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融监管文化问题与缺陷—国际金融改革研究

富国银行案件还揭示了美国银行监管机构在金融监管方面所存在的一系列缺陷与问题。作为典型的自由市场经济国家，美国政府一直笃信市场是最有效的调节机制，并为此倡导为银行业提供一个较为宽松、自由的监管环境，鼓励银行机构实施行业自律、银行自治，同时坚决反对各种政治干涉对银行业的不良影响。金融监管者也对这种以市场为导向的监管方法坚信不疑，并以深刻了解银行机构及其运行规律、能够作为内部人和参与者来调整银行的活动为荣。此外，美国银行业也极为欢迎此种放任式的金融监管模式，认为这能很好地排除政治与政策对金融业的干涉与管制。虽然美国政府在金融危机过后加强了对其银行业的监督与管制，增加了银行机构的监管压力，但这种“金融再监管”（re-regulation）并非是要推翻以往的放任监管的政治框架，而是在更大程度上被视为政府为了确保正确的、适当的放任监管能够得以维系而采取的一系列措施，以实现对现有金融监管的定期自我纠正。但是，这种宽松的监管环境以及对银行机构自律的高度信任却往往被银行所滥用，导致银行机构违法、违规行为一再发生。

如前所述，富国银行员工未经客户允许虚开账户等违法行为早为各大主流媒体所报道，许多银行客户也就这些违法行为对富国银行提起多项法律指控，而富国银行也就这些违法行为解雇了几千名员工（2011年至2016年共解雇了5300名员工），但这一系列明显的违法征兆并未引起美国金融监管部门的重视，它们甚至没有采取一些措施来质询富国银行，而依旧信任该银行的自律性，并放任其自己解决相关问题。而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在此期间富国银行一直被监管部门当作美国银行业的榜样与典范，其首席执行官约翰·斯塔夫也连续获得一系列业界荣誉与奖项，如欧洲货币银行家年度奖项（Euromoney Banker of the Year）、2015年度“晨星网”首席执行官（Morningstar，国际权威基金评级机构）。此外，斯塔夫更是再次被任命为久负盛名的联邦顾问委员会委员，作为12名顶级银行家之一为美国联邦储备委员会（Federal Reserv.Board of Governors）的银行政策与监管提供顾问与指引服务。(www.xing528.com)

同时，美国金融监管部门与被监管的金融机构在资金、人员以及可以利用的资源方面存在的重大失衡也直接影响监管效率及效果。例如，美国消费者金融保护局的整个年度预算仅为约6亿美元，而与之对比，富国银行的年度收入则高达800亿美元；同时，富国银行仅仅是消费者金融保护局监督的成千上万个金融机构中的一个而已。这导致消费者金融保护局根本没有足够的资源、人员对数目繁多、规模庞大且极为富有的银行机构进行严格的监管。虽然对于银行机构的违法、违规行为，消费者金融保护局等金融监管部门常常处以高额的罚金，但其目的不过是惩罚违法的银行机构，警示其他银行机构（它们将为类似违法行为付出巨大的代价）。但在落实过程中，这一处罚机制常常无法达到预期的效果：银行机构经常故意使用复杂而隐蔽的操作手法，以及极为复杂的金融产品设计来迷惑、逃避金融监管部门的监管；同时也会采用各种手段隐蔽其违法活动，逃脱监管部门及司法机构的处罚。除此以外，许多结构性问题也直接制约着美国监管部门对银行机构采取积极有效的干预与管制，如银行业在美国国民生产总值中占较高比重及在经济中的核心位置、金融危机以来一直没有得到根本解决的银行机构“大而不能倒”的问题以及美国银行业对主要政党的巨额政治捐款，以及代言其利益的强大的立法游说集团对政府当局的巨大政治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