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友相聚,无酒食不能成其礼、融其情。«周礼·春官·宗伯»说:“以饮食之礼,亲宗族兄弟;以昏冠之礼,亲成男女;以宾射之礼,亲故旧朋友;以飨燕之礼,亲四方宾客。”天子用壮观的排场,平民则有雅俗兼取的方式,同样地期友会亲,也同样地热热闹闹。
人类作为富于情感的高级动物,最早懂得的情感应当就是母子亲情。这给予生命并精心哺养的养育之恩,只要是思维正常的人,都不会忘了尽心报答。明代于慎行«榖山笔麝»卷五,提到了这样一个“纯孝”之人,在古代中国大概具有一定的代表性:
海丰太宰杨公巍,天性纯孝。母夫人年百余岁,食啖犹健,杨公朝夕上食,躬尝以进。即有不乐,辄拍手歌舞,作小儿态,以娱母意。母夫人当冬月病,思食西瓜。走使四方觅致,至则不及饭含。杨公以此大痛,终身不思西瓜,暑月渴甚,但饮水而已。一日诸公会坐,左右以西瓜进,见杨公不食,询故,乃得其详。后问公门下亲识,馈送无以西瓜入门者。
杨巍字伯谦,官至万历吏部尚书,他因老母临死时未及吃上西瓜,自己终身再不尝西瓜一口,如此尽孝,可谓尽善尽美了。
亲情的表露,除了母子之情,还有兄弟姊妹之情。常言“亲如兄弟”,指的并非兄弟之间,真是兄弟,就该是情同手足,有福有享,有难同当。«北史·杨播列传»记有杨椿教训子孙的一段话,说明了南北朝时有兄弟同餐共食的传统:
杨椿诫子孙曰:“吾兄弟若在家,必同盘而食。若有近行,不至,必待其还,亦有过中不食,忍饥相待。吾兄弟八人,今存者有三,是故不忍别食也。又愿毕吾兄弟不异居、异财,尔等眼见,非为虚假,如闻汝等兄弟,时有别离独食,此人又不如吾等一世也。”
家庭是个经济单位,也是一个会食单位,年节与日常的饮食活动,会使家庭成员间的纽带拉得愈来愈紧。纽带连接的不仅有母子、兄弟,而且包括所有的家庭乃至家族成员在内。古今都讲究大团圆,家人在年节乃至平日都欢聚一堂,饮之食之,共享天伦之乐。在唐代有700人同食的家族,那场面一定非常壮观,请看张伯行«养正类稿»卷十的叙说:
江州陈氏,族七百口,每食设广席,长幼以次坐,而共食之。有畜犬百余,共一牢食,一犬不至,诸犬为之不食。
人伦教化,竟能感化畜类,这又太有些玄乎了。家庭圈子之外,人际交往还有一个更广阔的天地,可以有挚友,可以有知己。友朋之间,时有往还,期会、聚饮,送别、重逢,一般是少不了酒肴的。美酒热泪,断肠快语,交织成一幅幅色彩斑斓的画卷。
古人期友,以柬为约,所谓“日中为期”、“鸡黍之约”是也。文人墨客,常折柬邀友,以为雅集。如清人林嗣环致纪伯紫柬:“弟方自外归,偶有斗酒,雨中无事,窗外青梅一株,梅子累累,正堪与道兄一论当世也。相去咫尺,幸着屐过我为望。”有酒就想起朋友,不只是为酒,尝青梅论当世,该是多么惬意。
朋友之间,既重离别,又喜重逢,都是真情表露的时刻。这样的时刻,能诗者吟,善酒者饮,多少千古佳句,也就诞生出来。
陈子昂自蜀入洛,友人张筵饯行,作诗相赠,题曰«春夜别友人»:
银烛吐清烟,金尊对绮筵。(www.xing528.com)
离堂思琴瑟,别路绕山川。
明月隐高树,长河没晓天。
悠悠洛阳去,此会在何年?
老友相逢,举觞叙旧,感慨万端。杜甫的«赠卫八处士»一诗,十分生动地表达了此景此情:
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今夕复何夕,共此灯烛光。少壮能几时,鬃发各已苍,访旧半为鬼,惊呼热中肠。焉知二十载,重上君子堂。昔别君未婚,儿女忽成行。怡然敬父执,问我来何方?问答乃未已,驱儿罗酒浆。夜雨剪春韭,新炊间黄粱。主称会面难,一举累十觞。十觞亦不醉,感子故意长,明日隔山岳,世事两茫茫。
交友不在酒肉,而在情谊。唐代杜甫«客至»一诗,正表达了这样一种意境:
舍南舍北皆春水,但见群鸥日日来。
花径不曾缘客扫,蓬门今始为君开。
盘餐市远无兼味,樽酒家贫只旧醅。
肯与邻翁相对饮,隔篱呼取尽余杯。
«礼记·表记»有云:“子曰:‘君子之接如水,小人之接如醴,君子淡以成,小人甘以杯。’”交友重情,乃真君子也。
免责声明:以上内容源自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侵犯您的原创版权请告知,我们将尽快删除相关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