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间法：山东安丘、临朐等地的叫魂仪式

叫魂是还魂的一种方法，也叫“喊魂”“喊惊”或“收惊”，《中华全国风俗志》^[8]的解释：小孩偶有疾病，则妄疑为某地惊悸成疾，失魂某处。乃一人持小孩衣履，以秤杆衣之，一人张灯笼至其地，沿途洒米与茶叶，呼其名（一呼一应）而回，谓之叫魂。还有民俗学者认为，“古代认为，人有疾病将死，魂魄离散，须招魂以复其精神，延其年寿，因而有‘招魂’之俗”。^[9]各地的叫魂仪式由于风俗习惯、民族特点不同而五花八门、种类繁多。根据新浪博客实名注册用户“中华道德堂”的陈罗庭道长推测，收惊（叫魂）仪式不下几百种，包括“呼喊名字法、镜子收惊法、鸡蛋收惊法、擦身收惊法、衣服收惊法、符咒收惊法等等，在符咒收惊法中又分为小收惊法和大收惊法”。^[10]

笔者依凭残存记忆和母亲、家嫂的描述和介绍，对现存山东安丘、临朐等地的叫魂仪式进行了归纳整理。在山东安丘、临朐等地，叫魂一般有两种仪式：“亲人叫”和“神婆叫”，两种仪式除了叫魂主体不同外，其他程序大致相当，下面以笔者亲历的“神婆叫”为例进行简单介绍。

笔者被惊吓哭闹4、5天后，父母亲最后商定请邻村的“老母娘”来为笔者叫魂。据母亲和家嫂回忆，当时“文革”刚结束不久，许多传统风俗还没有完全恢复，但叫魂风俗在“文革”期间也一直没有中断过，但是大家都小心谨慎、偷偷摸摸为之，因为“文革”期间把叫魂等地方风俗都归到封建迷信之中。因此，在20世纪70年代末，请“老母娘”来帮笔者叫魂虽不能声张，但也不是一件很困难的事。

“老母娘”来到笔者家，一边与父母亲交谈，一边看着躺在炕上的笔者，然后用手从头到脚按摸笔者的身体，按照母亲的说法，好像是在探查什么。之后，“老母娘”就开始“掐算”，一边掐算一边对母亲说：“你闺女是晚上在家外受到惊吓，不是大事，不必担心，我告诉你们方法，你们自己叫叫就行了。”按照家乡习惯，只有丢魂时间长或者病情严重的丢魂人才有神婆亲自叫魂。但由于父母以前没有叫过魂，怕生出什么乱子，就请老母娘亲自代劳。这是叫魂的第一阶段，这一阶段很类似中医治病的问诊程序，暂且称之为“问诊阶段”。“老母娘”在“问诊”阶段的工作与中医的望闻问切有相通之处，通过观察、触摸丢魂人身体，通过与丢魂人亲属交谈，判断“丢魂人”的魂是什么时辰丢、丢在了哪个方位。^[11]当“老母娘”把初步诊断说出来的时候，父母亲、嫂子都惊得目瞪口呆，因为笔者丢魂的时间、地点与实际情况是如此吻合。至于“老母娘”是根据什么作出的判断，直到今天大家也感觉很纳闷。

叫魂的第二阶段是“开方子”，“老母娘”告诉父母亲如何叫魂，即使“老母娘”代劳，也需要父母亲配合完成叫魂过程中的一系列动作。在这个阶段，“老母娘”告诉父母亲，她叫魂的时候，父亲必须坐在笔者身边配合她，其他人只许看不许说话。“老母娘”嘱咐好了每个人在叫魂过程中的角色和注意事项后，在父母亲再三礼让之下，在我家吃了晚饭，因为叫魂需要在晚上进行。

第三阶段是叫魂实施阶段，就像中医的治疗过程一样。按照“老母娘”的安排，父亲左手搭在笔者的额头上，右手攥着笔者的小手，“老母娘”念咒语时，父亲要及时应答，不得有误。其实，就一句话“回来了”，很简单。“老母娘”在堂屋灶台前和炕前分别烧了沓纸钱、点燃一支香，这个过程中她一直在轻轻地念着咒语，母亲和家嫂说根本无法听清楚“老母娘”念的什么内容。之后，“老母娘”拿着笔者穿的一只鞋，在炕上轻轻敲打，一边敲打一边说：“鞋打炕，炕打鞋，自己吓着自己来。”敲打念咒语几十次之后，老母娘开始叫着笔者的名字念叨：“某某，回家吧，你娘等你吃饭呢（你娘等你睡觉呢）！”这时父亲就应答：“某某回来了！”“老母娘”反复念叨几十遍之后说：“好了，某某回来了。这个孩子将来身体健康，无灾无祸，大富大贵！”父母亲听后长舒了一口气，并对“老母娘”千恩万谢。据母亲回忆，那晚送了“老母娘”一把子（10个）鸡蛋，虽然觉得很少，但家里也只有这么多。

据说，叫魂当夜笔者没有再哭闹，睡得特别安稳，早晨醒来吃饭也很多，父母亲很是高兴。现在回想起来，笔者似乎依稀记得当时的自己似睡非睡的，感觉到了父亲按在笔者额头上的大手，因为那只手热乎乎的，好像还有点出汗。(www.xing528.com)

母亲和家嫂说，故乡叫魂的方式还有很多种，比如丢魂人的母亲或其他亲属，拿着丢魂人的一件上衣和一把扫帚到丢魂地点的叫魂方式也很流行。丢魂人亲属在丢魂地点画一个直径大概一米多的圆圈，在圆圈里边烧些纸钱，然后把衣服放在扫帚上，拖着扫帚往家走，一边走一边念叨：“某某回家吃饭了、某某回家吃饭了……”往家走的途中，叫魂人不能回头看，否则就不灵了。回到家，把衣服盖在丢魂人身上，再念叨几遍：“某某回来了、某回来了……”

在文本调查中也可以发现，由于叫魂是一种具有普遍性的民俗，因而叫魂的仪式和方法也有很多，有的仪式简单方便，比如有的两三千字的文章就介绍了30多种叫魂方法，这些仪式简单的叫魂方法往往是针对那些症状轻微的丢魂人。比如，“家长一手在当时小孩儿受惊吓的地方做收起状态，回手轻轻摸一下小孩儿的头和脚，轻声念道：‘摸摸毛吓不着；摸摸尾儿，吓不大会儿。’或者呼唤乳名：‘××随妈妈（或奶奶等看小孩儿的人自称）回家来’”。这些简单的叫魂仪式由于简单易学，操作方便，从网络跟帖情况看，深受广大网友喜爱。

但是，针对症状严重、持续之间较长的丢魂人，叫魂方案就比较复杂。比如道教的叫魂仪式就包含了许多程序性规范，其“收惊文”还包含了大量的“收惊咒”，这些都不是普通民众能够掌握的。比如：“常见的是在一寸宽、三寸长的黄纸上写《招魂箓》，那符箓上的字非专业人是写不出来的，因为字典里没有那些字。写好就在夜深人静，由家人在失魂者头上擦几下，在床头烧掉就可以了。在字符的旁边还必须写上：‘荡荡游魂，何处留存；三魂早降，七窍未临；河边野外，荒庙庄村；公庭牢狱，坟茔山林；虚惊诉讼，失落真魂。今差山神五道，游路将军，当方土地，家宅灶君；吾今差你着意搜寻，收魂附体，助起精神。天门开地门开，受命童子送魂来。太上老君急急如律敕！’”^[12]

“收惊咒”是叫魂过程中施术者（台湾、闽南一带指实施叫魂法术的人）念的意在借助各方神力帮助受术者（丢魂人）收魂的咒语。道教的“收惊文”中有许多“收惊咒”，比如：“香烟通法界，拜请收魂祖师降云来。烧钱烧化江湖海。神兵神将火急如律令。仙人为我敕白米。吾奉太上老君，神兵神将火急如律令。急急如律令。”再比如：“拜请九天司命护宅真君来收惊，收起小儿（女）某某失落魂魄，受惊元神，归在本身。收起东方惊无惊、西方惊无惊、南方惊无惊、北方惊无惊、中央惊无惊，五方正气护身煞气除，大惊小惊化无事。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十二元神自在，百病消除身无灾，日吃饭乳知香味，夜好安眠不啼哭，生命之光照灵台，吾奉‘九天司命护宅真君急急如律令’。”“魂魄自在，身无挂碍，三魂七魄，圆满愉快、十方正神，护体煞解，甘露法水，解病消灾。”^[13]“慧元江边玩，金刚列两边，千里魂灵在，急急入窍来。”^[14]《民俗》记载的粤语叫魂咒语虽然咒语复杂，但却朗朗上口：“东方米粮，西方米粮，南方米粮，北方米粮，四大五方米粮。民国某月某日某某（小孩名）同年来归啊！来归觉醒觉乖，觉醒觉乖，一觉还一觉，二觉到天皓。圆毛三十六般惊，扁毛三十六般惊，亚姨妗舅吓起惊，亚姊亚妹唤起惊，婶婶伯母吓起惊，吓起久时返得快，异返童年某某来返啊！左门官，右土地，招魂童子，带魄童郎。斩开地皮铲地狱，收赎真魂兼正命，等佢童年来归。来归六脉安然，食茶酣，食饭香，食茶长血，食茶长肉，一年大，一年乖，随年长大，随月长乖，福爹旺母，福兄旺弟，根荃稳固，寿命延长，来归一片光辉。火屎碌碌，童年归屋，火屎沙沙，童年归家。某某童年来归啊！认得旧时穿着过，魂魄跟从衫就归。”^[15]

我国山东、河南、江苏、安徽、广东、福建、台湾等地也有法师（有的地方称为巫师）行“收惊术”帮人叫魂的习俗。比如，在湖南梅山一带，“作法时，巫师用左手抚摸受惊者头顶，右手在其额部画一个‘雨’、‘渐’、‘耳’三个字重叠的‘符’，一边画符，一边念咒，符咒念完，符同时画完。然后巫师对着自己的手掌哈三口气，在受惊者的额头上摸扫三下，即表示收回魂魄”。^[16]道家收惊法师的收惊术分为大、小两种收惊法。大收惊法需要借助受惊吓的病人带来的白米和病人干净的贴身内衣来完成，做法是：法师事前准备好一个茶杯和一张黄色手帕，用一个盘子装上生米，把被吓到的人的衣服拿来，放在台上，向茶杯中加满米，并盖上手帕，念收惊咒一遍后，打开手帕观看杯中米的变化，根据杯中米上的纹路、凸起、塌陷、图样等确定失魂人受惊之缘由、方位等。此后，向杯中补满米，然后再盖上手帕，念收惊咒一遍，再打开手帕观看杯中米的变化，如果杯中米不再出现塌陷之现象，收惊仪式即告完成。然后将米收起，米煮给受惊者吃，衣服交给受惊者穿，这样就可以了。^[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