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新加坡的武吉知马路上,坐落着一座灰白色的建筑,最初是美国福特汽车公司在东南亚开设的第一间汽车装配厂,如今被改造成一个博物馆。
1942年2月15日,恰逢华人新年,日军入侵马来半岛2个多月后,驻守新加坡的英国海峡殖民政府向日本投降。英国驻马来亚(今马来西亚)总司令白思华就是在当时福特汽车公司的这间房间里,与日军将领山下奉文签署对日投降书,正式将新加坡的主权交给日本。原为英国殖民地的新加坡就此沦陷,被改名为“昭南”,意为“南方之岛”,开始了三年零六个月的日占时期。
日军占领新加坡仅3天后,便开始对新加坡进行扫荡,时任日本第二十五军司令官的山下奉文与其参谋长一起策划对新加坡华人的“肃清行动”,要求全岛日军3天内把“敌对人员”肃清。
新加坡投降后,山下奉文立即采取他在中国使用的同样战略。针对华人种族,利用各种手段震慑,其中就包括肃清大屠杀。屠杀的主要目标包括为中国提供财力支持的华人,在新加坡抗日民兵团服务的人员,以及志愿为英国军队提供协助的人士等。
2月18日,日军出示一份布告,要求所有新加坡18岁至50岁华人男子到“检证中心”集中以领取“良民证”。但是到达集中地点后,等待他们的却是被指认是否是所谓的“反日分子”。
短视频2:日军占领新加坡3天后,山下奉文及其参谋长策划肃清行动
日本人进来就检证,把我爸爸带去了,什么时候我们都不知道。用卡车送到一个集中的地方,全部要下车,就由他来指点,你站这边,你站这边。如果不被杀的人,就盖一个“检”字,“检查”的“检”。
新加坡人罗荣基,今年76岁,他是新中友好协会董事。1942年年初,一早出门工作的父亲再也没有回到家,找遍全新加坡,也没有找到关于父亲的任何线索,至今都没有找到尸骨。那时,罗荣基还只是一个月大的婴儿。
罗荣基(新中友好协会董事):
爸爸是一个受过很高教育的人,我在他的证书里面看到他有高等会计文凭。从来没有看到几眼父亲,这个是最后的纪念。我的爸爸,你看到他这个样子,整个就是一个文人。他怎么和人家打架、相骂呢?他不像这种人。
这是罗荣基父亲生前最后一张照片,他手里怀抱的是罗荣基的二姐。那年,他只有30岁出头。
罗荣基(新中友好协会董事):
那个时候日本人那么凶恶,怎么样去反抗呢?我们不是战斗的人,我们是平民。不幸运的,就没有“检”字,以为有另外一条路走,原来那条路是死路。日本人给的死路,就是很痛苦,含泪过生活。
像罗荣基父亲这样的无辜受害者还有很多,根据新加坡国家图书馆的统计,肃清大屠杀中至少有超过5万华人被日军杀害。
华人为什么会成为日军“肃清”的目标?
罗荣基父亲生前照片(罗荣基提供)
短视频3:新加坡华人罗荣基回忆父亲惨遭日军“检证”后被屠杀的心酸往事
林少彬(新加坡日本文化协会原副会长):(www.xing528.com)
(我)找到了一份非常机密的华侨对策。在(1942年)2月14号,当时山下奉文还在跟英军对峙,并不知道第二天2月15号,新加坡会沦陷。但是,日本政府已经做出决定。他说,你们可以适宜地施加压力,把华侨的势力控制住。因为到这一天为止,东南亚的华侨都在新加坡华侨领袖的号召之下出钱出力抗日,弄得日军对他们非常反感。所以他写得很清楚,占领之后的行动,它的主要目的就是切断东南亚的华人跟中国本土的经济关系。
新加坡华裔林少彬曾是新加坡日本文化协会的副会长,精通日语的他对肃清屠杀的深入研究已经有20多年,曾出版《日本人眼里的新加坡》《检证大屠杀是谁干的》等著述。近几年,他奔走于日本国立公文书馆,挖掘日军有计划地大规模屠杀华侨的珍贵史料。
在林少彬所找到的日军第五师团第十一联队第七中队的《阵中日记》中,显示日军所要肃清的“抗日分子”大多是和罗荣基父亲一样手无寸铁的平民。
林少彬(新加坡日本文化协会原副会长):
这一行就是3月15号的日记。在3月15号晚上,他们回到营里面。他做了一个点算,一共有93名兵员。第二天早上出来找到了一个“支那人”部落,就是中国人的村庄,他杀了156个人。晚上,他回到自己的兵营,他数了一数,还是93个人。你继续看第二天17号晚上回到兵营,还是93个人。因此,我们可以说他93个武装部队出去打的是完全没有武装的人。
《阵中日记》(林少彬提供)
有计划、有组织地大规模屠杀无辜平民是违反国际条约的战争罪行。那么究竟谁要为这场屠杀负责?战后的国际法庭又是如何审理这场屠杀?
肃清屠杀的最高指挥官山下奉文在1945年10月29日开始的由美国主导的马尼拉审判中因“指挥官责任”被判处绞刑。但大屠杀的实际执行者是否同样被绳之以法?
新加坡维多利亚纪念堂1905年建成,如今是一个剧院。而在当年,这里曾是新加坡战后对日审判的法庭。其中,关于“大检证”屠杀的审判就是在这间大厅里进行的,到场的人挤满了整个房间。从1947年3月10日开始,持续了整整15天。然而,日军的暴行在当时要证实,取证的难度相当大。
新加坡法庭审判肃清大屠杀现场[新加坡NHB(国家遗产委员会)提供]
林博史(日本关东学院大学经济学部教授):
身为最高司令官的山下奉文,当时已经被美国在菲律宾的马尼拉审判上判处死刑,所以当时并没能取到最高司令官的证言。另外关于肃清事件,日军没有留下任何记录。所以主要是依据当地平民,还有逮捕到的相关人员的证言进行审判。
尽管取证面临种种困难,但是控方还是找到目击者上庭作证。根据新加坡报纸12日报道:“华人姚鸿章出庭作证。据称:当时亦曾被捕,未知因何得蒙释放,释出后曾见卡车3辆,满装华人,经过其家,未几即闻机关枪声格格不绝,后来仅见空车驶回。”
最终,7名参与肃清大屠杀的日本军官被定罪,其中河村三郎和大石正行中佐被处绞刑,6月26日上午,2人在新加坡樟宜监狱被执行绞刑,其余5人被判终身监禁。
除了肃清大屠杀之外,新加坡法庭先后审判131起日军军官、宪兵及一般士兵涉及屠杀及虐待平民的案件,被告总数达到464人。
短视频4:新加坡历史研究者林少彬挖掘日军肃清大屠杀珍贵史料
1967年2月15日,在新加坡中华总商会前挖骨总管胡振华亲手埋下遇难者骸骨的地方,树立起日本占领时期死难人民纪念碑。每年8月15日是新加坡的日军投降日,恰逢当地华人的中元节,胡老都会携家人到纪念碑献花祭拜,以求心灵的慰藉。
新加坡肃清是一场集中性针对华侨平民的大规模屠杀,然而,二战期间日军对于华人的屠杀,却覆盖整个马来半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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