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征服新法兰西后,加上它在北美北部原有的殖民地,共有三大块殖民地,即魁北克(新法兰西)、路易斯安那以及包括爱德华王子岛(原圣让岛)、布雷顿角(即罗亚尔岛)、新斯科舍(原阿卡迪亚)在内的大西洋殖民地。英国人除了用路易斯安那交换西班牙的佛罗里达外,还将其余与英国原占的纽芬兰、鲁珀特地一起组成新的英属北美殖民地(今天的加拿大)。之所以称之为新,是为了区分不久即将独立的原英属十三州殖民地。
新法兰西征服后的北美现状 1763年《巴黎条约》实施后,英国接过新法兰西,改称魁北克省。原法国殖民政府的官员、职员、部分庄园主、商人及天主教会的上层人士撤离返回法国。但是,新法兰西的大多数人,主要是农民、西北公司职员、普通教士和一些庄园主留了下来。另外,在这块狭长的殖民地南部边界以外的五大湖地区的毛皮猎获地,大概还有2 000多名毛皮贸易商人。他们与当地印第安女人结婚,生下被习惯称为梅蒂斯人的混血儿,逐渐形成一个独特的族群,后来英国官员常常将他们贬低为无法无天的流浪汉。他们也应归属于原来的法裔社会。英国人统治下的这些异族,无论是农民,还是西北公司员工,更不用说梅蒂斯人,都不可能返回法国,因为即使从路易十四鼓励法国农民移民加拿大算起,绝大多数新法兰西农民和庄园主,在加拿大至少已历三代,有整整一个世纪了。
在1760—1763年间,英国政府对新法兰西暂时实行军事管制。在此期间,英国官员看到的本质上仍是一个秩序稳定的封建农业社会,大为欣赏,羡慕法裔农民的殷实,生活舒适。因此,英国政府允许继续保留天主教,并努力构建与新法兰西农民和庄园主的良好关系。当然,这首先是为了安抚新附的法裔居民,稳定殖民统治。这样,北美法裔农民的生活状态虽受到了这次政治大变动的影响,但是没有发生根本的改变。圣劳伦斯河沿岸仍然是永佃农和大小庄园主的天堂,他们的财富差距依然不像他们本土的同胞兄弟那样大。源于法国的个体小农业还是加拿大的特色。天主教会的势力,虽然因居住区的分散和神父的短缺而受到限制,但是教堂高高的尖顶,依然衬托出天主教会在这个北美法裔社会的重要性。天主教堂、小磨粉厂和锯木厂都显示出法裔居民早已适应依然牢固的封建秩序。事实上,一群在1755年被驱逐的阿卡迪亚人也迁移到这里,不久才有人沿着大西洋岸边移居到已归西班牙的路易斯安那,或返回已改称为新斯科舍的阿卡迪亚的故地。
早在18世纪中期,原法国北美殖民地的居民尤其是农民就已发现他们与法国十分疏远,在北美生长几代之后,他们已经感觉不再是法国人或欧洲人了。而且,几乎1/5的法裔加拿大人都住在魁北克、蒙特利尔和三河镇等城镇里,所以1759年转归英国统治之后,尽管是改朝换代,他们并没有感到有多大的震撼。相反,由于持续一个世纪的美洲殖民地争霸战的结束,他们因可以过上和平安定的生活而觉得欣慰。总之,18世纪60年代之后,魁北克省已经过时的社会制度和生活模式基本上稳定地保留了下来。
魁北克省之外,纽芬兰属于英国固有的殖民地,但是一直被英国官员视为“停泊在浅滩旁的一艘英国巨轮”。在近代,英国人首先“发现”纽芬兰,自15世纪以来一直视为自己的殖民地,纽芬兰也确实是英国在今天加拿大的最早属地。然而,英国政府一直把它当作自己的渔场,作为养成水手的摇篮,不仅可以带来丰厚的渔业贸易利润,而且在国际危机时也可随时用来作为培养水手的训练场所,以补充海军兵员。因此,英国政府不鼓励向纽芬兰移民。所以,几个世纪以来,这里一直是季节性的渔场,不仅允许英国西海岸渔民也允许欧洲渔船在邻近水域捕鱼,甚至英国接手英属北美的20年后(1760—1780年)仍是这样。虽然到18世纪中期商人或政治家仍然反对移民,但是已阻止不住,常住人口增加较快。当捕鱼船队秋天离开时,已经签约工作两三个夏天的水手要留在纽芬兰过冬,除了承担看守任务外,还要加工和储存夏天捕到的鱼。另外,由于德文郡失业严重和爱尔兰饥荒,一些人便将纽芬兰看作是近便的移居地。这些人中有人与军官或其他官员带来岛上的女佣结婚,寻求永久定居生活。在18世纪60年代早期,已有8 000—9 000人在纽芬兰过冬,白人增加了一倍,其中约有850—900名妇女、2 000名儿童,占永久居民人数的将近一半。这样,在英国独自领有整个北美大陆时期,一个已准备就绪的英裔加拿大人殖民地社会,也大体在纽芬兰形成了。
在英属北美初期,纽芬兰的人口集中居住在鱼群密集出没的波纳威斯塔与东南阿瓦隆半岛之间的地区。沿着曲折的海岸,分散着密密麻麻的小屋、小棚、高台(或码头)和晒台(或晒鱼架)。在5—9月的捕捞时节,从英国开来的大船上卸下的小渔船,停泊在海岸,取下索具同长住渔民一起工作。捕捞的鳕鱼被切开用盐腌制,铺开放在晒鱼架上晾晒,到夏末秋初装船运到南欧市场。在圣约翰斯,约有200名士兵驻扎,因此有了店铺,成为岛上最为重要的中心,但是房舍之间、林丛之后,也有牛羊出没,表明还只是个小渔村。可见,尽管英国很早就与法国争夺纽芬兰,但是直到掌管它时,也没有认真经营过。到19世纪初,英国开始重视纽芬兰的建设,这块殖民地才进入早期发展阶段。1800年,永久居民占夏季人口的90%,“每年几乎都有大量的人口在此过冬,有自己的房子、土地和家庭”。这时纽芬兰才“更像是一块殖民地而不是一个渔场了”。而且,由于移居的妇女和儿童的迅速到来,人口占比急升,作为殖民地的状况明显转好。1825年,派来了首任正式总督托马斯·科克,以取代此前由海军军官代理总督,翻开了历史新的一页。1832年,又按居民的要求建立了立法议会。
英属北美的第三块重要的殖民地为新斯科舍,1755年英法第二次决战时已被英国接手,从1759年就准备作为七年战争的进攻基地加快发展。此后10年,英国和新英格兰的移民早已填满驱逐阿卡迪亚人后的“真空”,在芬迪湾边缘建立了农业殖民区,尽管这时整个大西洋海岸地区仍是渔业殖民区。哈利法克斯被建成最优良的海港,到18世纪60年代已有3 000—4 000人口,以木栅栏圈出的城镇边界,一直向后伸展到森林、灌木或岩层的后面。一座英国圣公会大教堂尖顶直插天际,轮廓醒目;阅兵场上,士兵忙着操练,政府官员在总督府里进进出出。在1760年之后,尽管开支减少,局势恶化,人口数量下降,哈利法克斯仍然是波士顿与魁北克之间最繁忙的港口城镇,大约有9 000名居民分布在从芬迪湾顶端到哈利法克斯西南利物浦沿岸的区域,在这片新拓殖区内,艰苦创业,以求生存。
除了这3块领土外,1713年《乌得勒支和约》划归丘吉尔的私人公司哈德孙湾公司的哈德孙湾以西的广阔土地,变为所谓的鲁珀特地(Rupert' Land),虽然说也是处在英帝国权威之下的特殊殖民地,不过仍由土著人民居住。
总之,1763年《巴黎条约》之后英帝国完全领有的整个北美大陆北部的广阔领土在早期英裔殖民者为少数,仍以法裔加拿大人为主,将近10万人,主要集中在大西洋海岸和圣劳伦斯河流域的两大区域内。而在广阔的内陆,只有少数欧洲人分散在哈德孙湾沿岸的贸易站内,收购毛皮;土著人依然分布广泛,在东部森林地区、内陆平原以及太平洋海岸,按人数,土著人人口仍居优势。有历史学家估计,他们同白人人口比率至少为2∶1。令人惋惜的是,土著民族仍同新法兰西时期一样,没有形成共同体,种族、语言和习俗传统也使他们彼此分离。
以上就是英国刚接管北美大陆北部的大体现状。治理这样广阔的地域,对英帝国是个巨大的挑战。纽芬兰和新斯科舍相对比较容易管理,只是巩固的问题。虽然对纽芬兰刚开始完善统治,但是英国渔民和殖民者在这里一直占优势,有统治基础。英国真正领有新斯科舍虽然仅短短10年,但是它曾作为攻取新法兰西的军事基地,业已建立比较牢固的控制机制。对于英国人来说,最难治理的是8.5万多人的新法兰西的法国遗民。这是一个根深蒂固的法裔社会,而且经过一个半世纪的血腥战争,刚刚放下武器,让他们接受异族统治,谈何容易。所以,且不说1759年、1760年魁北克和蒙特利尔先后失陷后,即使在签订《巴黎条约》(1763年2月10日)后,英国政府都没有在加拿大进行政治制度改革,而是暂时实行军事管制,以谋长久之计。
《1763年皇家宣言》 为了治理这块庞大的殖民地,经过几个月的准备,英国政府决定首先进行领土版图的调整划一。1763年10月颁布《1763年皇家宣言》(Royal Proclamation of 1763),宣布将英属北美的领土划分为3个省和两个地区,即纽芬兰、新斯科舍和魁北克3个省,以及印第安人领地和鲁珀特地两个地区。这样的划分用心良苦,主要是为了分解原来的新法兰西殖民地:将其一分为二,即边界大致从安蒂科斯蒂岛(Anticosti Island)到渥太华河,包括加斯佩半岛(Gaspé Peninsula)、圣劳伦斯河流域的魁北克省;从大湖边界以南到俄亥俄河、从阿尔根尼山到密西西比河的三角地带,划为独立的印第安人地区,禁止英属美洲大陆其他地区向该地区移民。将新法兰西北部的拉布拉多、安蒂科斯蒂岛和马德莱娜岛并于纽芬兰,以便统一控制渔业。新斯科舍包括芬迪湾以北的大陆、爱德华王子岛(圣让岛)和布雷顿角岛。确认鲁珀特地为哈德孙湾公司所有,但是没有划定准确的边界,大体上,从哈德孙湾到落基山的中西部内陆地区。
颁布公告划出印第安人领土不是出于慷慨,而是被迫对印第安人作出让步。1763年夏天,印第安部落对内陆贸易站发动了一系列袭击,特别是新法兰西的印第安人盟友渥太华族,在法国失败后十分仇视英国人,他们在自己的勇士庞蒂亚克(Pontiac,约1720—1769年)领导下杀死了2 000多个英国人。为了平息土著人,削弱法裔新属民而保障新领土的安全,以及协调毛皮商、移民者和投机者利益,这种调整是十分必要的。但是,英国政府主要是出于当时在北美的总体利益的考虑,即阻止十三个殖民地向西移民,希望将他们引向北方进入魁北克,以便加快在民族、宗教、文化和制度上同化法裔加拿大人,尽快实现“英国化”。(www.xing528.com)
其次,《1763年皇家宣言》宣布在北美殖民地实行英国议会制度,以英国法律替代法国法律,推广英国国教,但是允许天主教信仰。这个公告同时也有鼓励英国或英属北美居民向印第安人领地之外的新区移民的动机。
《1763年皇家宣言》宣布的措施,在新斯科舍的执行获得了成功,因为那里的法裔居民在英法战争中已被驱逐,但是在魁北克省,情况却大为不同。这里原先的法裔居民、文化和制度基本保持原样未变,因此实施《1763年皇家宣言》遇到了障碍。在从新法兰西的统治到英国军事占领和统治的转变过程中,产生了诸多矛盾。第一,与新法兰西经济和社会价值不同的英国法律体系遭到了魁北克法裔居民的敌对,因为英国法律禁止天主教徒担任公职,法裔居民完全被排斥在议会和政府之外,他们不可能欢迎这样的英国制度特别是英国的议会。第二,吸引从英国和十三个殖民地的移民只达到部分的目标。在《1763年皇家宣言》之后,只有有限的英国商人包括来自十三个殖民地的阿尔巴尼商人移居魁北克。最初,他们主要是为英国占领军提供服务的承包商,也为接管毛皮贸易,住在魁北克或蒙特利尔,确实起到了填补撤离的法国商人位置的目的,说英语的贸易商在蒙特利尔商业活动中逐渐占据优势地位。英国人的土地占有也逐渐扩大,到10年管制结束时,已有30个庄园转手英国人。结果,导致以蒙特利尔英国商人为中心的少数英国精英上层统治绝大多数法裔居民的政治局面。其实,这对英国的统治并不利,加上毛皮贸易恢复缓慢和战争对魁北克造成的破坏,以及物价不稳、通货膨胀、经济不景气,英国的统治就更加困难了。
英国最初派到魁北克的两任总督詹姆斯·默里(James Murray,1721—1794年)和盖伊·卡尔顿(Guy Carleton, 1st Baron Dorchester,1724—1808年)都 发现了强行实施《1763年皇家宣言》的弊端。他们都是保守派贵族,对英国正在进展的急剧的经济和社会变革不满,而是十分赞赏圣劳伦斯河两岸魁北克省有序稳定而本质上仍是封建庄园制的法裔农业社会。粉刷一新的农舍、恬静的农庄,从圣劳伦斯河的后面一直延伸到布满漆黑森林的地盾岩石边沿处,这一派田园风光以及法裔农民的殷实生活,使他们回想起18世纪英国乡绅的美好时光。因此,他们反对改革,主张继续保留新法兰西原有的社会和政治制度。首任总督詹姆斯·默里在1763年受命在魁北克省推行英国法律,为进行议会选举而着手建立临时委员会时,他既没有照办,也未按《1763年皇家宣言》限制天主教,结果与新迁入的英国商人发生了冲突。后者竭力要求在这里实行议会制度,因此詹姆斯·默里1765年被迫辞职。
詹姆斯·默里
盖伊·卡尔顿
接任的盖伊·卡尔顿是一个更加保守的爱尔兰贵族,同前任一样非常赞赏魁北克省法裔的封建农业社会和庄园制度。1769年,英国政府敦促他召开魁北克议会时,他不仅表示反对,而且要求维持新法兰西殖民地的旧制,以让步和宽容来换取法裔居民尤其是他们的“天然领导者”—庄园主和神父对英帝国的忠诚。他的理由是在1763年之后北美十三个殖民地越来越不听话,动荡不断,在这样的危机时期,可以依靠魁北克省的军事化庄园贵族应付即将到来的危机,甚至把魁北克省作为英国的军事基地。他认为强行实施《1763年皇家宣言》,可能促使魁北克省的法裔居民参加十三个殖民地的动乱。到英属北美第一个10年治理即将结束时,美国革命即将爆发,英国政府被迫接受卡尔顿的建议,搁置了《1763年皇家宣言》而颁布《1774年魁北克法案》(Quebec Act of 1774)。
《1774年魁北克法案》 颁布该法案,是为了重新调整魁北克省的疆界,将《1763年皇家宣言》宣布的印第安人地区以及并入纽芬兰的魁北克的领土,重新并回到魁北克省,回到新法兰西时期的原状;宣布实行的议会制度被取消,代之建立法裔居民所熟悉的立法委员会,由总督代表英王任命的17—23人组成,行使殖民地的政府职能;英国刑法与法国民法并用;宣布保留新法兰西的庄园制度;承认天主教为魁北克省的官方宗教,天主教会可以自由传教、征收什一税;英语和法语同为官方语言。可以看出,新的法案对法裔加拿大人作出了重大让步。这是出于应付南部的美国革命的冲击,以稳定对英属北美的统治。
《1774年魁北克法案》也确实起到了稳定英属北美的作用。魁北克人没有跟随十三个殖民地起来造反,加拿大安全度过了美国革命风暴的动乱时期。不过,这个法案无论是政治上还是社会上都是一种倒退。政治上,取消议会制,将权力集中到以总督为首的立法委员会是恢复法国统治时期的旧制度。除新斯科舍保留名义上的议会外,其余3个殖民地均实行总督统治,更谈不上党派政治以及英国人所熟悉的责任内阁。这是一种专制倾向的政治制度。因此,当代加拿大历史学家伍德科克曾指出,在1760年之后的30年里,英国在加拿大所实行的政治制度,是与新法兰西时期“并无区别”的“一种权力主义模式”。这种政治制度不仅与南方十三个殖民地议会民主相比是后退,也比英国本土的立宪民主落后。从短期来看,也影响了此后英属北美时期的社会政治改革,最终造成混乱。
从社会和文化上看,《1774年魁北克法案》的影响更为久远。英国征服新法兰西后放弃英国化政策,保留法语文化、天主教、法国法律和社会制度,是对魁北克省法裔社会的重大让步,使法裔社会和文化在英语人口和文化占优势的美洲处于受保护的特殊地位。从英国的长远利益来看,丧失了一次同化法裔加拿大人的机会。实际上,英属北美殖民地从一开始就确立了英法两大民族并存并重的“双元体制”,为以后的多元文化奠定了坚实的基础。这是至今难以解决的“魁北克难题”的历史起因。这个难题曾长期干扰加拿大的国家统一、稳定以及内部团结,进入21世纪仍是如此。
实行《1774年魁北克法案》,对法裔加拿大人作出让步,主要是为了应付十三个殖民地危机的革命冲击而稳定英属北美统治的不得已的措施。就此而言,英国达到了预定目的。同时也应看到,这个法案确实也促使了美国革命的爆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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