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拿大通史：大西洋地区统一的关键时刻

各派政治家认识到统一国家的优越性，必须将英属北美殖民地的剩余殖民领土统一并入自治领联邦，实现“从海洋到海洋”的扩张。当时，形势对完成这一历史任务十分有利：英国政府为了与美国争霸保证帝国安全，也全力支持加拿大自治领这一扩张战略。不过，首先要巩固原有的联合。

巩固大西洋地区统一 1867全国联邦选举时，因联邦派在新斯科舍省的失败，新斯科舍退出，联邦面临重新分裂的危险。新不伦瑞克也存在不满，更严重的是，新斯科舍甚至有被美国兼并的风险。可见，首先要巩固东部大西洋沿海各省之间以及它们与西部各省的团结。当时，东海岸渔业普遍不景气，而联邦规定的税率高于加入联邦之前，进口生活必需品价格被抬高，居民支出增加，生活困难。而此时，美国正处于内战后的繁荣发展时期，自然对新斯科舍人具有不小的吸引力。约瑟夫·豪领导的反联邦派威胁要退出自治领加入美国。1868年2月，约瑟夫·豪还亲自赴伦敦向宗主国提出退出的申请。此举可能是为了个人的政治利益，并非认真对自治领联邦政府施加压力，但是对新国家的统一确实构成了现实的威胁。因此，扩张之前必须稳住东部的动摇省份。

加拿大自治领政府认识到，克服东部沿海各省的离心倾向，关键是迅速落实《英属北美法案》的财政补贴条款，增加对有财政困难的东部各省的财政帮助。按《英属北美法案》财政条款法案规定，各省已将征税权力让渡给联邦政府，只保留征收直接税即工商业税赋等的权力。可是，除安大略和魁北克两省外，其他各省包括尚未加入联邦的地区收不到多少直接税款。大西洋沿海4个省向来经济波动较大，早在伦敦会议期间，新斯科舍省及新不伦瑞克省就对《英属北美法案》中这项财政条款不满，后来采取补救办法，添加了财政补贴金条款即由联邦政府每年拨给各省一定数目的补助金。所以，要想平息东部沿海地区省份的不满，就必须在补助金上做文章。这样做不仅可以平息反联邦和脱离联邦的运动，也对尚未加入联邦的殖民地（例如纽芬兰）具有吸引力。

擒贼先擒王，约翰·亚历山大·麦克唐纳首先安抚领导分离活动的约瑟夫·豪，稳住新斯科舍。好在英国政府出于防御美国趁机侵略的考虑，没有批准新斯科舍退出联邦的申请，而是坚定地支持麦克唐纳政府。在双方的强大压力下，约瑟夫·豪最终妥协，约翰·亚历山大·麦克唐纳也顺势让步，邀他入阁，又给予新斯科舍加入联邦的一些优惠条件，渥太华保证每年增加给新斯科舍的财政补助金。1869年1月，新斯科舍省与自治领联邦政府达成重返联邦的协议。这样，约翰·亚历山大·麦克唐纳就以其政治天才和技巧，不仅从千里之外迅速接手处理并控制住局势，也稳定了沿海殖民地与联邦的关系。新不伦瑞克省加入联邦的条件并不高，就是把圣约翰作为英属北美省际铁路在大西洋的起点。这不成问题，实际上已写入《英属北美法案》中。该省经历了1865年和1866年的两次选举，接受加入联邦的条件有公众授权的基础。自治领政府增加财政补助金的决定对贫困的爱德华王子岛殖民省的公众更具有吸引力。他们所要求的铁路及到大陆的轮渡服务也得到了保证。1873年7月1日，爱德华王子岛省被接纳加入联邦，自治领总督赴夏洛特敦参加庆典。“爱德华王子岛省人的印象是，加拿大自治领被合并进了爱德华王子岛省”。连接大西洋沿海4省与安大略和魁北克两省的省际铁路不久开工，到1876年建成。这条铁路对于巩固自治领联邦的统一意义巨大。

兼并西部领土 按《英属北美法案》，自治领国家建立后面临的扩张任务，主要是由加拿大同哈德孙湾公司立即谈判购买安大略和魁北克以西和以北直至太平洋和北冰洋的广阔土地，将它们收归自治领联邦政府所有。当时，鲁珀特地面临美国兼并的威胁，购买鲁珀特地成为自治领联邦扩张的关键一步。

鲁珀特地（Rupert's Land）边界虽相当准确，但是从来没有划定。哈德孙湾公司想要得到最高价，也愿意卖给加拿大，但是加拿大出价与公司想要的价格距离确实很远。1867年，美国从俄国购买阿拉斯加为720万美元。哈德孙湾公司说如果阿拉斯加值700万美元，与美国有700英里长边界的鲁珀特地价值一定更高。有人说它值4 000万美元，还放消息说愿意把它卖给美国。但是，不管哈德孙湾公司怎么试探，英国政府没有让步。自治领联邦建立不到15个月，就派乔治—埃蒂安纳·卡蒂埃和公共工程部部长威廉·麦克道格尔（William McDougall，1822—1905年）赴伦敦商谈哈德孙湾公司转让鲁珀特地的问题。1868年英国议会通过《鲁珀特地法案》，令哈德孙湾公司把鲁珀特地转让给加拿大自治领。经6周谈判，英国政府施压，哈德孙湾公司极不情愿地以150万美元卖出。哈德孙湾公司索要1/10肥沃的返还地的要求也被拒绝，只返还1/20，是公司西部120个贸易站周围的土地。由帝国作担保，1869年3月自治领政府同哈德孙湾公司达成了买卖协议。1869年5月，约翰·亚历山大·麦克唐纳将《关于鲁珀特地区临时政府》的提案提交加拿大议会通过。自治领政府决定将鲁珀特地改称西北地区，暂不设省，任命一名副督，由渥太华直接控制。通过这次土地交易，自治领联邦扩张到了落基山脉及北冰洋岸。1872年自治领颁布《自治领土地法案》，着手吸引移民进行开发；1875年颁布《西北地区法案》，规定了西北地区建省的原则，人口达到一定的数量，由居民选举产生立法议会和责任政府。但这个过程极为缓慢，至今西北地区仍有广阔的土地控制在加拿大联邦政府手中。

鲁珀特地购买谈判后，自治领开始了向西扩张的进程，并且极为迅速。接下来的一步便是解决落基山以西太平洋沿岸的原英国殖民地加入加拿大自治领的问题。在这片殖民地南端的弗雷泽河，自1858年兴起淘金潮（gold rush），大量美国的淘金者到来，也显示出美国兼并的威胁，曾引起英国政府的担心。出于安全考虑，英国政府觉得无需再分设两个殖民地，1866年11月便将温哥华和不列颠哥伦比亚两块殖民地合并，仍使用不列颠哥伦比亚殖民地的名称，首府仍设在维多利亚。当时，这一大片殖民地的人口总共白人不过1.1万人，印第安人2.6万人。这里与东部的联系十分不方便，从维多利亚寄一封信到渥太华，还需在不列颠哥伦比亚邮票旁贴一枚美国邮票。这块殖民地感觉就像是处于世界末端。1869年，自治领接管鲁珀特地后，就与不列颠哥伦比亚自治领为邻了。为了防御美国的兼并，英国支持这块最西端的殖民地加入自治领联邦。

1870年夏，不列颠哥伦比亚总督道格拉斯派遣自己的女婿赫尔姆肯为首席代表，赴渥太华商讨加入加拿大自治领的条件。5月初，麦克唐纳刚刚从几乎致命的胆结石病中恢复，而由乔治—埃蒂安纳·卡蒂埃暂撑全局。谈判开始时，不列颠哥伦比亚代表只要求修建一条从温尼伯到波拉特湾的马车道。卡蒂埃则对不列颠哥伦比亚代表说：“你们要一条马车道到底能干什么用？冬天它一点用处也没有，即使在夏天也惊人地缓慢。为什么不要一条铁路呢？”不列颠哥伦比亚人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卡蒂埃竟自己抬高了加入条件，因此谈判很容易。自治领保证自不列颠哥伦比亚加入联邦之日起，两年内进行铁路勘探，10年内铁路建设完工，同时也许诺给予财政补贴金。1871年7月20日，不列颠哥伦比亚立法议会通过加入联邦议案，不久联邦议会也通过接受法案。不列颠哥伦比亚加入联邦比爱德华王子岛还早两年，成为加拿大第五个省。自治领的疆域扩展到太平洋岸，成为濒临三大洋的国家。此前，只有俄国和美国是濒临大西洋、北冰洋和太平洋的三大洋国家。1873年，爱德华王子岛加入联邦，加拿大实现了东西两洋领土扩张的目标。至此，原英属北美殖民地只有纽芬兰还留在联邦之外。在1864—1867年联邦运动期间，纽芬兰本来也积极参与，1868年曾启动加入谈判的进程，但是被1869年的政府换届打断，阴差阳错地走上继续独立的道路。这一推迟就是80年，1949年它才成为加拿大自治领的第十个省。

美国经过半个世纪完成的大陆领土扩张，加拿大仅用了四五年的时间。北美大陆这两个命运大体相近的欧洲白人的国家，之所以扩张速度如此悬殊，主要是因为扩张背景和方法不同。加拿大是在英国允许下接受现成的领土，而美国则是经过独立战争的道路；加拿大先宣布建省，划定省界，然后再修铁路和填充移民，而美国则是移民在前，发展商业和城镇在后，人口达到一定数量后建州加入联邦。这是麦克唐纳设定的建国方略“国家政策”（National Policy）事先设定的路线。1867年建国是一个大胆而仓促的事业，要经过移民及修筑铁路进一步巩固。1876年7月，哈利法克斯—蒙特利尔之间的省际铁路开始运营，这条铁路曾作为爱德华王子岛加入联邦的条件写入《英属北美法案》。1885年，加拿大第一条太平洋铁路通车。这样就实现了从东到西用铁路把联邦连成一体，对于这个年轻的国家来说是一个十分辉煌的成就，那时才有430万人（据1881年的统计）。美国1869年有了第一条横贯大陆铁路时，人口为3 900万人。(www.xing528.com)

路易·瑞尔起义 鲁珀特地购买后，自治领联邦打开了向西扩张的空间，但扩张遭到了土著人的反抗。自治领扩张本身就是赤裸裸地掠夺加拿大土著人的领土，土著人在自己领袖路易·瑞尔（Louis Riel，1844—1885年）的领导下进行了顽强抵抗。路易·瑞尔具有1/8印第安人血统、7/8法裔血统，第一次领导梅蒂斯人起义时只有25岁。他在红河长大，幼年由圣波尼菲斯大主教亚历山大·安东尼·塔歇（Alexandre-Antonin Tache，1823—1894年）推荐到蒙特利尔接受教育。这位大主教期望他将来成为对天主教会有用的人才，但路易·瑞尔更爱他的梅蒂斯同胞。

路易·瑞尔

红河地区的梅蒂斯人不仅血统而且生活方式也与法裔加拿大人相同。他们冬春两季在红河及其支流的河边农场里劳作，将份地整理成狭窄深长与河岸垂直的地块。这同魁北克法裔加拿大人的做法一样。在夏秋，梅蒂斯人使用自己独特发展的一套技术捕猎野牛，而这种技术实际上将他们锻炼成为一支纪律严明的轻骑兵。草原历史学家莫顿是这样描述梅蒂斯猎手的：“在队长指挥下，骑乘自己最好马匹的猎人冲出来，奔驰在起伏不平的平原上，借助任何方便的隐身物，靠近牛群的上风处，各就各位，随队长信号，列队前进。马匹训练有素，每人搂住马的脖子，手持猎枪，满兜弹药，嘴衔子弹。当野牛群转向并奔跑时，他们选中目标，通常是一头小母牛，随之奔跑，由马脖子一边斜着瞄准发射。50码甚至100码以外，这些红河猎手绝对弹无虚发。通常会在更近距离内射击。”自18世纪70年代哈德孙湾公司到西部之后，梅蒂斯人就生活在这里，购买鲁珀特土地前后已有7 000多人。他们大部分居住在加里堡（今天的温尼伯）附近的红河谷（Red River Valley）地区。可是，从19世纪50年代起，他们这种平静的传统生活开始受到打扰。那时，加拿大省布朗的改革党鼓动兼并红河土地，以扩大西加拿大人的生存空间。此后，英裔移民大量涌入，引起梅蒂斯人以及其他土著人的不安。梅蒂斯人与比邻而居的黑脚印第安人、克里人、阿西尼本人等平原土著族群在鲁珀特地购买以前，他们与加拿大省以及刚成立的自治领从未有过关系，因此将迁入的英国移民视为侵入者。他们认为对红河这片土地拥有原始占有权，自治领与哈德孙湾公司的谈判没有同他们商量，他们对此异常愤怒。渥太华派来的丈量员又随意破坏他们农场沿河岸排列的传统耕作方式。虽然自治领表示尊重梅蒂斯人的土地占有权，但没有做过正式保证。1869年5月自治领议会通过关于鲁珀特临时政府议案后，路易·瑞尔开始准备起义。梅蒂斯骑士11月2日占领了哈德孙湾公司在红河与阿西尼博因河（Assiniboine River）交汇处的主要据点加里堡，阻止自治领任命的副督威廉姆·麦克道格尔进入红河地区。

起义开始时，路易·瑞尔还建立了临时政府，逼迫联邦政府与梅蒂斯人就权利保障、红河区以独立省加入联邦进行谈判。约翰·亚历山大·麦克唐纳是坚定的联邦主义者，绝不会让红河问题阻挡自己前进的步伐。虽然他坚持与路易·瑞尔谈判，但那是不得已而为之的策略，他主要目的是派遣英国正规军和加拿大民兵来应付危机。据说，这倒不是要镇压起义，主要是担心美国人将起义导向这块土地与美国合并。在这期间，他曾说：“绝不能让美国从我们背后捅一刀，截断我们通向太平洋的道路。”显然，他担心红河地区一旦并入美国，自治领从海洋到海洋的扩张就会化为泡影。所以他作了这样的准备后，就与路易·瑞尔临时政府谈判，1870年2月红河骚乱就平息了。路易·瑞尔临时政府提出20条“权利要求”，主要是为了使红河建省加入联邦，向联邦众议院派两名议员，向参议院派4名议员；不负担自治领成立以前的债务，自治领每年给红河地区8万加元财政补助金；红河地区人民的财产、习惯和特权应受到尊重；法语和英语同为官方语言；后又补充设立教派分离学校，建立天主教和英国新教两种学校体制，等等。这些条款渥太华基本接受。1870年5月2日，联邦议会通过《马尼托巴法案》，7月15日，“袖珍省”马尼托巴宣布建立，使自治领向西扩张迈出了稳健的一步。

路易·瑞尔起义基本上以和平方式结束，创造了和平建省的方式：两种语言、两种教育体制在西部平等开放，意义重大，在政治上影响深远。所以，有历史学家将路易·瑞尔起义称为成功的民主革命。路易·瑞尔也被看作是“马尼托巴之父”。

路易·瑞尔临时政府成员，中间坐者为路易·瑞尔

后来，事情的发展却出乎预料。自安大略迁入的加拿大人，也将红河地区当作“自然的未来财产”。当1870年2月红河梅蒂斯人赴渥太华的代表团安排就绪时，部分英裔加拿大人也发出威胁言论。路易·瑞尔感到不安，下令逮捕全副武装经过加里堡的一支英裔武装队伍，并将最好战、刚从北爱尔兰迁来的新教徒托马斯·斯科特送军事法庭审判处决。因此，安大略英裔加拿大人情绪激昂。马尼托巴赴渥太华的谈判代表隐姓埋名经过多伦多，而一到渥太华就遭到逮捕。安大略省还派民兵去逮捕路易·瑞尔，但他已逃往美国。1871年安大略省悬赏5 000加元捉拿他。这为路易·瑞尔领导1885年西部起义埋下了伏笔。

整个事件经约翰·亚历山大·麦克唐纳派律师调停而和平解决，但加剧了英裔与法裔民众在文化和宗教上的分裂，其长久影响不能低估。以后每次英裔与法裔矛盾尖锐时，路易·瑞尔就是一块伤疤，魁北克人不时提起，而英裔加拿大人则很不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