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江东流绕锦城,星桥北挂象天星”,这是诗人李白笔下的成都古城。古时的成都水网纵横,河流穿城而过,四处见水塘,后经人工开凿又形成了府、南二河抱城的独特景观,百余座形态各异的桥横跨河上,水如细线桥似珍珠。水与桥串起了成都两千多年的城市记忆,也串起了百姓柴米油盐的日常生活。
曾经的成都水和桥。(蒋蓝供图)
九眼桥始建于明万历二十一年(1593年),曾经是成都的地标建筑之一,20世纪90年代初府南河改造时拆除。
1914年成都的九眼桥。(蒋蓝供图)
长期从事成都民俗研究的作家蒋蓝说,随之而去的还有成都人的一种生活方式。“成都人有一个特点,当时的油盐柴米蛋肉蔬菜,全是从下游的夹江、乐山、双流等地逆流而上送到成都。当时的老百姓特别节约,每天不到商店,挎一个筐子,直接到江边买家里所需的油盐柴米。每天就像买蔬菜一样买一小捆柴,买两斤米,然后回家,因而桥也成为当地、外地人的水陆大码头。”
民国时期的成都水路。(蒋蓝供图)
“桥南花为浣花好,桥北油油生春草”,成为人们对水城的无尽思念。在成都作家孙建军的回忆里,家乡的桥下曾渔船穿行,然而年少离家,军旅生涯结束返乡之时却再也不见河边杨柳依依、河畔孩童嬉戏。
傍晚时分府南河边。
孙建军说:“我们从小在成都,从城里就能看到打鱼船。我们小时候看过的很多古迹,如今已经不见了。人的乡愁就找不到依托,找不到归宿。一座桥的消失,也让人有种找不到家的感觉。故乡的桥和河都消失的时候,我马上感觉到我不是这里的人了。”
成都的每座桥都有属于自己的故事和传说,如刘备下马洗尘的“洗面桥”、万福桥、万里桥、驷马桥等。
万里桥原址旁的介绍。
万福桥的得名是因桥头有“万福来朝”的匾额。清同治《成都县志·津梁》记载:“万福桥,县北二里。架木为桥,上履以屋,有亭有坊,长五丈,宽丈余。”著名的“陈麻婆豆腐”就在这儿经营,万福桥被视为麻婆豆腐的发祥地。
成都曲
张籍
锦江近百烟水绿,
新雨山头荔枝熟。
万里桥边多酒家,
游人爱向谁家宿?
更富文名的是万里桥。三国时,蜀汉丞相诸葛亮曾在此设宴送费祎出使东吴,费祎叹曰:“万里之行,始于此桥。”万里桥由此得名。唐李吉甫《元和郡县图志》卷三一载:“万里桥架大江水,在县南八里。蜀使费祎聘吴,诸葛亮祖之。祎叹曰‘万里之路始于此桥!’因以为名。”“万里桥西一草堂”,诗人杜甫曾这样介绍自己的家。刘禹锡有:“凭寄狂夫书一纸,家住成都万里桥。”薛涛有:“万里桥头独越吟,知凭文字写愁心。”
临别成都帐饮万里桥赠谭德称
成都城南万里桥,芦根苹末风萧萧。
映花碾草钿车小,驻坡蓦涧青骢骄。
入门翠径绝窈窕,临水飞观何迢峣。
判无功名著不朽,惟仗诗酒宽无聊。
迎霜早已足雉兔,微冷便欲思狐貂。
喜看缕脍映盘箸,恨欠斫蟹加橙椒。(www.xing528.com)
坐中谭侯天下士,龙马毛骨矜超遥。
乌犀白纻谪仙样,但可邂逅不可招。
今年一战馘余子,风送六翮凌青霄。
美人再拜乞利市,醉墨飞落生蛟绡。
我衰于世百无用,十年不趁含元朝。
华缨肯傍萧飒鬓,宝带那束龙钟腰。
祝君好去事明主,日望分喜来渔樵。
游谈引类亦细事,寄酒且解相如消。
驷马桥原名升仙桥,因桥下的河水名升仙水,即今日之沙河。因司马相如立誓“不乘赤车驷马,不过汝下”,而得名“驷马桥”。《华阳国志》载:“城北十里有升仙桥,有送客桥,汉代司马相如初入长安,题其门曰:‘不乘高车驷马,不过汝下’也。”意思是不乘四匹高头大马拉的官车,就不再从此桥过,表示一定要功成名就。
驷马桥原址的新建桥头。
拨不断·叹寒儒
叹寒儒,谩读书,
读书须索题桥柱。
题柱虽乘驷马车,
乘车谁买《长门赋》。
且看了长安回去。
随着城市的变迁,如今大多古桥已空留其名,只留下以桥命名的四五十条街道。在人们的印象中它可能只是地名,如无人解说都不会想到那个地方曾有那么一座桥,桥背后有那样的典故。
根据统计,清末时,成都全城有桥近200座,既有拱桥,也有平桥;既有石桥,也有木桥。到了20世纪80年代,成都的古桥依稀尚存。而如今,真正意义上的古桥在成都已经没有了。
取“扬州二十四桥之半”而得名的十二桥,到20世纪60年代,为了修建公路,廊桥改造为石墩桥,之后为修建蜀都大道又进行拓宽,早已经没有了古意;有两千零五十年悠久历史的万里桥,1995年由于南大街扩建的需要,原有的七孔石桥被拆除,在原址修成了一座宽阔的混凝土大桥,2003年在大桥的上空又建成了一道更为雄伟的高架桥;盐市口的青石桥因全部用青石建成而名,但却随着排水沟渠的淤塞无影无踪。蒋蓝说:“印象里在我们成都现在至少在绕城高速内,没有一座古桥梁了,不管它叫什么名字,名字可能都在,但是原汁原味的古桥梁可能一座都没有了。”
西南交通大学建筑与设计学院院长沈中伟一直非常关注成都的古桥,在他看来,轰轰烈烈的城市化建设进程下,古桥保护压力巨大。“现在城市化也好现代化也好,有无穷的力量,推动着经济社会不断发展,但是在城市发展过程中,怎么对桥梁特别是古桥保护的确也造成了非常大的压力。”
驷马桥新桥。
下个月,沈中伟将带领课题组前往贵州省福泉市,那里曾是交大旧址,这次的课题任务是探讨当地明清时期留下的130余座古桥的保护问题。沈中伟说:“保护古桥其实就是保护遗产,历史遗产对于今天来说就是基础,对明天来说就是发展最重要的前提。越有文化根基,我们发展的真正文明的水准可能比在物质方面提升就高了很大一个层次。”
王玉梅说,接下来,“数桥”的唱段将编入川剧进校园的曲目,让更多人借此了解自己的家乡成都。
成都的古桥,是这座城的文化记忆。随着时代的发展,现代城市的交通压力使它们淡出人们的视野。但它们早已深深刻印在这座城市的历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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