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习惯法还是普通法，其效力都源于司法惯例。习惯法在一定条件下可以减损普通法，这取决于它的合理性和确定性；习惯法作为普通法的源头，也在发展普通法，但不能违背制定法中的强制性规则。[37]习惯是否可以修改普通法？这将涉及利益或者价值衡量的问题。
英国民事执行法通过普通法、衡平法及制定法的相互作用，使其成为非常有趣的法律，但同时令人感到模糊不清。随着普通法的形成与发展，其所确立的执行令状制度及民事执行程序的各项规则逐渐清晰，但同时过于绝对，并不注重结果是否公正以及是否合乎情理。虽然，衡平法上的民事执行措施以寻求普通法上之救济为前提，但“衡平法对普通法的追随并不是无独创性的、太过分的追随”，[38]而是在对普通法的规则体系进行内部纠正的同时，发展出其特有的救济途径来缓和普通法严厉而苛刻的特征。除了通过衡平法对普通法中执行程序的规则进行了补充之外，英国还以制定法的形式对普通法中经过长时间发展而来的部分执行规则加以修正和完善，特别是在限制和规范执行人员及其权力方面，[39]而这些法律又因为在实践中遇到的诸多问题而进行了多次修改。至此，可以说，中世纪英国民事执行制度的发展变迁为近代的相关制度的确立奠定了基础，并且对民事执行程序及实践产生了重要影响。
一方面，从事民事执行的专业执行人员无论从类型还是数量上均有所增加。在早些时候，很多小的封建领主依据普通法上及制定法上的欠租扣押财物规则自己执行财产的扣押，而大的庄园领主则通过雇佣代理人，即执达吏来执行欠租人的财物。后来，从事这类事务的执达吏渐渐开始接受其他债权人的委托为债权人追索债务，成为民间的执行人员，也称为私人执达吏（Private Bailiff），与受雇于郡长和地方法院的执达吏（法律职业人性质）同属英国民事执行人员的范畴。
另一方面，对债务人私有财产的保护力度有所增加。普通法形成之初就强调对扣押中没收的农用牲畜和农业生产的保护，规定了对牲畜和货物扣押的豁免规则，为了保护个人尊严，同时避免贫困的后果，将维持基本生活的食物和衣服都归于执行豁免的财物；而为了允许个人自食其力，利于更广泛的共同体，基本工具应当免于执行。随着制定法授予欠租扣押财物以法定权力，普通法开始放松一些豁免规则，通过出售财产与允许承租人继续使用它们可以获得相同的结果。后来，制定法更进一步地干预普通法以再次加大对个人私有财产的保护力度。现代法上的扣押豁免制度过分强调个人需求，而忽视了被普通法早已确认的更为广泛的对为谋求共同体利益的商业的保护。例如，强调保护个人的生财工具（由某人使用借以进行该人业务的工具）可能实际上导致比同时考虑“公共利益”时对豁免财产更为严格的规定。
可以说，在英国中世纪特别是普通法形成和发展时期所形成的民事执行规则体系中，有的规则背后的基本原理随着时间的流逝已然丧失，而有的规则依然深刻地影响着后来民事执行程序制度的发展。在对历史的延续与改革之间，英国民事执行制度与其他民事司法制度一样，不断进行着选择，在经过两次重要改革之后形成了现有的民事执行制度体系。
Customary Law of the Source of Law of English Law：on the Perspective of the Development of Civil Enforcement Procedure
Gong Xue
Abstract：As an important source of English Law，customary law affects deeply on formation and development of the common law.The customary during Anglo-Saxon period was affected by ancient Germanic law，and was the origin of the common law.
In his historical context，the civil enforcement system was changed from private relief to public relief，and creating a large number of precedents of system.In fact，civil enforcement procedure rules during the formation and development of the common law in middle Ages are still partly applied in modern times.It can be seen that customary law is promoting the development of the common law，but whether the common law can be modified by customary law?This question needs to be answered by interest or value measure.
Key Words：customary law；england Law；civil enforcement；distress of goods
【注释】
[1]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青年项目“强制医疗制度的诉讼化建构研究”（项目号14CFX070）；华东政法大学2015年度校级科研项目“民事执行权的控制研究——基于英国视角的考察”（项目号15HZK007）；华东政法大学2015年度“博士毕业生后续学术发展支持计划”。
[2]宫雪，法学博士，华东政法大学学报编辑部编辑，助理研究员。
[3]See E.K.Braybrooke，Custom as a source of English Law，Michigan Law Review，Vol.50，No.1.（1951），pp.74-75.
[4]Pollock，A First Book of Jurisprudence，Macmillan&Co，1929，p.254.
[5][美]哈罗德·J.伯尔曼：《法律与革命——西方法律传统的形成》，贺卫方等译，中国大百科全书出版社1993年版，第533页。
[6]程汉大主编：《英国法制史》，齐鲁书社2001年版，第6页。
[7]H.S.Maine，Early Law and Custom，J.Murray，1883，p.389.
[8]古日耳曼法中的诉讼程序仅有两种：一是请求损害赔偿或罚金之侵权行为之诉，也即民事诉讼；二是原告诉请将被告放逐法外的刑事诉讼。
[9][美]孟罗·斯密著：《欧陆法律发达史》，姚梅镇译，王健、刘洋勘校，中国政法大学出版社2003年版，第76页。
[10][美]孟罗·斯密著：《欧陆法律发达史》，姚梅镇译，王健、刘洋勘校，中国政法大学出版社2003年版，第75页。
[11]肯特王国的《埃塞尔伯特法典》是盎格鲁—撒克逊人所颁布的第一个法典，更多盎格鲁—撒克逊王国的立法情况请参见李秀清教授的《日耳曼法研究》一书，商务印书馆2005年版。
[12]Selected Laws of Ine（688-695），http：//historyofengland.typepad.com/documents_in_english_hist/2012/10/selected-laws-of-ine-688-695.html，accessed June 26，2014.
[13]Pollock&Maitland.History of English Law Before the Time of EdwardⅠ.2nd edition，volume1，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1968，p.37n.4.
[14]Dorothy Whitelock.English Historical Documents（c500-1042）.Eyre&Spottiswood，1955.
[15]Patrick Wormald.The making of English Law：King Alfred to the Twelfth Century.Blackwell Publishers，2001，p.103.(www.xing528.com)
[16]该条规定在《威廉一世法》中得以保留，相类似的规定在《亨利一世之法》又称《亨利国王之法》（leges henrici primi）中也可以找见，第51，3，如同百户法院的传唤，扣押只能在有判决或特许（licence）时才能得以运用。
[17]John Kruse.“A Lawful Trespass”：The Development of Common Law until the Present Day.Wildy，Simmonds and Hill Publishing，2009，p.20.
[18]英国在亨利二世时期设立了负责税收和财政管理的财政署，同时拥有处理与财政收入有关的法律争议的司法权，这一职能直到行使到固定的中央法院产生之前。
[19]什一税，由欧洲基督教会向居民征收的一种宗教捐税，所有农产品和收益的十分之一属于上帝和教会，主要用于神职人员薪俸和教堂日常经费以及赈济，从10世纪开始在英国成为义务。
[20]See John Kruse.“A Lawful Trespass”：The Development of Common Law until the Present Day.Wildy，Simmonds and Hill Publishing，2009，p.21.
[21]程汉大主编：《英国法制史》，齐鲁书社2001年版，第6页。
[22]冯正好：《中世纪英国城市法初探》，载《人民论坛》2015年第14期。
[23]特许状是国王或大封建主颁发给城市和市民的一种法律意义上的权利认可证书，主要用于确认城市的自治权和其他特权，同时明确市民所享有的各项自由、各种经济和法律上的特权等等，在本质上是一种“特别授权”的法律，是近代资本主义宪政制度的起源和基础。
[24]John Kruse.“A Lawful Trespass”：The Development of Common Law until the Present Day.Wildy，Simmonds and Hill Publishing，2009，p.42.
[25]Adolphus Ballard.British Borough Charters.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1913，pp.164-166.
[26]R.J.Walker.The English Legal System，Butterworths，1985，p.3.
[27]李秀清：《日耳曼法研究》，商务印书馆2005年版，第493、503页。
[28]John Kruse.“A Lawful Trespass”：The Development of Common Law until the Present Day.Wildy，Simmonds and Hill Publishing，2009，preface.
[29]从前，“郡长”（high sheriff）是英国各郡最重要的法定执行人员，但是随着时间流逝，其大部分职责已经转移至其他部门或者被废除了，并且这些功能现在已经几乎完全是仪式性的或代表性的。他们出席法官所在的地方法庭并为他们提供服务，以反映出他们在历史上的功能。See Mads Andenas.Civil Enforcement in England and Wales.17 Eur.Bus.L.Rev.619，621（2006）.
[30]See Philip Evans.Bailiff fees：Scotland's blueprint for reform.18C.J.Q343，344（1999）.
[31]John Cruse.“Persons of no value”：A History of Bailiffs and Bailiffing from 1500 to the Present.Wildy，Simmonds and Hill Publishing，2009，p.267.
[32]程汉大主编：《英国法制史》，齐鲁书社2001年版，第45页。
[33]John Kruse.“A Lawful Trespass”：The Development of Common Law until the Present Day.Wildy，Simmonds and Hill Publishing，2009，p.64.
[34]See Cotsworth v.Betison（1696）1 Salk 247.
[35]John Kruse.Power of distress：a guide to remedies unreformed by the Tribunals.Courts and Enforcement Act 2007，Wildy Simmonds&Hill Publishing，2009，p.141.
[36]John Kruse.Replevin-repeal or retain？Liverpool Law Review，Vol.23，2001，pp.95-115.
[37]姜世波：《英美法中的习惯法渊源》，载《山东警察学院学报》2011年第2期。
[38]沈达明编著：《比较强制执行法初论》，对外贸易教育出版社1994年版，第66页。
[39]John Cruse.“Persons of no value”：A History of Bailiffs and Bailiffing from 1500 to the Present.Wildy，Simmonds and Hill Publishing，2009，p.xvi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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