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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鸿森的清代学术史考证书后》改为《正学(第7辑)》

时间:2023-08-10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近聞先生《清代學術史考證》十數篇即將付梓,相與歡。《清代學術史考證》一書是針對前人因循舊說、拾人牙慧的諸多疑問和盲點,予以摘譌糾謬,發掘事實,還原真相。與之相近者還有《清代學者疑年考》一文,針對姜亮夫《歷代人物年里碑傳綜表》中清人生卒年歲,辨正是非,訂譌補闕,舉凡六十五事,條分件系,鉤深致遠,使百年錯譌,渙然冰釋。

《陈鸿森的清代学术史考证书后》改为《正学(第7辑)》

徐道彬

清末章炳麟曰:“近世为樸學者,其善三:明征定保,遠於欺詐;先難後得,遠於僥倖;習勞思善,遠於偷惰,故其學不應世尚。”以此驗之今日學術界,陳鴻森先生之學行,可謂正中章氏名言之所寓。陳先生真誠寬厚,持躬勤謹,畢生精力萃於經學研究與清代學術探討,秉承清儒餘緒,由小學而入經學,進而達于思想史的精深境地,以其篤實力學而蜚聲學界,为天下儒林所推重。按其著述之富,既廣且深,惠及當代學者可謂夥矣。尤其是在當下“舊學”日衰、“西學”日熾的時代,先生獨抱乾嘉遺風,矢志不渝,丹黃點勘,銖積寸累,所作百篇長文皆有擲地金石聲。然終以謹慎于成書,一直未作編帙。近聞先生《清代學術史考證》十數篇即將付梓,相與歡抃。遵其囑咐,披閱校稿以吹毛求疵。然面對如此精審之作,晚學無由尋得些許紕繆,卻得先睹为快之益,加之常聆先生教言,故贅之數語,忝附驥尾。

陳先生沉潛舊學數十年,深於文字聲訓、版本校勘、辨伪輯佚諸學,精詣所在便是陸續刊出的諸多傳世之篇,皆探源竟委,歸於至當。前期如《孟子“百畝之糞”論語“五穀不分”會解》《論語子罕章訓解檢討》《子夏易傳考辨》《列子識小錄》《爾雅漢注補正》《禹貢注疏校議》《十一經問對考正》及《論語“唐棣之華偏其反而”解》等系列長篇巨集論,可以窺見先生對上下古今,鉤深致遠;於聲音回轉,訓詁周流。其治學入手功夫可謂一曰音讀訓詁,一曰考據事實,在博與約的磨礪和抉擇之中,貫通歷代,而歸於乾嘉。其後期著述在推本經史、考索歷代之同時,沉澱下移而會歸於清學。尤以乾嘉樸學見諸施行,善從前人庸常研究中發現新問題,解決舊問題,從而落實到年代學的探索及其實踐層面的年譜編制,又重點體現於輯佚集外文和大量清人手劄的搜集與解讀。《清代學術史考證》一書是針對前人因循舊說、拾人牙慧的諸多疑問和盲點,予以摘譌糾謬,發掘事實,還原真相。該書所選篇目主要體現於兩點:一是對清學史料的勘正和學者傳記的訂補,裨益後學者採用,推進清代學術研究的進程;二是積極發掘被湮沒的清代二三流學者,開闢出“學者社會”研究的新途徑,引領當代學者目光轉向新的領域。

相比其他歷史段的學術史研究而言,清代所存的史料極为豐富,但同時也真伪混雜、錯訛多端。當代學者不畏煩難,勇於任事,糾謬正訛成果也頗为豐碩。其中,陳鴻森先生網羅散佚,闡幽表微,精心編纂的諸多學人年譜,即糾正和訂補了前人的疏漏和失誤之處。如該書對《清史稿·儒林傳》的《舉正》《考證》及《續考》三文,對於學者常用且相對正統的官方史料,抽繹原委,見微知著,考其歲月之舛誤,辨其紀事之偶失,覃思精刊,厥功甚偉。又,《清史列傳》所述杭州藏書家汪憲及其館客朱文藻兩家事蹟極为簡略且頗多譌舛;而今人徵文考獻,又多沿襲其誤而習焉不察,先生因此而作《〈清史列傳〉汪憲、朱文藻傳訂誤》一文予以修正,精研博考,深究本原,盡得簡拔古人、嘉惠今人之效。與之相近者還有《清代學者疑年考》一文,針對姜亮夫《歷代人物年里碑傳綜表》中清人生卒年歲,辨正是非,訂譌補闕,舉凡六十五事,條分件系,鉤深致遠,使百年錯譌,渙然冰釋。又《〈清代人物生卒年表〉訂補》一文,參酌錢大昕《疑年錄》、姜亮夫《碑傳表》、江慶柏《清代人物生卒年表》及正史、筆記等諸多史料,綜考清代人物生卒年歲事蹟,條錄八十餘事,對余蕭客、江藩、洪樸等常見清儒史跡的疏失訛誤之處,批亢搗虛,鉤稽考證,尋墜緒之茫茫,獨旁搜而遠紹,誠为學林增一涉津之筏、案頭必備之書也。

古人言“後之視今,亦猶今之視昔”。今人研究古人之成書經緯和撰著意圖,或因時代遷延、事理明暗交互而波譎雲詭。陳先生不畏繁難,從清代學者留存的大量稿鈔本、書劄、題跋和日記中辨章學術,考鏡源流;對前人較少留意的史料細心體會,常得意外收穫,甚或改變了既有的學界認知,進而顛覆既有的學術史評判。如該書所收《錢大昕〈養新餘錄〉考辨》一文,通過《養新錄》最後定稿之年代,對照《餘錄》之内容加以檢證,始知此編大體为錢氏纂定《養新錄》時所刪賸的史料,而非如錢東塾等所言为《養新錄》付刻後之續撰,以此還其兩書以本來面目。又,《錢大昕、陳鱣詩稿二種辨伪》一文針對《乾嘉名人別集叢刊》中所收錢大昕《南陽集》六卷與錢氏年代、事跡俱不合,其書絕非錢大昕之詩,卻係後人據馬曰璐《南齋集》《南齋詞》點竄變造而成,卻諱其出處。而《中國近代名賢書劄》中《陳鱣詩稿冊》一種,覈其詩風、題材與陳鱣現存之詩逈異其趣,絕非陳鱣之詩;其原作者雖暫時無可確指,但可確證为道光、咸豐間人之作。至如清儒段玉裁,乃先生早年所特別關注者,書中所收《〈記洞過水〉非段玉裁所作辨》一文,即主張《記洞過水》作者當为龔導江,因为戴氏喜其文寓意雋永,故为增入考覈諸語,其文乃大異舊觀,故段氏梓刻《戴東原集》時,因將之收入戴集。至段集亦有其文者,則段氏身後其家編次遺集時誤收也。而《段玉裁〈說文注〉成書的另一側面》,則從段氏相關著作及友朋書劄入手,考證出段氏自謂譔《說文注》之前先有長編《說文解字讀》之說,事屬子虛。其所以造为此說,實與當時江南學術圈傳言其書剿襲他人之說有關。此文披沙揀金,排比事實,於平淡之中寓有獨到之見解。再如盧文弨《鍾山劄記》之《後案》及《續錄》二文,對抱經思慮不周之處,去非存是,錄其三十五事,以積久之力,敏銳隻眼,追蹤溯源,從中覷出深意和趣味,並得以修訂和推廣盧氏之說。

陳先生的學問素以考據見長,但在梳理繁雜史籍的字裡行間,也時時流露出深沉的問題意識。以往對清代學術人物的研究,多將目光集中在少數的第一流學者如顧炎武、黃宗羲、戴震、龔自珍等人的身上,較少顧及二三流學者。先生則獨具眼光,另闢蹊徑,著力挖掘長期被湮沒卻成就傑出的學者及其群體,如陳鱣、武億、臧庸、洪頤煊、馬宗璉等等,藉以平衡學術研究的原生實態,建構起豐滿而多元的學者社會。如該書《錢坫事跡考證》一文發掘錢氏事蹟,鉤稽史料,就其生卒年壽、盛涇錢氏世系、監修西安城始末、錢氏病風痹之年,並其已刊、未刻著作等五事合考,於錢氏相關史料網羅殆盡,以供世之治清學者參考焉。《陳鱣事蹟辨正》一文展示了陳氏精研許、鄭之學,著書滿家,但少有刊行,以致當代學者罕能舉其名姓;而史傳群籍載其著作,述其行實,又時多舛誤。此前,陳先生就曾編製過《清儒陳鱣年譜》以傳佈四方,於此又考證其學行五事,以訂正歷來諸家之傳譌。再如《馬宗璉行年考》一文分別從馬氏生卒年歲、分纂《經籍籑詁》、分纂《史籍考》、遊幕粵東、殿試罰科諸事端探賾索隱,究其事件原委,以補史傳之缺略,藉为論世知人之資。又,《丁傑行實輯考》一文,揭示了丁小雅勤志力學,著書不輟,半生奔走衣食,所著書多未能刻;身後門戶凋零,遺稿放佚,近世學者罕能道其名姓。於是,先生悲其志,暇間因就並時諸家詩文集,考其學行,蒐其遺聞墜事,排比歲月。積久,其行蹤事實,居然歷歷可見,誠所謂死而不亡者歟?與丁氏命運近似者,還有杭州地區的知名學者如朱文藻者,以挾筆硯,代人校書、編書、撰述为業,樂貧守道,潛心著述,以一衿終老,其著作可考者多達五十種。“委託其代工”者,包括名公钜卿王傑、阮元、王昶,及著名金石學者黃易等。歷來學界甚少關注這些底層學者的社會角色和生存處境。該書《被遮蔽的學者——朱文藻其人其學述要》一文,即是陳先生新近完成的一次“發掘”,展示了清代下層知識人的科舉困境、生活狀態和學術代工的實景,为清學研究提供了一個新的觀察視角。清代樸學鼎盛,士人不乏強禦樸直甚或風骨嶙峋如其學風者,武億即是其一。他生於“理學宗傳之邦”的河南,個性伉直,不畏權勢,頗为時人所欽仰;而在整個清代,中州學者惟其一人能以漢學名家,戛戛獨造,卻未得後人關注。陳先生寢饋清學經年累月,於中披沙揀金,光明珠玉,以《武億年譜》和《強項無欲武虛穀——清代中州樸學第一名宿武億學術述要》二文,使沉埋二百餘年的學術傳奇人物,得以躍然卓卓於人前矣。(www.xing528.com)

清代學術是對中國傳統思想文化的總結和集大成,也是由傳統走向近代化的轉折和啟蒙。清代學者提出的諸多問題和研究方向,至今仍是擺在學者面前重要的探索課題。深入挖掘清代文獻資料,闡述其學術思想的產生、發展與演變的過程,分析其有別於其他歷史時期學術思想上的不同性質與特色,以为當代文化發展之借鑒,無疑具有重要的歷史啟示意義。在這塊艱深冷僻的園地裡,陳先生汲汲於綴拾斷簡,孜孜於舊籍遺編,計日程功,鑽破故紙,为學界奉獻的累累碩果,已如潤物無聲,沾溉後學良多。尤其是近年所董理的乾嘉學者年譜,對清儒史料的訂補、編纂、重纂用力綦勤。其於海量文獻,成竹在胸,以實證的方法研究清人的實證之學,以考據的方式理解清人考證的心態,既有研索之力,更有補正之功。此書中佳構即其多年潛心爬梳文獻所得,今結撰成帙,讀者不惟可據以感受其嚴謹篤實之風尚,並其博通淹貫之功力,更可感知乾嘉遺風仍在南港流延也。但陳先生一向樸實謙抑,嘗自剖心跡曰:“不賢者識小,僅能學步,聊效乾嘉諸老之法,以治乾嘉之學,十載年光,寢饋其中,嘗戲語從遊諸君,余所識清代學者,較所識時人为多。一業未成心已老,枯然獨對數遺編,未敢稱尚友昔賢,惟於當日諸師引進入所勉治舊學之用心,漸能領會。味無味處尋吾樂,材不材間過此生。”先生以陋室書齋为人生樂處的堅毅與淡泊,以追本溯源为學術職志的沉潛與執著,讓吾儕心生敬畏之時,也能想見其背後的堅守所付出的辛酸苦辣,由此而頓生高山仰止之情。有哲人曾言:有新學術,然後有新道德、新政治、新藝術,有之數者,然後才有新國家、新世界。陳先生不尚浮華,以冷寂枯燥的學術研究为職志,視之为“名山事業”,則其“必傳”之作也將为“新學界”帶來更多的深沉之思。

歷史走到今天,乾嘉學派的歷史一去不復返,而西方的理論方法業已成为當代時尚。由此而言,陳先生的篤實考證與卓越成就給予我們的啟示,已不單純局限在其本身;其學業之績,品誼之醇,確乎堅貞,於今世更可寶貴。先生腹笥豐贍,文筆雅馴,志以著述考訂为生活,質敏而學勤,則古而稱先,固已合於大賢。今讀其書者,如入寶山,則先生之千秋大業固自不朽;也祝願其固守的這片學術園地,能夠薪火承傳,永續命脈。學生道彬以研討與先生相近,常蒙耳提面命,聆聽教益,受惠良多。今先生不以小文謭陋,庶幾附青雲之末歟!也企待先生在稍後的時間裡繼續整理和刊刻鴻寶之作,嘉惠士林,則功德無量矣!時歲次戊戌仲秋,壽春徐道彬謹識於安徽大學。

(作者簡介:徐道彬,安徽大學徽學研究中心教授)

[陈鸿森《清代学术史丛考》,台湾学生书局,2019年12月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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