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学热矣,众说纷纭,歧义生矣,正名顺言,聊作一家之言。什么是“国学”?说文解字,即中国之学;望文生义,即中国独特文化。这是大而化之的话,但要研究问题,则对“国学”的定义,应当更清晰一些,大家讨论起来才有共同语言。目前论界对此大约有三类说法:一是“大文化说”,认为“中华文化即国学”,文化即文明,它无所不包,举凡人类一切物质、精神之创造,全是,其中的非物质文化,例如风俗习惯之类,极其庞杂,故“文化说”,大了;二是“经史子集”说,其中“集”主要是历史上名人的文章出版物,历代的许多“离退休老干部”都出书(仅四库全书中,前儒研《易》专集,被列入的即有二千多卷种),故“经史子集”说,杂了;三是“三教九家(其实只剩八家)”说,又小了。
因此,我独创一家之议:建议以“国之道、国之学、国之艺、国之技”来涵盖国学要点。“道”是智慧,主要是儒释道三教;“学”主要是“史”和“子”,也包含一些带有“术”的色彩的学说,例如兵学、医学、风水学;“艺”是艺术,孔子提出六艺,那是古代学人必修的,此之外,更多的,是中国人生活中与“美”有关的一切审美创造性活动,例如国画、中国书法、中国舞蹈、戏剧、戏曲、中国功夫等等;“技”是技术、技巧,它与艺的分别,在于其工艺性,古代不重视科技,认为是“奇技淫巧”,但其实都是中国的好东西,例如近一两年国家开始审批种种“非物质文化遗产”,其中手工艺类的,如石雕石刻、玉雕玉刻、木雕木刻、抽纱绣花、纺织编织、陶艺瓷艺、木作油漆、文房四宝、传统印刷技术、版画剪纸等等,都是很专门的学问。
如果上述“道、学、艺、技”的“国学四域说”成立的话,则大抵可分为两层:上层是“道”和“学”,以上层文化或精英文化为主;下层是“技”,以下层文化和民间布衣文化为主;夹心饼干的中间是“艺”,半上半下,兼道兼术,例如中医,有“学”,但也有“道”,还有“技”,兵法和书画等亦然,更是中国人的宝贝。
目前学界的国学研究,对最下面一层,则多有罔顾,我以为甚为偏颇——离开了大多数老百姓生活须臾不可离的种种,便有走入象牙塔、脱离群众之虞,这样的研究与百姓无关,只是热在表面,恐怕不能深入持久。当然,这样表述也难免偏颇,因为“道”和“学”虽然是精英文化论题,但普罗大众未必不关心,甚至相反,需求更甚的,是老百姓,近年的小孩读经热、普通百姓对佛教的热衷、知识阶层对禅宗的渴求、商界对兵法兵学的兴趣,各阶各层对风水学、命理学的关注等等,便是例子。一个十几亿人口的大国,对一个话题,有如此的热烈需求,它的“热销”,是肯定的事情;并且,可以预料,热潮方兴未艾。
再进一步分析“市场”,国学热中有两类产品,一是严谨而有深度、但过于“经院化”的,虽然是好药,但不可口,所以曲高和寡;另一类是深入浅出、轻松活泼的理论“钙糖”——例如中央电视台《百家讲坛》和凤凰卫视《世纪大讲堂》等,以儒、释、道三教为主题的“电视大课”、收视率极高的电视节目《〈论语〉心得》、《品评中国》和网上点击率高达几千万的《明朝那些事儿》,是“史”、“学”兼用的国学研究中的“钙糖”:加了糖的补药,因其好吃的缘故,所以热销。(www.xing528.com)
自“五四”新文化运动之后,国学的规模化研究普及,已断裂80余年,多数人对国学所知甚少,前些年一些以伪宗教为内容的“功法”的狂热,其实是钻了这种断裂所造成的无知的空子,因为社会当时没有“正版”宗教的传输与引导,伪劣产品便成了炙手可热的货色了。近一两年比较宽松的宗教政策,已使伪劣产品日渐失去市场,这是国学热良好功用的一个小小副产品。以我个人观察思考之后的预想,国学热要更加深入并防走偏,将需要以下几方面的力量更多的参与和推动:高层的提倡与引导、学界的研究与探讨、媒界的参与与推广和民众的关心与接受。
毋庸讳言,国学这个老东西,就像一间五千年的杂物间里面堆放的杂物,以先秦“文物”为主,例如《易经》、《尚书》、《诗经》和诸子百家,但既然是“杂物间”,堆放的年代和主人不同,内容和品位不同,优劣兼存,所以,在“取宝”的同时,清理或摒弃一些过时或腐烂的,便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了。国学是中国人精神的命根子,无此无以提起“民族精神”,不扬弃不行;但因此而全盘否定国学(例如说“中医是伪科学”)虽然不是在打中国人的脊梁骨,至少是在抽中国人的脚跟筋,爱中国者,当自重。
要而言之,国学热由学界精英对其“道”与“学”研讨,到大众媒体的参与,王谢燕已渐飞入百姓家;下一步,对中国的“艺”与“技”的珍视与研究,势在必行,不如此,许多传承千年以上的宝贝,将在我们这一两代人的手上断送而不可复求,例如,将来研究中国古建筑、古制墨法,研究“端午祭”风俗等等,只有去日本或韩国留学才能学得到,到那时,哀莫大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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