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古代社会,还有一种很重要的人际关系,即君臣关系,有时这种关系会表现得远远重于亲情或友情。不论君对臣,或是臣对君,都很重视这种关系,要调节,要改善,饮食活动就成了重要的润滑剂之一。由君臣关系扩展到一般的上下关系,上对下,下对上,也都有一个调节改善关系的问题,而联络感情的常规方式,往往就是饮食活动。
帝王的御宴,首要在明君臣之义,次则在优遇文武、厚待近臣,鼓励他们为国家出力,为君王效命。«大学衍义补»并引朱熹的话说:“«鹿鸣»燕飨宾客之诗也。盖君臣之分,以严为主;朝廷之礼,以敬为主。然一于严敬,则情或不通,而无以尽其忠告之益。故先王因其饮食聚会,而制为燕飨之礼,以通上下之情。”
酒食的作用,最明显地表现在战场上。«左传·襄公二十六年»所说:“赏以春夏,刑以秋冬。是以奖赏,为之加膳,加膳则饫赐,此以知其劝赏也。……”赏时加膳,赐睛酒食,无不餍足。赏赐如在战前,上下同甘共苦,可以起到鼓舞士气的特别效果。
在前线不能含糊,在朝中也有成规。唐代就实行过这种高规格的工作午餐制度,享用者是宰相一级的高级官员。这午餐有时过于丰盛,丰盛到宰臣们不忍心动筷子的地步。太宗时的张文瓘,官拜侍中,兼太子宾客,累官黄门侍郎,这官位与宰相已相差不多,他和其他宰臣一样,每天都能在宫中享用到一餐美味。与张文瓘同班的几位宰臣,见宫内提供的膳食过于丰盛,提出稍稍减损一些。张却坚决不同意,而且认为是理所当得,振振有辞地说:“这顿饭是天子用于招待贤才的,如果我们自己不能胜任这样的高职位,可以自动辞职,而不应当提出这种减膳的主意,以此来邀取美名。”这么一说,旁人还能再说些什么呢?一顶邀名的帽子扣下来,众人减膳的提议不得不作罢。
皇上办起筵席来,有时是很慷慨的,大臣酒足饭饱之后,还可以带回没吃完的食物,或者加带两份预备好的食物,这就是我们上面已提到的“怀归”。有时怀归的不仅有食物,甚至还有当时使用的餐具。如清人孙承泽«春明梦余录»谈到明代的情形说:“朝廷每赐臣下筵宴,其器皿俱各领回珍贮之,以为传家祭器。”
对于那些有特别原因没有参加筵宴的人,或是地位太低不能赴宴的官员,皇帝也没有忘记,还要专门赏钱给他们,让他们自己去家里吃喝。或者派人将酒肉送到他们家里去。有时大宴因故没有举行,预定与宴的官员也用不着遗憾,他们都能得到一笔赏金来补偿损失。
对于儒官学士,朝廷也有优遇,经常有专门的筵宴,有特殊的食俸。汉代在腊日,皇帝下诏赐博士一人一头羊。唐代盛行的一种以红罗包裹的饼饣炎,最初就是朝廷用于奖掖新科进士的。对于新科进士,唐宋时代都按例赐宴,称为“闻喜宴”。唐宋以后,这种赐宴已成通例。筵宴所用馔品,可以明代进士恩荣宴为例。据«明会典»所记,天顺元年(1457年)的定例是:
每桌煠鱼、大银锭、堆花、双棒子骨、宝妆云子麻叶、甘露饼、大油饼、凤鸡、火贵猪肉、火贵羊肉、小银锭、笑靥儿、椒醋猪肉、椒末牛肉、椒醋鸡并鱼、汤三品、果子五盘、小馒头、双下大馒头、牛羊肉、饭酒五钟。
新进士入翰林,善于文学书法者为庶吉士,继续读书,日用饮食由朝廷供给。
人才要靠平时的教育培养,国有国学,乡有学校。国学称国子监或太学,设在京城,专门招收高级官吏的子弟。宋代太学士食物中有肉包子,当时称为馒头。
历代帝王们不厌其烦地赐宴赐食,其目的应当是清楚的,主要是调节君臣关系。明代的于慎行在他所著«穀山笔麈»卷三“恩泽”一节中,谈到了历代赏赐情况,同时还发表了一些议论。他说:“唐制百官于春月旬休,选胜以乐,自宰相至员外郎,凡十二筵,各赐钱五千缗。玄宗或御花萼楼邀其归骑,留饮尽欢,此虽非三代之法,亦太平之象,君臣相悦之风也。一张一弛,文武之道,人臣奉官修职,夙夜在公,而以一日之逸,偿十日之劳,圣人不费焉。”于氏看来是赞成劳逸平衡的,他反对刻薄呆板的统治方法,所以他接着又说:“近年以来,上以文法束吏,下以刻核取名,今日禁宴会,明日禁游乐,使阙廷之下,萧然愁苦,无雍容之象。而官之怠于其职,固自若也。辟天之道,有煦妪和熙之气游于两间,而后万物发生,百昌皆遂;......此近于秋冬敛藏之气矣,岂所以调六气之和,养熙皞之福哉?”(www.xing528.com)
君臣相悦,以逸待劳,调六气之和,养熙皞之福,这可以看作是帝王们举筵的宗旨所在。但帝王的用意还并不仅仅在于这些方面,他还要以这种方式激励臣下,收取人心,以巩固自己的统治。古代中国人素有知恩图报的传统,用时下一句不大雅顺的话来说,叫做“吃人家的嘴短”,你得找机会报答圣恩,虽不一定是赴汤蹈火,至少要尽忠尽力。这里且不说那种披肝沥胆的报答,臣下向皇上的献食贡食,也是一种报答。帝王也是爱酒食的,当然他更爱的还是臣下献食时表现的忠诚之心。君臣之间,会因这献食受食的程序,使关系又密切几分。
唐代献食风盛,皇帝大都也乐于接受献食。打了胜仗,文武官要向皇帝献食,如«旧唐书»佚文云:“高宗朝,文武官献食,贺破高丽。上御玄武门之观德殿,奏九部乐,极欢而罢。”这是总章元年(668年)的事。大臣初升,也照例向皇帝献食,这种献食还有一个极为怪僻的名称,叫做“烧尾”。宋代钱易«南部新书»说:“景龙以来,大臣初拜官者,例许献食,谓之烧尾。开元后,亦有不烧尾者,渐而还止。”新进士揭榜后,凑份子与皇上同宴曲江,也是一种献食,也称为烧尾。明朱国桢«涌幢小品»卷十四说:“唐进士宴曲江,曰烧尾;而大臣初拜官,献食天子,亦曰烧尾。”他称之为“两烧尾。”
拜得高官者,要给皇上“烧尾”,没有机会做官的皇室公主们,也仿效烧尾的模式,寻找时机给皇上献食,以求取恩宠。为了适应这烧尾献食的风潮,唐玄宗时还专有官员负责接受献食的事务,美其官名曰“检校进食使”。«明皇杂录»说:
天宝中(742——756年),诸公主相效进食,上命中官袁思艺为检校进食使。水陆珍馐数千盘之费,盖中人十家之产。中书舍人窦华尝因退朝,遇公主进食,方列于通衢,乃传呵接辔行于其间。宫苑小儿数百人奋挺而前,华仅以身免。
唐代以后,献食与烧尾的名称没有了,但有资格宴请皇上的臣子,只要有机会,还是要向皇上发邀请的。或单独,或合伙,都可设宴招待皇上。五代时,大臣聚资请皇上,称之为“买宴”。
如果有足够大的面子,还可以把皇上请到自己家里来,我们这里举一个宋代的例子。宋人周密«武林旧事»卷九,记述了宋高宗亲临张俊府邸,接受进奉御筵的事。张俊专为高宗准备的果食馔品多达100多款,由此可见宋代御膳之丰盛。陪同高宗赴宴的,还有包括宰相秦桧在内的大臣、将军、侍从官等,他们也都按等级高低得到多少不同的一份馔品。筵宴结束后,张俊还进奉给高宗大量文物、宝器、书画、匹帛等,在皇上面前,简直是要倾其所有、一无保留了。
宋高宗
正德皇帝之后的嘉靖皇帝朱厚熜,做得就更有些过份了。他根本不吃太官为他制办的御膳,而是要他左右的宦官为他轮流献食,他觉得这样更清洁可口一些。嘉靖皇帝创下的这吃宦官的规矩,一直传了好几代,按于慎行的说法,明穆宗、神宗都欣赏这个吃法,这法子可能沿用了百年以上。
其实,皇上他可以吃四面八方,各地每年都有进贡的成例,膳品便是主要的贡物之一。年代久远的且不论,就说清代皇宫所收各地风味贡物,那品目着实不算少。章乃炜«清宫述闻·述外朝»引述«钦定总管同务府现行则例»,其中提及内廷“膳房库”存放的各处岁例进贡膳用品。这些膳品,以野味为主,而且不少并非属很珍贵的品类,但突出了地方风味,这一点是很难得的。皇帝在京城可以享用到远方进贡的各种膳品,他们出巡时接受的御膳也丰盛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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