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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透古诗文:夏昆带你学高中语文

时间:2023-08-10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不过,这时候的苏轼,还是学者,还不是一位诗人。跳出三界之外,人世间的悲欢离合,其实皆可一笑了之。那么,就让我们从自嘲开始吧!闲来无事,苏轼去金山寺拜访佛印大师,没想到大师不在寺中,一个小沙弥开的门。

吃透古诗文:夏昆带你学高中语文

念奴娇

赤壁怀古

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故垒西边,人道是,三国周郎赤壁。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

遥想公瑾当年,小乔初嫁了,雄姿英发。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故国神游,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人生如梦,一尊还酹江月。

黄州附近的长江岸边有一块俯视江面的高崖,叫赤壁矶。有人说,其实应该叫赤鼻矶,以免将其与周瑜火攻曹操的赤壁混淆。这种担心似乎并不是没有理由的,因为至少从苏轼的时代开始,就有人将二者弄混了,到了现代,更有很多学者站出来为苏轼鸣不平,说苏轼没有弄混,因为据他们考证,这里就是有名的赤壁之战发生的地方。

今人争论这些,多半与当地的旅游发展有关,据说就连牛郎织女的故里都已经被专家们考证出来了,这不得不让人佩服这些学者比胡适之先生还严重的“考据癖”。不过,在九百多年前的苏轼眼里,赤壁的真伪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死里逃生、伤痕累累的诗人迫切需要一个地方,一个能将自己与无尽的时间和空间联系起来的地方,这样,诗人才能将过往的历史斟入酒中,细细品味,才能将自己的生命放在历史的大幕前,用逝去的岁月来寻找自己人生的价值。

于是,上苍给苏轼安排了黄州赤壁,或者说,为赤壁安排了苏轼。因为人与自然总是互相成就的。

宋词史上公认的第一首豪放词是苏轼的《江城子·密州出猎》,那时苏轼虽然避祸外放,但是还算是地方行政长官,虽有民生令诗人蹙额,但总的来说心情还是舒放的,因此有“老夫聊发少年狂”之句也属自然。但是黄州的苏轼却是在戴罪监管之中。按照常理,苏轼这时候写出的诗词都应该是“缺月挂疏桐”这样凄凉的,可是这首词的第一句却如一声发自丛林深处的长啸,越过无尽的空间,穿过漫漫的时间,排空而来,在这江岸之上,惊涛之骇久久回荡。

其实苏轼并非不知道此地可能不是曹操作战的赤壁,因此在上阕还是小心翼翼地加了句“人道是”,似乎生怕别人说自己找错了地方,抒错了情。也许,刚刚过去不久的文字狱让苏轼心有余悸,也许,学者固有的严谨和细致使苏轼在写诗时也没有忘记尊重历史、尊重事实。不过,这时候的苏轼,还是学者,还不是一位诗人。

但是,当深埋于心底的岩浆终于随着惊涛骇浪一起奔突的时候,博学多才的苏轼竟然什么都顾不得了,周瑜在赤壁之战时,与小乔结婚已十余年,两人早不是燕尔新婚、柔情蜜意,但是苏轼却不顾史实将两件相距甚远的事情安排在一起,公然“篡改历史”。为何上阕要专门指出此地“人道是,三国周郎赤壁”,而下阕竟不管不顾,出现这么大的“硬伤”呢?一些评论家的观点以为这里是苏轼故意为之,甚至给这位才子的任何作品都附会上微言大义。我并不这样认为。也许,苏轼就是搞错了,但是,这里的错,不是因为他的疏忽,而是因为,他已经离开了上阕学者的境界,进入了诗人的境界——那个无拘无束、恣意妄为的境界。

年少的英雄如花的美人,惊世的功业,属于前人的幸运,在经过了历史的浓缩之后,集中得刺眼,集中得让后人汗颜。刚从监牢里逃出生天的苏轼,别说和周瑜,就是与一般人都无法相比,哪里能找到这样如巅峰深渊一样的反差?前人越辉煌,越显出自己的黯淡;前人越美好,越显出自己的坎坷;前人越成功,越显出自己的失败;前人越年少,越显出自己的龙钟。有谁到此,能不一哭?

可是,“多情应笑我”,苏轼竟然笑了!

这一笑,将古往今来所有怀古伤今、临风洒泪的悲凉硬生生止住,仿佛是一个演技高超却喜欢捉弄人的演员,用尽浑身解数将观众弄得汪然出涕时突然停止了表演,带着嘲笑的眼光,故作无辜地看着观众问:“你们哭什么呢?”

这是一招匪夷所思的怪招,常人看来,诗人无疑是在自废武功,将自己辛辛苦苦营造出来的诗境用一个字破坏殆尽。这还能叫诗人吗?

苏轼此时已经不是诗人了,就在刚才,他刚由学者转变为诗人,就在我们还没有来得及习惯他的角色转换之时,他又从诗人转换成了哲人。

世尊在灵山拈花,众人皆莫名所以,唯有迦叶尊者破颜微笑,于是得正法眼藏,传之后世。微笑的菩萨用这最朴素的表情揭穿了世间无数幸福苦难、甜蜜苦涩、相聚离别的秘密,并将这无法用语言表述的秘密传与后人,如弥勒佛楹联所说:凡事都可付诸一笑。跳出三界之外,人世间的悲欢离合,其实皆可一笑了之。

可是,在危机四伏的凡尘,笑是危险的,小人们最痛恨的不是受难者的金刚怒目,而是他们不屑一顾的笑,这笑能剥去小人们身上的衮衮蟒袍,让他们赤裸裸地暴露在阳光之下,无地自容,然后更恼羞成怒。

那么,就让我们从自嘲开始吧!

中国人是非常缺乏自嘲精神的,甚至连别人笑一下,都会引起他们的无限警惕:是在嘲笑我吗?我的一位朋友说:“自嘲是胸怀宽广的人所享有的奢侈品,没有足够自信的人购买不到这个东西。”自嘲是幽默的起点,没有强大自信和宽广胸怀的人,是不配享有自嘲的。适当的自嘲不仅可以舒缓人生的紧张,甚至能消解人生的苦难,走入哲学的通透。(www.xing528.com)

在翻阅苏轼的资料时,我发觉一个有趣的现象,苏轼大概是中国古代文人中“笑话”最多的人,这些笑话有他捉弄别人的,如以下这两则。

苏轼一次去拜访宰相吕大防,正值吕大防在午睡。苏轼等候良久,他才出来。苏轼指着吕大防客厅水缸里养的一只绿毛乌龟说:“你这只乌龟不是珍贵的龟,最珍贵的龟当属一种六只眼睛的龟。”吕大防惊讶地说:“有这样的乌龟吗?是你杜撰的吧!”苏轼一本正经地说:“唐中宗时,有人进献六眼乌龟给皇帝。皇帝问:‘这乌龟有什么奇特之处吗?’进献者回答:‘这乌龟有三对眼睛,因此它睡一觉抵别的乌龟睡三觉。’”

一个素不相识的人携自己的诗文去请教苏轼,他充满激情地朗诵完之后,满怀希望地问苏轼:“你觉得我的诗文可以打多少分?”

苏轼回答:“百分。”

此人大喜过望:“为何?”

苏轼回答:“诵读之美七十分,诗文之美三十分。”

而流传于民间的很多苏轼的笑话是关于苏轼与佛印斗嘴的故事,这些故事大多是以苏轼落败为结局的。

一天,苏轼和佛印乘船游览瘦西湖,苏轼笑指着河岸上正在啃骨头的狗,吟道:“狗啃河上(和尚)骨!”佛印大师突然拿出一把题有东坡居士诗词的扇子,扔到河里,并大声道:“水流东坡诗(尸)!”

苏轼斗嘴甚至会败在小沙弥手下。

闲来无事,苏轼去金山寺拜访佛印大师,没想到大师不在寺中,一个小沙弥开的门。苏轼傲声道:“秃驴何在?!”小沙弥淡定地一指远方,答道:“东坡吃草!”

不仅道行高深的佛印大师可以调侃苏轼,甚至一些地位低下的贩夫走卒都能与苏轼开玩笑。

苏轼在黄州时爱读杜牧的《阿房宫赋》,常至夜深不寐。当时两个老兵被派来服侍苏轼,深苦于此。一夜天寒地冻,苏轼还在高声朗读,一个老兵抱怨说:“也不知道他读的书有什么好!夜深了也不睡觉!”另外一个老兵说:“也有一句很好的。”抱怨的老兵大怒说:“你懂得什么!”另一个老兵回答:“就那句‘不敢言而敢怒’很好。”

苏轼的玩笑甚至开到了他自己的生死上。

苏轼临终时,子孙在床侧伺候。苏轼问:“你们说生好还是死好?”一个儿子回答说:“当然是死好。”苏轼问为何,儿子说:“你看这么多人死了都没有回来,要是死不好,他们肯定早就回来了。”

如我那位朋友所说:“自嘲是一面缩小镜,缩小了自己,彼此身上的刺就不容易扎到对方了,人际交往中回旋的余地也就更大了。”有人说,那些苏轼落败的故事肯定是佛印编造出来的,我以为倒不然,一个善于自嘲的人,是不会在乎这些小故事里的成败的。而正因为苏轼的自嘲与幽默,人们也愿意将一些明显看起来是编造的故事附会到他身上,为了加强这些故事的戏剧性,甚至还为苏轼捏造出了一个美丽聪明、时常与苏轼斗智斗勇的妹妹。于是,这个从来便缺乏幽默感的民族,终于有了一个纳斯尔丁·阿凡提式的人物,他属于所有的阶层,如苏轼自己所说的“吾上可陪玉皇大帝,下可陪卑田院乞儿”。这个睿智的学者、诗人、哲学家,用微笑消解了自己生命的苦楚,也一直在为我们消解生命的苦楚,正如林语堂先生在《苏东坡传》里所说:

苏东坡是个秉性难改的乐天派,是悲天悯人的道德家,是黎民百姓的好朋友,是散文作家,是新派的画家,是伟大的书法家,是酿酒实验者,是工程师,是假道学的反对派,是瑜伽术的修炼者,是佛教徒,是士大夫,是皇帝的秘书,是饮酒成癖者,是心肠慈悲的法官,是政治上的坚持己见者,是月下的漫步者,是诗人,是生性诙谐爱开玩笑的人。可是这些也许还不足以勾绘出苏东坡的全貌。我若说,一提到苏东坡,在中国总会引起人亲切敬佩的微笑,也许这话最能概括苏东坡的一切了。

于是,周瑜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苏轼微笑间小人、冤案、坎坷、痛苦随风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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