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看起来可能是这个世界上最不可救药的人。16岁的丹被青少年辅导所强制接受心理辅导。假如丹在星期六晚上觉得无聊的话,他会坐公共汽车到终点站,然后把公共汽车司机痛打一顿,接着走路回家。在他的生活中,实在看不见一丝一毫的人性。他表现出来的唯一情绪就是厌恶,厌恶自己因为自身的行为而不得不住在青少年辅导所里。
第一节辅导课丹坐在我对面,我几乎无法正视他的脸。他的眼睛是那么具有威胁,看着他时,我感到一阵恐惧,所以我故意看着别的地方,就是不看他的脸。接下来几节课,丹一句话也不说,他会走进来,然后坐下,瞪着我看一个小时。一个钟头结束时,他站起来离开,就好像离开一间空房子似的。
我非常担心他会毫无反应,所以打电话给青少年辅导所,告诉他们我对浪费丹父母的钱觉得很内疚。但是他们向我保证,心理辅导是强制的,所以丹的父母会谅解的。他们还说大多数青少年辅导所送出去接受强制辅导的少年,辅导后都没有任何进展。他们的意思是让我不要对这件事太认真。
在这些辅导课里,我用和其他病人一样的说话方式跟丹说话。我告诉他,如果心里拥有快乐和善意的感觉,生命就会有意义。我告诉他,不安的想法如果盖过了那些正面积极的感受,人就会失去幸福的感受,也才会做出可能产生相反效果的事情。这些负面行为,在当时的情况下来看是有道理的,因为这些行为使人从不好的感觉里得到暂时的解脱。有人也许会用酒精来麻醉自己,另外一些人也许会强迫自己努力工作以求解脱。我向他解释,人没有办法而且也不必逃离这些感觉。这些感觉只是想法而已,当我们觉得不安或害怕的时候,都易于做出失常的举动。等内心再平静下来,好的感觉就又回来了。
由于丹什么话也没有说,因此我有足够的时间,用各种不同的方式来解释这些充满希望的观念。我用真实生活,还有电影里面的情节来举例,想要让他知道他可以改变自己的感觉。我也希望他能了解,想法是恶意的来源,也将是他未来快乐的源泉。
和丹在一起时,我尽量保持充满希望与积极的态度,我知道善意是我所能给他的最好的东西。我知道每一个人,包括丹,都拥有快乐的感觉,也都具备可以拥有丰富人生的智慧。我只是不知道在丹的一生中,他内心的智慧会不会有机会被启发。
上第六次课的时候,出现了一个重大的突破。在课程结束时,丹向我点点头,仿佛是在说:“谢谢。”对我而言,这就好像他刚刚过来亲了我一下一样。点点头这么一个细小的动作,就反应而言,是个戏剧性的跳跃,我迫不及待地想看看下一次课程会发生什么事情。
从那时开始,丹还是保持沉默,可是变得更专心听我说话了。最后,上第十二次辅导课的时候,他终于打破沉默,不可遏止地嚎啕大哭起来。他说我所有想要帮助他的努力都只是在浪费时间。“你一点都不了解这一生中我曾经做过什么。在内心深处,我是一个邪恶的人,一直都是这样,我是没有希望的。”
我知道丹正在发现他的人性,他终于被感动了,我非常高兴。“也许以前你看起来是没有希望的,”我告诉他,
“不过你现在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是没有希望的样子。你现在所感受到的,就是那种会让你改变的感觉。”
“我永远都不会改变!你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www.xing528.com)
“你已经变了。以前你只会想到自己,现在你还会担心我会不会浪费时间,你的确开始表现得有良心了。”
“你一直试着帮助我,你是好人。”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温柔。
“你现在还会揍人吗?”
“我现在连一只跳蚤都不会伤害。我很感激妈妈替我寻找帮助我的人,可是我担心,一旦离开了这个房间,我又会变成以前那个样子。”
“让我们来看看将来的情形会如何。至少现在你已经知道,你有能力使自己快乐,也有能力用温暖的态度对待别人。”
丹离开办公室的时候,脸上带着微笑。他的母亲震惊于他的转变,于是来找我证实一下。我告诉她,人在改变的时候都是很突然的,他们往往会跟过去的样子几乎完全不同。她问我这样的改变是否是永久的,我告诉她,有些部分可能会是永久的。我们现在就要来看看,有哪些转变会变成永久的改变。
从经验得知,一旦曾经体会过真理,即使只是一刹那,那个人就会变成完全不一样的人。在那些时刻中所产生的领悟,会完全改变一个人感受事物的角度。就算体验到的感受可能会暂时消失,那个人还是会永远受到那些感觉的吸引。在接下来的辅导课里,丹都充满了问题和兴趣,他想知道有关社交的常识,以及在日常对话里要跟别人说些什么。他对所有以前在犯罪阶段里认为无关紧要的事情都感兴趣。他最近的目标是找工作,他想要知道人在工作当中通常做些什么。他过去的人生是如此的扭曲,对他来说,所有日常的事务就好像是迷宫一样,我非常高兴他希望开始过正常的生活。
青少年辅导所承认了丹的转变,他们向法庭报告丹的进展,于是他被送回了自己的家。在家里,他引导15岁的弟弟脱离了犯罪生涯。到18岁的时候,丹已经变成一家百货公司的副经理。年青时的犯罪记录现在对丹来说,就像是做了一场噩梦似的。他只要一想到从前,就会有一种不可思议和解脱的感觉。
当我回顾丹的案例时,总会把这个案例当成人类不屈不挠精神的最佳证明。我给丹的只不过是持续的善意和希望,对于那些向往过丰富生活的人来说,善意和希望也就是拥有丰富人生所必备的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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