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弥子石内都1947年出生于日本群马县,六岁时随家人迁居横须贺,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后,横须贺成了美国海军基地,日本文化以及石内都所出生的群马县都受到了西方文化很大的影响和渗透。美军士兵在当地的存在与生活,令石内都的童年记忆印象深刻。
1975年在多摩大学纺织设计专业毕业后,年已28岁的石内都在参观了一个名为“摄影效果”的摄影展览后,受到策划此展览的朋友的邀请,于是拿起朋友存放在她那里的摄影器材,开始了最初的摄影创作。在第三届“摄影效果”展上,她展出了自己的处女作。从此,石内都走上了摄影之路,这也造就了她的第一本摄影作品《绝唱横须贺》的问世。《绝唱横须贺》是石内都长大成人后拿起照相机重返这个地方,以一个故乡人的角度拍下自己故乡的心路历程的作品。她用浓郁的黑白影像,表现了横须贺破败的建筑和街道。
在美军管制下,日本人迷茫、压抑的情绪弥漫在那个时代。她形容道:“被另外一个国家的军队驻扎,这个城市的感伤之情,弥漫在每一条街道上,对于我来说,这就是一幅具有刺痛感的可怕的图像。”《绝唱横须贺》之后,1978~1981年间,石内都相继出版了两本摄影集《公寓》与《不尽之夜的街头》。这三部作品,形成了石内都早期街头摄影的方式,也使她在日本摄影界受到了极大的关注。在这之后,石内都把视角逐渐从外部的世界转移到对人身体的考察上。
1988年开始的《1947》这组系列作品,是她返回横须贺找到了她高中时代同校的五十位女生之后创作的作品。这些人差不多与石内都一样,都是出生在1947年。她以她们的手和脚为主要拍摄对象,并没有拍摄她们的头像,而是通过微距镜头细腻地刻下了皮肤衰老的状态。这些人都做着不同的职业,人生的际遇也各不相同,她们都是在战后出生的一代人。四十年的光阴,在这些人的皮肤上刻画下了时间的痕迹。苍老的皮肤,岁月的流逝,石内都用黑白影像表现了每个人的历史,黑白影像也恰到好处地体现了时间的痕迹。她采用近摄取景使细节表露无遗,用一种直接的方式,使观众的目光无处躲藏,只能直面这些黑白影像(图7-5)。
石内都说:“我拍摄了与我同年龄女性的手足。在这过程中,与支撑全身重量的脚的邂逅使我发现,那是一个超出了我所有想象的世界。脚是一种储藏了人体潜意识的事物,它是一种满满积存了时间的场所。身体所拥有的脆弱与异化密密重重地凝聚于脚底,它们由于日常的使用而角质化,令人避而远之。身体的暧昧性在皮肤这个特写表面上大量涌现。自己的身体只能从固定的角度来观看是一件令人非常遗憾的事情。无法看见自己的一切是人类最大的困境。”(www.xing528.com)
这组作品之后,石内都继续对身体进行探究,完成了《1906》,这部作品拍摄的是现代舞蹈家大野一雄的身体与皮肤。我们看到的是松弛的皮肤,年迈的身体。《1899》里,她拍摄的是祖母的身体。这几部作品,她采用同样的拍摄方式,表现了时间、青春、岁月与人的关系。2000年开始,石内都把镜头对准了她的母亲。母亲因为一次严重的火灾而被重度烧伤,在皮肤上留下了深深的疤痕。她的母亲年轻时嫁给了一位军人,并和他一起来到被日本占领后的中国东北。丈夫死后,她的母亲又回到了横须贺,当起了卡车司机。母亲一生经历了战争、战后日本的经济萧条,个人以及家庭的不幸。
图7-5 手(《1947》系列) 1988
石内都年轻时与母亲关系非常疏远,但经过阅历与人生的历练,她逐渐理解了母亲,并以一种忏悔的心态拍摄下母亲。《1899》这组作品完成后,她的母亲便身故了。面对母亲的遗物,石内都收集并整理出来,用摄影的方式,完成了另一部重要的作品《有关我母亲的一切》。她把母亲的睡衣、内衣、口红、眼镜、鞋子、假牙等生前用过的物品,用镜头拍摄下来(图7-6)。这组作品感人至深,既包含了石内都对母亲的怀念之情,也用摄影的方式表达了什么是时间与记忆。这部作品没有局限在母女之情上,而是通过母亲坎坷的一生及其遗物表达了对于距离、记忆、个人以及战后日本民族的集体伤痛。
图7-6 口红(《有关我母亲的一切》系列) 2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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