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语与算盘：东亚传统文化教育的发展

进入新世纪以来，以中国、韩国等为代表的东亚地区出现了经济的持续增长，经受了金融危机的考验。对于这种现象，人们不禁会有疑问，这些国家和地区为什么会出现经济高速增长的势头？当学者们试图探寻其中的深层原因时，他们发现，这是得益于一种群体性的社会心理和社会文化，来源于以儒家为核心的“东亚价值观”。东亚经济腾飞的精神动力正是来自于以儒家为代表的传统文化伦理，并加以成功应用和改造的结果。诚如著名日本企业家涩泽荣一在《论语加算盘》一书中，认为其生意成功的经验就是算盘加《论语》，既讲精打细算赚钱之术，也践行了儒家传统精神。

儒为本——韩国传统文化的源泉

中华文化自汉朝传入朝鲜半岛以后，随着儒释道思想与韩国传统思想结合起来，对于韩国民族精神的形成产生了深远影响，儒家思想逐渐成为了古代朝鲜社会的主流思想。在走向近代化的过程中，儒学遭受了西方文明的强烈冲击，书院的衰落曾一度被认为是韩国文明开化的标志，随着各种现代社会问题的出现，儒学又被重新视若珍宝。

正如有韩国学者所说的，韩国人现在是思想上西洋化，而在感情上则仍然是儒教传统的。在现代韩国，无论是在文化教育领域还是在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都可以感受到儒家文化的影响。近年来，亚洲各国正目睹着韩国文化的兴盛。一个不争的事实是韩国电视剧在东亚文化圈，特别是在中国获得巨大成功，并呈现出不断扩张和延伸的强劲趋势。韩剧《大长今》风靡东亚，充分展示了儒家传统文化的魅力。

韩国设有专门的儒教大学——成均馆，该馆还设有专门的儒学大学和儒学学院，以培养儒学研究和教育方面的专门人才。成均馆相当于中国的阙里孔庙，是儒教命脉延续的象征。成均馆不仅供奉着孔圣十哲和中、韩两国的历代儒家著名圣贤，而且至今完整地保存着李朝以来的春秋两季祭奠礼。成均馆还在每月的初一、十五行焚香礼，以表达儒者们对先圣先师的崇敬之心。韩国的政界和企业界领袖对儒学都非常重视，三星集团每年都向成均馆投入大量资金。许多企业积极支持或创办以著名儒者命名的研究院所，包括“退溪学研究院”、“栗谷思想研究院”、““阳邨思想研究院”等。

除了成均馆大学外，韩国各城市都有乡校。乡校是韩国历代传承儒教、祭祀孔子与圣贤的地方，相当于中国古代的文庙。韩国乡校历史悠久，至今已有800多年的历史。如今，乡校仍然发挥着地方儒教教育中心的作用，经费仍由政府支持。全国乡校每年都与在首尔的成均馆同时举行盛大的祭孔活动，每年寒暑假，乡校都会为中小学生开课，教他们忠、孝、仁、爱等道德规范和各种行为准则，学生们必须穿着传统韩服上课，学习书写汉字，学习茶道、行礼、饮食礼节等生活礼节。乡校专门设有“明伦堂”，对学生进行经书教育和道义宣传活动。乡校还承担着地区传统生活文化中心的功能，定期举办各种中小规模的课程和传统婚礼、传统成年礼等各种各样的传统仪式，每年都邀请老人举办耆老宴并表扬孝行者和善行者，目的是让青少年多方面亲身体验儒家文化，使得一般韩国人在日常工作之余依然能够体会到传统文化观念和价值观。

与乡校并存的教育机构还有书院。目前在韩国大约有234所乡校和186所书院。乡校和书院都是儒学教育机构，不同的是：乡校是国立的，书院则是私立的；乡校一般设立在地方的中心，普通百姓都可以入学。书院则坐落在宁静的郊区，强调学习圣贤的经书。

忠仁信——中华文化教育在宝岛延续

中国台湾地区的国学教育基础深厚，海峡两岸的文化底蕴一脉相承。“大事小以仁，小事大以智”等语句时常见诸报端，还有不少名人对经典名句信手拈来。以马英九为例，他虽然在哈佛大学攻读的是法律，少儿时代却在父亲的要求下，熟读唐诗三百首以及《古文观止》、《左传》、《论语》等经史百家，还写得一手漂亮的毛笔字，古文功底深厚。台湾民间的国学与中华文化会多得不胜枚举，如孔孟学会、各地诗社和各地孔庙等。民进党当政期间推行的“去中国化”，在文化上来讲，只是伤及皮毛，没有伤筋动骨。

台湾地区的中小学校更是着重国学教育。在小学生每周40个小时的课程安排中，国文、历史、地理和公民道德等与中华文化相关的课程至少占了一半，学校还相当重视学生的古文训练和中国传统思想的熏陶，校训几乎都包含“礼、义、廉、耻”，而几乎所有学校的墙上都印着“忠孝仁爱信义和平”，台北市也以忠孝、仁爱、信义命名三大主干道，让国学点点滴滴深入人们的生活。(www.xing528.com)

到了中学，学生每学期要学15到18篇课文，其中文言文至少占一半，高中后则开始学习《论语》等相关课程。《国学概要》供高二文科选修之用，内容是关于国学的一些基本知识，如文字学、经学、史学、子学、文学的概要性介绍。《国学基本教材》的全部内容就是“四书”。

根据台湾当局“教育主管部门”公布的2010年高中语文课纲草案，文言文比率上调为最高65%，文言文参考文选则从40篇减为30篇，其中台湾题材由8篇减为3篇，并扩大文化经典取材，选修科目增列“国学常识”。虽然文言文选文减为30篇，范围包括：诗经、左传、礼记、论语、孟子、老子、庄子、墨子、韩非子等。而台湾大学中文系的国学教育更加系统而完整，就连在大陆都算冷门的音韵、训诂之类的课程都有一批学者与学生在研究。

台湾地区各级教育系统为几代人打下了良好的国学基础，也形成了全社会的国学氛围。每逢孔子诞辰，岛内孔庙都举行庆祝大典，每逢新春社会名流还要举办诗歌雅集，因为有这样的基础，才诞生出林夕、方文山等著名词作者，也才有《东风破》、《青花瓷》、《菊花台》这样古雅的歌词，掀起华人流行乐坛的中国风。此外，台湾的优势在于传统社会的结构没有变，各种原生性、地方性的社团，都会在社会上延续传统文化价值观，帮助人们潜移默化地形成了一些基本价值规范。台湾地区的国学教育不完全依靠在学校背诵考试，家庭、社会形成的气氛也起了很好的烘托作用。

国学热——崛起中国的文化教育反思

当今的中国社会与改革开放以前相比，社会财富倍增，人民的生活水平大为提高，然而，在繁荣背后，极端个人主义、功利主义泛滥。传统文化中礼义廉耻、修身齐家等思想成了社会稀缺资源。人们试图通过对儒家思想、传统文化、国学的重视，唤醒社会的道德良知；通过传播和弘扬中华民族优秀的传统文化，提高全民族的整体道德素质。

近些年来，许多高校成立了有关国学和传统文化的研究机构，如清华大学思想文化研究所、中国社会科学院儒教研究中心等。民间的国学复兴出现了读经、汉服热、儒学复兴、民间祭孔等活动，各地相继建立书院、私塾、学堂、童学馆一类国学社团。国学开始走进了中小学生课堂，走进了社区。2010年，教育部在全国学校开展“中华诵—经典诵读行动”的试点工作，由北京师范大学等组织教育学专家、教授编写供小学使用。少儿国学教育已被越来越多的家长所接受认可。

在推广国学教育过程中，逐渐显露出一些实际问题。适合内地学生的国学系统性教材编制还处于摸索阶段，市面上大量国学读本、经典读本显得杂乱，不成体系。师资队伍的缺口大是推广中面临的最大问题。许多学校的国学老师是从语文老师队伍中挑出来的，只有小部分学校才有自己独立的国学老师。不少老师虽接触过部分国学内容，但也并未系统学习过，只有极少数出于个人兴趣自学了四书，国内专门开设国学的大学院系也在起步阶段中，许多基层语文教师并没有系统学习过国学，缺乏有效教育的经验。经过近十年来普及，国学已逐渐为广大民众所熟知。在今后的国学教育发展中，如何规范和系统化教材和教学方法，提高师资水平，形成良性的国学教育体系，将是摆在学校、教育部门乃至全社会面前的一个重要课题。

作者为广东省社会科学院国学研究中心研究人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