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叶的珍贵价值揭示-《亚太战争审判》全纪实

陈亦楠

《正义之路》作为八集大型系列纪录片《亚太战争审判》的开篇之作，一方面解释亚太战争审判和东京审判的关系，另一方面概览性地介绍二战后各同盟国如何对日本BC级战犯开展审判的情况。有趣的是，这集原本并不存在于我们最初的规划之中，是在后续七集基本完成后才决定要做的。本集所有的故事，是由被各位分集导演忍痛舍弃的故事组成。一开始，这些故事在后续的分集里或因篇幅、或因主题等种种缘由，不得不被移出。但是，看似微不足道的每一片历史落叶都有其不可估量的价值和意义，更何况每一个故事的拍摄背后都汇聚着各团队的巨大心血。于是，我们的第一集应运而生。

《亚太战争审判》导演组

摄制组探访29所世界级档案馆，图为澳大利亚战争纪念馆

《亚太战争审判》的调研和拍摄几乎是和学术研究同步进行的，这对导演团队提出了更高更难的要求。好在有之前摄制《东京审判》累积的经验，我们掌握了一套行之有效的研究方法。最初，各分集想以国别的审判进行划分。但随着调研的深入，我们发现与相对广为人知的东京审判相比，二战后对日BC级战犯审判的庭审影像资料少得可怜。于是导演们不得不调整拍摄思路，最终决定每集聚焦不同的主题，从70多年前经历事件的当事人或后辈的故事和回忆入手，开展大量海外实地拍摄。导演团队一边做学术调研，理顺每个国家审判的基本脉络和着重点，查找散落在世界各大档案馆的影音文档资料；一边跃入茫茫无边的寻人大海中，同时还面临着涉及英语、法语、俄语、荷兰语、日语、马来语等多国语种的困难。

经历千辛万苦，摄制组跨越4大洲13个国家和地区，行程将近89 000公里，远赴29所世界级档案馆进行资料采集，挖掘和拍摄了许多不为人知的故事。有时，导演组在海外采访中会意外发现之前并未调研的故事，即使用不进自己的片子，也会出于保存价值的考虑，在有限的时间里跟踪拍摄记录下来。所有的拍摄结束后，我们回来一起整理故事，重新梳理、打磨文稿。几乎每集导演都发现，总有那么一个故事，单看起来非常出彩，但放进分集片中反而会因为头绪较多而冲淡了主题。

比如，在菲律宾拍摄美国审判时，导演在巴拉望岛记录了日军火烧美军防空洞的历史，当时里面约有150名美军战俘。如今的巴拉望岛已经成为美丽的度假胜地，但那个被火焰熏黑的山洞依然留在那里，诉说着当年战争的残酷。最终在写稿时，我们发现关于美国审判的分集若能聚焦虐杀杜立特飞行员、父岛吃人事件、活体解剖美国飞行员这三个事件，则能集中讲述美国飞行员的遭遇，于是“火烧巴拉望防空洞”只能被舍弃。

摄制组在菲律宾巴拉望岛拍摄日军火烧美军的防空洞

又比如，拍摄澳洲审判的导演在澳大利亚战争纪念馆记录了山打根死亡行军事件，6名幸存者之一的后人回忆了那段骇人听闻的历史。但随着调研的深入，我们惊奇地发现几位“八百壮士”居然出现在澳洲审判的证人席上。原来当年他们被俘后，由“地狱航船”运往巴布亚新几内亚做劳工，而这一生动的中国故事国内外观众之前并不知道。为了让这个事件更加饱满和完整地呈现在观众面前，我们只好在澳洲审判的单集中舍弃了山打根死亡行军事件。(www.xing528.com)

摄制组在澳大利亚战争纪念馆拍摄

约翰· 布莱斯威特向摄制组介绍战俘营中的物品

再比如，摄制组拍摄到了马来西亚华侨的后裔阿比达，她讲述了奶奶在6岁时，家人因为华裔的身份，惨遭日军屠杀的悲惨经历；摄制组在新加坡拍摄到了亚历山大医院医护人员和伤病员被日军屠杀的事件和遗址。这些事件因为篇幅所限，在英国审判分集中不得不被放弃。

摄制组在新加坡亚历山大医院拍摄

马来西亚华侨扎勒哈的孙女向摄制组讲述家族的悲惨经历

以上这一片片本无关联的历史落叶就这样串联起了第一集，而这并不是简单的拼凑。当我把这些散落的事件结合学术研究呈现在片中，一张更为完整的各国BC级审判版图逐渐清晰起来。通过不经意间的比对，一个结论慢慢浮出水面：二战后各同盟国自己对日本战犯的审判，其实有着不同的侧重点。美国审判的特点是高度重视虐待美军俘虏问题；英国审判十分注重日军对本地居民的犯罪；澳大利亚审判针对虐俘的罪行展开审理，受害者的国籍不仅有欧美籍，还包括许多亚洲人；中国审判被告中高级将官所占比例为各国最高……这些特点的形成背后，似乎又可以开启关于当时国际局势、历史背景、国家政策的一系列研究。

无论是千里之外的档案馆、无人问津的战争遗迹，还是地势险恶的深山丛林，都留下了我们摄制团队的足迹。作为纪录片人，我们用脚踏实地的考证来呈现对过去的思考。在历史的洪流中，一切过往都已成为尘埃。但这一片片微不足道的落叶，排列在一起，似乎在告诉我们，二战的硝烟虽然已经过去70多年，但真相不应该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日渐模糊，每个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的生命不该卑微地逝去。它们也在时刻警示着世人，珍视和平，不要重蹈历史覆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