要它们先进屋,认为这是祖先回来探望它们的子孙。然后还要焚香磕头跪拜将其送走。瑶族民间流传着这样一个故事。相传很久很久以前,瑶民生活在穷山僻壤,缺衣少食,非常艰苦。玉帝得知这一情况,就派牛王来到人间,助瑶民耕田。自从牛王来到瑶族村寨后,风调雨顺,五谷丰登。瑶族人民非常感谢牛王,久而之久这种感谢成为牛崇拜。牛崇拜也成为瑶族祭拜祖先、重视农耕和祈求丰收等文化的表现。湖南的各个民族几乎都有跟牛崇拜相关的各种祭祀活动。许多人认为农历四月初八是牛王爷的生日,因此在这一天,各个地方会举行不同形式的敬祭活动。有的地方是让牛那一天不用下地干活,在牛栏休息,给牛喂稀饭、青草等精美的饲料;有的地方把牛牵到河边或小溪边,给牛好好地洗个澡;有的地方打扫牛圈,在牛圈前摆上煮熟的猪肉或鸡鸭肉,并焚香烧纸,对牛进行敬祭和祝祷,感谢牛一年来的辛劳,并祝牛健康长寿。
在苗族传统的文化意识形态中,在图腾崇拜与各种宗教祭祀活动中还凝结和聚集着对“龙”的心理崇拜。牛图腾、蝴蝶图腾、燕雀图腾等基本上都有相应的统一造像模式和相对稳定的形态特征,唯独龙图腾“形态”和“造像”具有蒙昧和神秘色彩。这主要源于苗族族群中一种特殊的文化现象。按照苗族传统,龙图腾的形象须由民间艺人口口相传、身身相授,所以,龙图腾的基本造型保留了传统特征和审美理念,但由于受各地民俗民风、工艺技师们的创作风格、审美习惯等影响,各地龙图腾呈现出类型繁多、千姿百态的样式。随着民族历史的发展,苗族苗龙意识和形态有了与汉龙不一样的演进轨迹:形态多样化、自然化,保持着原始的自然神性。苗族人民崇拜龙,信奉龙,但对龙图腾无严格意义上的“神”的概念,苗族人民信奉的“神”相当于“精灵”,所以龙没有龙神的称呼,但龙有神性和神格,有超乎自然的力量。苗族人民的龙图腾尚未脱离原始崇拜的人文理念、人神互变思想,以动物为依托,表达人们渴望拥有控制自然的力量的企图。所以在苗族服饰中经常出现各种形态的龙,并将龙的形态与其他动植物形态进行融合。在苗族人民的图腾意识形态中,龙牛相同。因此,黔东南、湘西等地的苗族有“牛身龙”图腾,把龙图腾和水牛图腾进行了融合(图7-6)。此龙造型最突出的特点就是长有一对雄伟的牛角,目圆犀利,牛角威风凛凛,身体短胖,四肢粗壮,神气十足,牛图腾造化成龙达到了神奇的境界。在苗族生命繁衍的审美文化中,鱼因多子被视为主要的繁衍符号,并在苗族人民民俗心理的反应中认为鱼既能变龙,龙也能变鱼,两者相互融合为一体,所以有了复合型的鱼龙纹(图7-6 右侧)。众神图腾与龙图腾化合造像比较常见的有:鱼身龙、蛇身龙、蚕身龙、虾身龙、叶身龙、花身龙、飞龙、狮体龙、双体龙等,这些化合图腾造型的特征是龙头部除无须外,其余各部分造型基本上与中国传统龙头部形态一致,龙的身体造型根据具体的动物形态特征的不同而变化。苗族人们给龙赋予了美好的愿望——希望自己的祖先是龙的化身,后人能得到其庇护。
少数民族习俗与族群精神主宰着苗族图腾及与之相关的服饰图形纹饰的内涵与意蕴。相传苗族古歌《十二个蛋》当中,“水龙”只是其中的一个蛋,并没有至高无上的地位。基于这样的文化背景,在苗族服饰中龙图纹随处可见,从银饰、服饰很多图纹中可以看出,龙没有了神秘的面纱,龙图纹甚至是可以与各种动物“嫁接”的一个符号。如项圈上的龙纹图案比较普遍,组构多与植物纹样或动物纹样搭配,形成新的别致纹样。如湖南苗族的“龙凤抢宝单层响铃银项圈”,纹样形式为单面浮雕双龙、双凤抢宝,项圈中间部位是浮雕的龙纹圆盒,圈沿下部坠了猫、鹿、鱼和龙纹响铃吊饰。又如湘西凤凰一带流行的一种响铃银锁,它的链身坠花、鱼及一串响铃,项链正中坠一个圆盒,一面饰浮雕牛头纹,一面饰葵花纹,也錾有很简单的龙纹,龙纹饰在最下层不起眼的地方,从侧面反映出了龙在苗族人民心目中的寻常地位。花垣一带流行的双龙纹手镯,双龙头相对,形成手镯的收缩口,用银丝编制成自然流线纹链接双龙头,似双龙盘旋,龙眼凸出,鼻子、嘴型极度夸张,做工精细,银丝编制的流线型自然纹理线条粗细、曲直变化有序,很有视觉冲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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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7-6 湘西苗族刺绣水母牛图纹
土家族最著名的还要属“白虎神”。土家族把白虎神分为“坐堂白虎”和“过堂白虎”两种。前者是好神,而后者则是需要驱赶的恶神。在民间有这样的俗语,“白虎当堂坐,无灾又无祸”,由此可见坐堂白虎象征着好的寓意,家家户户准备供品精心供奉。而过堂白虎作为土家人眼中的坏神,也有着这样的一句俗语,“白虎穿堂过,无灾必有祸”,土家族人认为它是噩兆,要请巫师将其赶走。除此之外,大多数土家族人还信奉掌管鸡鸭牛羊等家禽家畜的“四官神”。“四官神”其实就是动物崇拜衍生出来的神灵,它的神位通常被土家族人安置在堂屋的大门后面,逢年过节都要焚香磕头,祈求家禽家畜平安兴旺。白虎图腾是土家族人民比较普遍的图腾信仰。这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一是土家先民巴人崇拜白虎,历史上也早有记载。《后汉书·南蛮西南夷列传》载:“廪君死,魂魄世为白虎。巴氏以虎饮人血,遂以人饲焉。”二是土家族民间传说,《史记·周本纪》中记载:“姜源出野,见巨人迹,心忻然悦,欲践之,践之而身动如孕者,居期而生子……”如今生活在湖南的土家族有的以虎作为图腾崇拜,并且作为图案运用在民族服饰中(图7-7),土家族孩童常戴的虎头帽也是由此而来的。
图7-7 土家族织锦中的虎迹纹样
相传,瑶族与苗族、畲族同属盘瓠的后裔,因此,瑶族是以狗作为图腾崇拜的民族。瑶族服饰一直沿袭和保留着先民们图腾崇拜的遗迹,图案纹样等方面都形成了自己的特色。服饰图案中“盘王印”的各种图纹出现得最频繁,瑶族妇女用针线刺绣在服饰的头帕、衣襟、衣袖、扎腰、裙边和绑腿上,作为装饰。特别是居住在雪峰山区域的虎行山与山背两地的花瑶,通过挑花的形式把狗图案挑织在筒裙上。狗图腾与盘瓠崇拜相关,盘瓠祖先在苗族、瑶族、黎族、畲族等民族中广为流传,并被视为他们共同的祖先。史料中关于盘瓠的记载很多,主要有《后汉书·南蛮传》:“昔高辛氏有犬戎之寇,帝患其侵暴,而征伐不克。乃访募天下,有能得犬戎之将吴将军头者,购黄金千镒,邑万家,又妻以少女……盘瓠遂衔人头造阙下,群臣怪而诊之,乃吴将军首也。”北魏郦道元的《水经注·沅水》记载:“盘瓠死,因自相夫妻,织绩木皮,染以草实,好五色衣,裁制皆有尾。其母白帝,赐以名山,其后滋蔓,车曰蛮夷。武陵郡夷即盘瓠之种落也。”晋干宝《搜神记》等书记载:远古帝喾(高辛氏)时,有老妇得耳疾,挑之,得物大如茧。妇人盛于瓠中,覆之以盘,顷化为龙犬,其文五色,因名盘瓠。还有《风俗通义》、清《一统志》,地方史籍如《辰州府志》《泸溪县志》等都有记载。瑶族民间资料把盘瓠叫作龙犬,瑶族人则称盘瓠为始祖盘王。很多瑶族人都认为盘瓠是瑶族的始祖,把他当作始祖神加以崇拜、祭祀与供奉,瑶族的先民每逢迁徙,必携带祖先偶像,每到一处,必先立盘王庙,以进行祭祀。
苗族不杀狗、不吃狗肉,狗死要入土埋葬,湘西南的苗族人对狗很尊重,直到现在那里的苗寨仍然保存着开饭时舀出的第一碗饭要给狗吃的风俗。每年秋收之后,苗族还会举行一个叫作“吃新节”的节日。关于“吃新节”的由来,流传着这样一个古老的传说。据说古时候,人间并没有谷子,人类没有饭吃,只有神仙才能吃饭。为了能像神仙一样吃上饭,人们向天上掌管谷种的雷公请求赐谷种,雷公说谷种不能给,只能用东西换。于是,苗族祖先们用山间的九千九百九十九种珍禽异兽向雷公换回了九斗九升九碗谷种,小心地收藏在家里的木仓里,等待着开春后播种。不料,一个老太太不小心失了火,大火把整个村寨烧个精光,谷子也烧没了。苗寨老祖先只好专程到天上去,恳请雷公再给一些谷种,没想到雷公一口拒绝了。这时狗来到苗寨老祖先身边,说它可以完成这个任务,找来谷种。苗寨老祖先同意了。狗悄悄来到天上,偷咬了一株成熟的谷穗,纵身跳下云天,历尽千辛万苦,最终把谷种带回苗寨,从此苗族人民才有谷种有饭吃。为了报答狗的恩情,苗族有了“吃新节”。“吃新节”的具体日子不固定,哪天煮了新米哪天就是吃新节。在吃新米饭的时候,先要在家中祭祀一番,等待祭祀完毕,先让狗吃了新米饭,人才能进餐。村寨集体进行的“吃新节”还要请巫师挑选吉日,时间一般在阴历八九月间。祭祀完毕后,尝新开始时,也要让狗先尝,寨子里的人才能吃,以示对狗的感恩。此风俗不仅在苗瑶之中盛行,后来迁入的汉族也大都继承了这一传统风俗。瑶族先民还认为许多动物是神灵,譬如蛇崇拜就是其中最为突出的一个例子。远古时期,人们就把人首蛇身的伏羲、女娲变相地视为自己的始祖图腾——蛇。蛇崇拜在汉族的《蛇郎》,壮族、瑶族、德昂族的《蛇郎》,苗族的《蛇郎和阿宜》,土家族的《龙郎和秋娥》中都有体现。花瑶人视蛇为神物,把蛇看作是长寿的象征。挑花筒裙上挑织有多种类型图案,以示崇蛇、敬蛇。
侗族的祖先崇拜体现在人物崇拜和英雄崇拜方面,所以其图腾崇拜远不如苗族、土家族、瑶族等其他少数民族。侗族虽然没有明确定性意义上的图腾,但有具有象征意义的图腾,如侗族织锦中的蜘蛛纹样是侗族先民认为“万物有灵”产生的信仰。[7]在侗族服饰图形与纹饰中,特别是侗族织锦有骑着战马的人物及其他形式的人物纹样,可以看出侗族沿袭的信仰与习俗,对高祖曾祖等人物及英雄人物的敬仰和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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