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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段记忆更重要?揭示习惯的力量!

更新时间:2025-01-14 工作计划 版权反馈
【摘要】:尤金昏迷了10天,濒临死亡。病毒已经摧毁了颅骨和脊椎交汇处一块椭圆形的脑组织。尤金被推进了医院的另一头。他的专长是研究大脑的记忆方式,而他与尤金的合作很快将会为他自己和其他成百上千名的研究人员打开一个新世界,如今,他们已经重塑了我们对习惯运作机理的理解。这部分完全被破坏并没有让斯奎尔大吃一惊,他知道病毒性脑炎具有几乎外科手术般精准的组织侵蚀能力,而且整个过程毫不留情。

1993年秋,一个人走进了圣迭戈加州大学的一间实验室。这是一次安排好的会面,这次会面将颠覆我们对习惯的认识。这个人年纪比较大,身高6英尺[1],穿着领尖有蓝色纽扣的衬衫。任何一个前去参加高中50周年聚会的与会者都会羡慕他那一头浓密的白发。关节炎让他在实验室的过道上显得有些蹒跚,他牵着妻子的手,慢慢地走着,对于下一步会怎样,他显得毫无信心。

一年前,这位后来在医学文献中广为人知的尤金·保利,正待在普莱亚岱瑞的家中,准备着晚餐,这时他的妻子告诉他,他们的儿子迈克尔要来了。

尤金问道:“谁是迈克尔?”

他的妻子贝弗利说:“你的孩子啊,你知道的,就是我们养大的那个。”

尤金茫然地看着她问:“那是谁?”

第二天,尤金开始呕吐,腹部的绞痛让他满地打滚。不到24小时,他的脱水情况已经非常严重,吓坏了的贝弗利带着他去了急症室。尤金的体温开始上升,达到了40.6摄氏度。他满身大汗,医院的床单上留下了他的大片汗渍。他变得神志不清,还有些暴躁,护士在给他的手臂进行静脉注射的时候,他朝着护士大吼大叫,推推搡搡。在镇静剂发挥作用之后,医生在他后背的两块椎骨之间插入了一根长长的针,抽取了脑脊髓液。

医生在抽取脑脊髓液的时候,立刻就意识到了问题。大脑和脊椎神经周围的液体是保护人体免受感染和伤害的。一个健康的人的脑脊髓液应当是澄清而且流动很快的,会在针的周围形成顺滑的移动感。而尤金脊椎里的液体样本浑浊,并且很黏稠,好像里面混杂了特别小的沙砾。在化验结果出来时,尤金的医生弄清楚了他的病情:他得了病毒性脑炎,这种病是由一种无害的,会引发唇疱疹以及皮肤轻微感染的病毒造成的。不过,这种病毒极少会进入大脑,但一旦入侵脑组织,就会对我们的思想、梦境,还有某些人认为的灵魂寄居的地方造成灾难性的伤害。

尤金的医生告诉贝弗利,他们没办法修复已经造成的损伤,但是大剂量的抗病毒药物也许可以阻止病毒扩散。尤金昏迷了10天,濒临死亡。随着药物渐渐起效,他的烧退了,病毒也消失了。他最终醒来时,十分虚弱,整个人精神恍惚,也没法好好吃东西。他的语言能力受到了影响,有时候还上气不接下气,好像突然忘了怎么呼吸,但是,他还活着。最终,尤金恢复了一些,医生给他做了一系列测试。医生惊讶地发现尤金的身体,包括他的神经系统,基本上都安然无恙。他的四肢可以动,对噪声和光也有反应。不过,在做过头部扫描之后,医生发现,他大脑的中心区附近有阴影,这不由得让人感到担心。病毒已经摧毁了颅骨和脊椎交汇处一块椭圆形的脑组织。医生警告贝弗利说:“他也许不是你认识的那个人了,如果他不再是以前你熟悉的丈夫,你得做好准备。”尤金被推进了医院的另一头。不到一周,他的吞咽功能恢复了。又过了一周,他的语言能力也恢复正常,说要吃果冻和盐,看电视时会换台,抱怨说肥皂剧太无聊。5周后,他被送到了康复中心,这时他已经能在走廊里散步,而且不管护士想不想听,都会一个劲儿地建议说周末应该怎么过。

一位医生告诉贝弗利:“我从没见过有人能康复成这样,我不想让您抱太大的希望,但这太令人惊讶了。”不过,贝弗利还是很担心,在康复中心,她可以很清楚地看到这次得病给她丈夫带来的改变。比如,每个星期,尤金都搞不清日子;不管医生和护士们自我介绍了多少次,他依然记不得他们的名字。有一天,医生离开了房间,尤金莫名其妙地问贝弗利:“你为什么老问我这些问题?”他出院回家后,事情就变得更怪异了。尤金似乎记不起自己的朋友们。在交谈时,他没法接上话。有时候,他会在早晨起床后,走进厨房给自己煎培根鸡蛋,然后回到被窝,打开收音机。40分钟后,他会把同样的事情再做一遍:起床,煎培根鸡蛋,回到被窝,打开收音机。然后再重复。

贝弗利吓坏了,她去找了专家咨询。其中一位是圣迭戈加州大学专门研究记忆丧失问题的专家。在一个阳光明媚的秋日,贝弗利和尤金走进了加州大学里一座没有任何特征的建筑,他们拉着手慢慢地穿过走廊。进去之后,研究人员让他们来到一间小的测试间。尤金开始和一位使用电脑的年轻女士攀谈。

尤金对着这位女士使用的电脑比画着说:“当电子工程师这么多年,我一直都对这些东西感到惊奇,我小的时候,这个东西得搁在好几个6英尺高的架子上,有整个房间那么大。”女士继续敲着键盘,尤金笑着说:“这太不可思议了,所有这些蚀刻的电路,还有那些二极管、三极管,我工作那会儿,这些东西需要好几个6英尺高的架子撑着。”这时,一位科学家走进了房间,然后做了自我介绍,他让尤金自报年龄。

尤金回答道:“我看看,50岁或60岁吧。”其实,他71岁了。

科学家开始在电脑上打字。尤金指着电脑,笑着说:“这真了不起,你知道,我当电子工程师的时候,这个东西得用好几个6英尺高的架子才能撑起来呢!”

这名科学家名叫拉里·斯奎尔,52岁,在过去的30年里,他一直在研究记忆神经解剖学。他的专长是研究大脑的记忆方式,而他与尤金的合作很快将会为他自己和其他成百上千名的研究人员打开一个新世界,如今,他们已经重塑了我们对习惯运作机理的理解。斯奎尔的研究将让我们看到,即便有些人记不住自己的年龄或者几乎什么都记不住,但身上依然会出现看上去复杂得不可思议的各种习惯,你会意识到,所有人每天都在依赖相似的神经过程生活。他和其他人的研究,有助于揭示影响众多选择的潜意识背后的机理。从表面上看,这些选择都是理性思考的产物,但实际上是我们大部分人几乎没有注意到或不能理解的欲望在发挥着影响。

斯奎尔与尤金会面时,斯奎尔已经花了几周时间研究尤金的大脑扫描图。扫描图显示,尤金颅骨内几乎所有受到损伤的地方,都集中在脑中央5厘米大小的区域。病毒几乎完全摧毁了他的内侧颞叶,这部分由白色的脑细胞组成,科学家怀疑它管理着人类的所有认知活动,比如回忆过去以及对某些情绪的控制。这部分完全被破坏并没有让斯奎尔大吃一惊,他知道病毒性脑炎具有几乎外科手术般精准的组织侵蚀能力,而且整个过程毫不留情。让斯奎尔惊讶的是,这些扫描图看起来太熟悉了。

30年前,当斯奎尔在麻省理工学院攻读博士时,他与一个研究小组共同研究了一位被称为“H. M.”的人,这是医学史上最著名的病人之一。这位病人的真名叫作亨利·莫莱森,科学家为了保护他的隐私,在他去世前,一直都对外界隐瞒着他的真实身份。亨利·莫莱森在7岁那年被自行车撞倒,头部受伤。很快,他出现了癫痫的症状,开始时常晕厥。到16岁的时候,他第一次癫痫大发作,整个大脑都受到了影响。不久,他开始时常失去知觉,有时一天能达到10次。

到27岁的时候,亨利·莫莱森感到绝望了。抗惊厥药物没有效果。他是个聪明人,但总是保不住自己的工作,还和父母住在一起。亨利·莫莱森渴望过正常人的生活。所以他试图找一位能在自己身上进行治疗实验,又不怕医疗事故的医生帮助自己。研究表明,他大脑中被称为“海马体”的部分可能与癫痫发作有关。后来医生建议给莫莱森做开颅手术,抬高他大脑的前部,然后用一根小管子吸出颅内的海马体以及周围的组织,莫莱森同意了。

手术是1953年做的,莫莱森痊愈后,他的癫痫发作频率降低了。不过,与此同时,他的大脑显然发生了巨大的变化。莫莱森知道自己的名字,知道母亲来自爱尔兰,他能记得1929年的股市崩盘以及诺曼底登陆的有关新闻报道。但手术之前那10年的所有记忆、经历、磨难,都被消除了。医生用扑克牌和数字表测试他的记忆,结果发现,莫莱森对新信息的记忆时长不超过20秒。

从手术到2008年去世,莫莱森见过的每个人,听过的每首歌,去过的每个房间,都成了完全新鲜的经历。他的大脑在时间上被冻结。每天,他都对别人拿个黑色的长方形塑料块对着电视机就能换台感到大惑不解。他一遍又一遍地将自己介绍给医生和护士,每天重复几十遍。

斯奎尔跟我说:“我喜欢研究亨利·莫莱森,因为记忆似乎是非常实际、让人激动的研究大脑的方式。我在俄亥俄州长大,我能记得一年级的时候,老师给大家发蜡笔,我将所有颜色混在一起,想看看能不能弄出黑色。我为什么会有这段记忆,却记不得老师的模样?为什么我的大脑会认为某段记忆比另一段记忆更重要?”(www.xing528.com)

当斯奎尔拿到尤金的大脑扫描图时,他惊奇地发现这些图和亨利·莫莱森的扫描图太像了。两个人的大脑中间都有一个核桃大小的空穴,尤金的记忆和亨利·莫莱森的一样,都被移除了。

斯奎尔开始给尤金做检查,不过在他眼里,这位病人和亨利·莫莱森有着很大的不同。虽然几乎所有人只要和亨利·莫莱森见面几分钟就知道不对劲,但尤金却能够将对话进行下去,而且做的事情不会让粗心的观察者意识到有什么问题。

亨利·莫莱森手术的效果不太理想,以致他的下半生一直住在医院里。而尤金则和妻子住在家中。莫莱森基本上没法真正和人对话。相比之下,尤金有一种奇妙的能力,几乎可以将任何对话都转到自己能聊很久的话题上,比如人造卫星。他以前为航天公司当过技术员,还有天气,这也是一个他可以聊很久的话题。

斯奎尔开始测试,先问了尤金年轻时候的事情。尤金介绍了他在加州中部的家乡小镇,说了他在商船上的经历,还谈及了他年轻时去澳大利亚旅行的事。他能记得1960年之前生活中发生的大部分事情。当斯奎尔问他近几十年发生的事情时,尤金礼貌地转换了话题,说他不太能回忆起最近的事。

斯奎尔做了几项智力测验,发现作为一个记不起过去30年生活的成年男性,尤金的智力依然不错。而且,尤金身上依然还有他在年轻时候养成的各种习惯,所以当斯奎尔给他一杯水,或者为他说出细节更丰富的答案而表扬他时,尤金会表示感谢,同样也报以恭维。每次有人进房间时,尤金都会介绍自己,然后寒暄一番。

但当斯奎尔要尤金记住一串数字,或者描述实验室门外的走廊时,这位病人所能记住的新信息都是一分钟之内的。有人给尤金看他孙辈的照片,他完全认不出他们。斯奎尔问他是否知道自己病了,尤金说他完全不记得自己生病的事,也不记得住院的事。实际上,尤金完全不记得自己有健忘症。他自己的心像(mental image)里根本没有失忆这部分内容,而且因为他不记得自己身上的损伤,所以觉得一切正常。

在与尤金会面的几个月后,斯奎尔做了些实验,测试了尤金的记忆极限。那时,尤金和贝弗利已经从普莱亚岱瑞搬到了圣迭戈,住得离他们的女儿近了些,而斯奎尔则经常去他们家给尤金做测验。有一天,斯奎尔要尤金画一幅他房子的素描。尤金连标出厨房或卧室位置的基本示意图都画不出来。斯奎尔问:“早上起床的时候,你是怎么离开房间的?”尤金说:“你知道的,我真的不晓得。”

斯奎尔在笔记本电脑上做记录,在这位科学家打字时,尤金的注意力转移了,他扫视了房间,然后站了起来,走到了过道,打开了卫生间的门。几分钟后,尤金冲了厕所,洗了手,然后在裤子上擦了擦手,走回客厅,又坐在了斯奎尔边上的椅子上。他耐心地等待斯奎尔问下一个问题。

当时,没有人奇怪为什么一个画不出自己家地图的人可以迅速找到卫生间。但这个问题最终引出了一连串的发现,形成了我们对习惯的力量的理解。这有助于点燃一场如今有成百上千的研究人员投身其中进行钻研的科学革命,这是我们第一次了解影响我们生活的所有习惯。

尤金坐在桌子边,看着斯奎尔的笔记本电脑,对着它比画说道:“这太神奇了,你知道,我以前当电子工程师时,这个东西需要好几个6英尺高的架子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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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搬进新房子的头几周过后,贝弗利试着每天带尤金出去走走。医生告诉她,让尤金锻炼锻炼很重要,而且如果尤金在房子里待得太久的话,贝弗利会被逼得发疯的,因为他老是在无限循环中问同样的问题。所以每天早晨和下午,她都会带尤金在街区里走一圈,总是一起,也总是走同一条路。

医生们提醒贝弗利,她需要一直观察尤金。他们说,如果尤金迷路了,他就可能永远找不到回家的路。不过,有一天早上,贝弗利还在穿衣服,尤金就从前门溜了出去。他喜欢挨个房间游荡,所以贝弗利过了好一阵才发现丈夫不见了。她顿时慌了神,跑到街上仔细寻找,结果看不到他。贝弗利来到邻居家,用力地敲窗户。因为小区里的房子看起来差不多,也许尤金糊涂了,进了邻居家。她跑到门口猛按门铃直到有人应门,结果也没找到尤金。她又跑回街上,一边奔跑,一边在街区里大声喊着尤金的名字,急得哭了起来。要是尤金走上机动车道该怎么办?他应该怎么告诉别人自己住在何处?贝弗利在外面寻找了15分钟,把四处找了个遍,最后她跑回家准备报警。

等她跑回自己家,才发现尤金就在客厅里,正坐在电视机前看着历史频道。尤金看着泪流满面的贝弗利一脸茫然。他说他不记得自己离开过房子,不知道去过哪儿,不理解为什么贝弗利这么伤心。贝弗利看见桌子上摆着一堆松球,和她在街区那头邻居家院子里看到的一样,于是凑近去看尤金的手,她发现他的手指上有松汁。这时,她确信尤金自己出去走了一圈,游荡到街区的另一头,收集了一些纪念品。

而他找到了回家的路。

很快,尤金每天早上都去散步。贝弗利试着要阻止他,但这无济于事。

“即便我告诉他,要他待在房里,他过几分钟就不记得了。”贝弗利告诉我说,“我跟了他几次,想确定他不会迷路,他每一次都能自己回来。”有时候,尤金会带着松球或石块回家。有一次,他拿了个钱包回来,还有一次,是一条小狗。尤金永远都不记得这些东西是从哪里来的。

当斯奎尔和助手听说了尤金自己出去散步的事后,他们开始怀疑尤金的大脑内有什么东西在起作用,而这与他的有意识记忆毫无关系。于是,他们设计了一项实验,让斯奎尔的一位助手去拜访尤金,并让尤金画了一张他所住街区的地图。尤金画不出来。于是,这位助手又要他画出自己房子在街区上的位置。尤金画了一点儿,然后就忘了自己要做什么了。助手要他指出哪扇门通向厨房。尤金扫了一眼房间,说自己不知道。之后,助手又问尤金如果他饿了会怎么办。尤金站起来,走进了厨房,打开了壁橱,从里面拿了一罐坚果。

那个星期晚些时候,另一个人加入了尤金的日常散步活动。他们一起走了15分钟,在南加州四季如春的环境里,闻着空气中浓郁的紫茉莉香。尤金话不多,但总是在带路,而且好像知道自己在往哪走。他从来都不问方向。等他们走到房子附近的街角时,和尤金一起散步的人问尤金住在哪儿,尤金说:“我确实不知道。”然后,他走上自己房子前的人行道,打开了房子前门,进了客厅开电视。对斯奎尔来说,尤金显然在吸收新信息。但是,这些信息存在他大脑的什么地方?怎么会有人在说不出厨房位置的时候,却可以进去翻出坚果罐子?在不知道自己家所在的位置时,依然能找到回家的路?斯奎尔苦思冥想,是不是尤金损坏的大脑中正在形成新的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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