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君主专制政体之下,臣僚处于被支配的地位,但臣主又不能不依靠内外臣僚处理政务。这样,在封建斗争中,各种政治派别必须要顺应政治体制和君主的好恶脾性,巧妙地达到自己的政治目的。与此同时,内借君主之力,外借其他政治势力相助,则成为当时政治斗争的重要手段。因此,在封建斗争中,使用趁火打劫之计的制造忧患,趁其内外交迫而灭之的手法,便成为各种政治势力应该掌握的技巧和试图掌握的技巧之一。
西周灭商,推行“封建”。所谓封建,就是封侯建国,裂土封爵。秦灭六国,罢封建,设郡县,停止对宗室的分封,汉高祖刘邦统一中国后,认为未封宗室以为屏藩是秦速亡的原因之一。因此,他专门分封了一批同姓诸侯王,让他们领兵分据战略和财赋要地,接以控制郡县,必要时又可以为中央王朝的捍卫力量。为此规定:“非刘氏不得王”,有意识加强宗室的力量,提高宗室的地位。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诸侯王凭借自己相对独立的统治权,渐成为尾大不掉之势。与此同时,北方匈奴强大,威胁汉朝的北边。故此,在文、景之时出现如何削藩和抵御匈奴问题的议论。
这两个问题,一是内事,一是外事。言外事是朝野都能接受的,没有什么忌讳,言内事则容易引起当权者的猜忌。故此,汉文帝时的贾谊因诸侯王势力太大,已呈难制之势,提出“欲天下之治安,莫若众建诸侯而少其力”的主张,认为可以给宗室以很高的政治和经济待遇,但不能给他们实际的军政权力。年轻的贾谊得到汉文帝的赏识,已招致一些诸侯大臣的嫉妒,又直言内事,积怨更深。于是,大臣们以贾谊“洛阳之人,年少初学,专欲擅权,纷乱诸事”为名,逼迫文帝不能重用贾谊,贾谊所提的建议也难以实施,以致唐代诗人李商隐有“可怜半夜虚前席,不问苍生问鬼神”之叹。
与贾谊同时代的还有两位年青人,也谈内外事,自然也招致诸侯大臣的猜忌。由于两人进言的方法不同,所得到的结果也不同。这就是袁(一为爰)盎和晁错。
从出身来看:袁盎父亲是盗贼,在吕后当权时,袁盎走吕禄的门路,得为吕禄的舍人,从此进入仕途。在汉文帝即位时,袁盎凭着其兄的举荐,升为郎中,得在文帝身边侍从,有了进言的机会。晁错也是家无渊源,“以文学为太常掌故”。是凭自己的才能进入仕途的。
不同的出身和经历,使他们在为人处事上相差很远。晁错为人峭直刻深,袁盎为人圆滑含蓄。在文帝时,晁错上书凡三十篇,涉及内外重大事务,虽然没有使文帝完全听从,但使文帝知其才能,其官也就不断升迁,从太子舍人、太子门大夫到太常博士、太子家令,升到中大夫,虽尚不是什么显官,已招人眼热。袁盎虽没有晁错那样文笔,但身为侍从,向文帝进言的机会很多,常使文帝悦服,官运也很亨通,在文帝之时官至吴国相。
在景帝为太子时,晁错为太子家令,常为景帝出谋划策,人号为“智囊:’。景帝即位,晁错升为中大夫,转内史,超迁为御史大夫而身居副丞相之职,故“宠幸倾九卿”。这种升迁速度,肯定招人嫉妒。在晁错为内史时,当时的丞相申屠嘉就很嫉妒,拟以晁错“穿宗庙垣为奏,请诛错。”幸而为晁错侦之,先行向景帝汇报,使申屠嘉计谋不成,深恨“吾悔不先斩错乃请之,为错所卖!”申屠嘉本是气性很大的人,“因呕血而死”。这使晁错更加荣崇,朝野也就更加侧目。(www.xing528.com)
景帝即位,对袁盎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因为他身为吴国相,人在外地,难以进言,且景帝在为太子时,因与吴国太子下棋发生争执,“引博局提吴太子,杀之。”与吴国结成深怨。现在景帝即位,这种深怨肯定会爆发出来。袁盎出于避祸心理,及时告归,投靠丞相申屠嘉,以求自全,不料申屠嘉又死去,所恃已去,处境危险可知。
晁错受宠,袁盎失爱,这两个人的积怨必然要激化起来。本来晁错与袁盎就不相善,“错所居坐,盎辄避;盎所居坐,错亦避;两人未尝同堂语。”现在晁错为御史大夫,袁盎在京闲居,正是晁错报复的好机会。但这位好谈“权术”的晁错,非但没有害掉袁盎,反被不好谈权术而会用权术的袁盎所害。
以二人的权术而论:晁错深得景帝信任,也非常忠于景帝。为了景帝的尊严,他不惜多次更定法令。他自恃有权在手,不听左右劝谏,就是其父亲劝他,也改变不了他的初衷,使他父亲感到“刘氏安矣而晁氏危!”“不忍见祸逮身”而自杀。晁错本人因为是维护“天子之尊”,所以才不怕别人“口语多怨”。但作事优柔寡断,缺乏应变才能。有景帝的信任和重用,晁错自以为有恃无怨,孰料他的政敌竟使用很高明的手段,将其所恃变为所害。袁盎则不然,他比晁错要会看风使舵,他中伤人总能抓住要害。下面就他们所作的二三事进行比较。
在文帝时,袁盎不过是刚人仕的郎中,在文帝身边为侍从。这时绛侯周勃因平定诸吕,拥立文帝,志骄意满,而文帝也因周勃功高,礼之甚恭。袁盎借机向文帝进言道:“丞相(周勃)何如人也?”文帝对周勃正怀感激眷恋之情,使回答道:“社稷臣。”袁盎说:“绛侯所谓功臣,非社稷臣。社稷臣主在与在,主亡与亡。吕后时,诸吕用事,擅相王,刘氏不绝如带。是时绛侯为太尉,本兵柄,弗能正。吕后崩,大臣相与共诛诸吕,太尉主兵,适会其成功,所谓功臣,非社稷臣。丞相如有骄主色,陛下谦让,臣主失礼,窃为陛下弗取也。”自此以后,周勃的处境就不妙了,不得不辞相就侯位。然而在周勃被人诬告而抓进狱中时,袁盎力言周勃无罪,这又就使周勃感激他,“乃大与盎结交。”一石双鸟,上下均不遭怨。还有一次,袁盎安排文帝宠幸的慎夫人的座位时,把慎夫人的座位安排在皇后之下,慎夫人生气,不肯坐,文帝也因此恼怒,竟不入位,带慎夫人回后宫。袁盎因此进言:“臣闻‘尊卑有序,则上下和’。今陛下既已立后,慎夫人乃妾;妾、主岂可与同坐哉!且陛下亲之,即厚赐之;陛下所以为慎夫人,适所以祸之也。陛下独不见‘人彘’(指吕后将戚夫人手足砍去扔在猪圈事)乎!”这不但使文帝转怒为喜,也使慎夫人心服,另赐袁盎金五十斤。由此可见袁盎处事多能抓住要害,对当时的政治斗争看得也很清楚,晁错当然不是他的对手。
晁错与袁盎结怨,现大权在手,足以致袁盎于死地,便使吏按袁盎受吴王财物,将袁盎贬为庶人。不久,吴、楚等七国叛乱,晁错也深知袁盎是其内忧。内忧不去,外患难除。晁错便对下属说:“袁盎多受吴王金钱,专为蔽匿,言不反;今果反,欲请治盎,宜知共计谋。”希望下属为他查找袁盎的参加反叛的痕迹。当下属以“盎不宜有谋”为辞时,晁错便犹豫不决,难以当机立断,最终又因此走露消息,使袁盎有转危为安的机会。由此可见,晁错为人处事不如袁盎,其受袁盎之害也是必然的。
袁盎得知晁错欲加害自己,于是托正受景帝眷爱的外戚窦婴为其引见,得以于深夜见到景帝,从容进言。景帝正为吴、楚反叛忧于能眠,与晁错在一起商议军事,见到原来为吴相的袁盎,自然话题就是此事。政敌在场,袁盎若不抓住景帝的心理,非但不能免祸,反而会给晁错以口实,故需相当高的技巧。当景帝问吴、楚反叛之事时,袁盎马上回答:“不足忧也,今破矣!”一下就将景帝注意力吸引过来。景帝说:“吴王即山铸钱,煮海为盐,诱天下豪杰,白头举事,此计不百全,岂发乎!何以言其无能为也?”袁盎得知景帝所虑,便为其释疑说道:“吴铜盐之利则有之,安得豪杰而诱之!诚令吴得豪杰,宜且辅而为谊,不反矣。吴所诱皆无赖子弟、亡命、铸钱奸人,故相诱为乱。”这种分析与晁错所估计相同,故晁错说:“盎策之善。”这就更使景帝关心如何平吴而向袁盎问计。袁盎见景帝人彀,便让景帝屏开左右,将晁错也屏开,得以单独进言。这样作虽招来晁错怨恨,但生死成败在此一举,袁盎只有孤掷一掷了。袁盎说:“吴、楚相遗书,言高皇帝王子弟各有分地,分贼臣晁错擅适诸侯,削夺其地,以故反,欲西共诛错,复故地而罢。方今计独有斩错,发使赦吴、楚七国,复其故地,则兵可毋血刃而俱罢。”实际上袁盎这种估计是完全错误的,七国兵已发,犹如离弦之箭,想要收回是不可能的;再者,即使能收回,结怨已深,七国还怕朝廷日后以此报复,势本不能息。这主要是袁盎害晁错以求自安。景帝听了袁盎的话,沉思许久,居然说:“顾诚何如?吾不爱一人以谢天下。”于是,这位忠心于景帝,而自恃景帝为后台的晁错,便被景帝定为灭族了。而晁错尚不得知,其被捕杀时,还穿着朝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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