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短暂,不要愁眉苦脸。
今天,我们驱车来看望祖母。一路上,大家沉默无语。每个人都在沉思。祖母病得很严重,医生告诉我们,祖母跟我们在一起的时间不会太多了。这似乎很突然,但对一个85岁的人来说,这又不是特别的意外。也许,我们早该预料到这一点。但是,我们又能做些什么呢?
姑娘们心情沉重。她们年轻的心灵又一次受到震动,生命不会永恒,我们所挚爱的人不会永远和我们在一起,我们也不能永远从他们那里获得智慧和安抚。
苏珊静静地坐在那里,怀里紧紧地抱着那个装着被子的袋子,就像儿时悲伤的时候抱着一个玩具熊,手下意识地抚摸着那软软的织物。
“我真希望我们住得离奶奶近一点儿。我们应该多去看望她。”詹妮弗语气沉重地说。
我也希望。我当然希望。唉,詹妮。我们一生中能没有任何遗憾吗?
我握紧她的手。“别太难过,亲爱的,奶奶知道我们都爱她。爱并不意味着朝夕相伴。即使没有和你所爱的人在一起,甚至你没有想起他们,你的爱仍然在你的心中。奶奶很为你们骄傲。看到她的两只小鸟自由地飞翔,她便会感到无限欣慰了。所以,就让我们安然地面对这个现实,好吗?现在,你们能给她的最好的爱的礼物就是不要让她看出你们的悲伤。你们能做到吗?”
她们俩默默地、悲伤地看着我。然后,互相匆匆地瞥了一眼,无力地、但又很坚定地点了点头。我们都长出了一口气。是的,我们能做到。我们赶路吧。
一路上,是詹妮弗在尽量地调节我们的心情。她总是那样有勇气,吵吵嚷嚷,使人开心,而且总是能用一张笑脸掩盖内心的悲伤。对于一个性格直率果断的人来说,我们很惊讶于她的热心、她的体贴。这给了她超出了她年龄的力量和沉着。
“咳,尤达奶奶。”她愉快地喊,“看,我们带来了什么?我敢打赌,你不会想到我们做完了被子!有时候,甚至我自己也想像不到。”她一边笑,一边取出她的被子。“看吧!”她轻轻地把被子在病床上展开。祖母现在住进了特别医护中心,在这里,她可以随时接受治疗。
“今天,我们该庆祝一下!”我拥抱祖母,“考验结束了。”我故意低声对祖母说。
“我的也做完了,奶奶。”苏珊轻轻地说,抱着她的被子挤到前面。她将被子挂在病床房边的椅子上,祖母能看得很清楚。
“这真是太棒了。”祖母一边认真地看着被子,一边轻柔地说:“我真为你们感到骄傲。你们第一次尝试就把被子做得这么美,这么好。”
“这都应归功于你,奶奶。”詹妮弗说。
“的确。”我边强调边俯身吻她,应该这么说。”
“先别忙着高兴。”祖母用颤抖的手指指着我们,“你们还有一件事要做。记住,你们要在被子上写上日期和你们的名字。这里,我有些东西,我一直等你们来,给你们。这是签字用的标贴,这是防水墨水。在标签上写上你们的名字和日期,然后把它工工整整地缝在被里上。这样,你们才真正大功告成了。”她把笔递给她们,那虚弱的手在颤抖。
姑娘们马上接过笔,此时她们非常顺从。她们麻利地穿针引线,我惊讶,她们现在干起活来轻车熟路。她们熟练的技巧使那些针脚体现出成熟和自信。
祖母和我相视而笑。她点了点头,接着说,“这是最后一道工序,但同时也是最重要的。在被子上签名,这是我们的传统。换句话说,从劳动中获得荣誉。无论做什么工作,都要为自己的工作而自豪。这也是工作的最大动力。知道自己要在自己的作品上签名,你们就会在工作中更加尽心尽力。”
“如果在汽车生产线上的每个工人都必须在车轴上打出自己的名字,即使少用些润滑油,生产线同样会运行通畅。”詹妮弗说。她举的例子引得大家都笑了起来。
“对。”祖母赞同地说,“当然,优秀的作品总是应该受到尊重、得到肯定的。”
“也就是说,”苏珊附和着说,“每一个汽车工人,如果他生产出来的是高质量的汽车,都应受到表扬。”
祖母笑了笑。
“所以,最后一条金线,也就是第十二条金线是:庆祝生活!祝贺自己所取得的成就,为自己感到自豪。这会推动你不停地走下去,取得新的成绩。你们都是独立的、有自身价值的女人,你们能为人们做很多事。站起来,找准自己在这个世界上的位置。听奶奶的,奶奶的话没错。”
“记住,最后一件事是庆祝,庆祝自己的劳动,庆祝生活。生命短暂,要珍惜,不要愁眉苦脸,要高高兴兴地生活。
“你们看,你们已经得到了全部十二条金线。我希望它们会对你们有所帮助。就像斯波克先生所说的,‘好好生活,心中永远充满希望。’”她眼神兴奋,抬起一只手,伸出一根指头,就像锻造之神瓦尔肯在祝福。“要庆祝生活!”
“好,奶奶!”詹妮弗喊。(www.xing528.com)
“哈,我们真的很振奋,奶奶。我们曾想第十二条金线一定非常难把握,可实际上却很轻松。”苏珊笑着,她们俩都愉快地拥抱祖母。十二个月过去了,成功的十二条金线已全部纺成。就像一个充满智慧的村妇,祖母将自己生活中的全部奥秘传给了后代,年轻的女人正沿着她指引的道路走进生活,走向成功。她们毕业的这一天终于来到了。祖母的眼中闪现着异常的笑意,可以看出,她感到一阵轻松、满足和成功。
“沉浸在美好的回忆中!”捷克经常这样说。我们今天就该这么过。我们回忆、谈论一年来所发生的一切。我们笑对那些由于挫折而产生的痛苦,我们互相打趣,在这种轻松的气氛中,心中充满爱,开怀大笑。嘲笑自己是对自己的宽容。我们为战胜困难、不断成长而庆贺。我们共同分享着各自的快乐,相互体会着他人的感受,毫无戒备,畅所欲言。因为和我们在一起的是热诚的、宽容的、乐于助人的女人。
女人善于此道。
我们带了酒杯和“香槟酒”来庆祝胜利——做完了被子。苏珊摇了摇酒瓶,打开瓶盖以后,啤酒四处飞溅并发出嘶嘶声。我们齐声喊“干杯!”我们大口大口地呷着啤酒,酒气串进鼻孔,痒痒的,我们大笑。你会说这很可笑吗?也许你会这样说。我们就想这样。
我们拍下了这些场面,让它们成为我们美好的回忆。
祖母现在很虚弱,所以我们不能留得太久。何况,很快就会有其他人来看望祖母,他们也许呆得时间会更长,心情更悲伤。我知道祖母希望这特殊的日子对詹妮弗和苏珊来说充满阳光,对她们是一个温暖的记忆。是成功和欢喜的记忆,这记忆不能笼罩在悲伤和痛苦的阴影里。所以,我开始清醒、收拾行囊。
祖母看了看我。“帮我一个忙好吗?亲爱的,去告诉韦尔斯太太,你们走后,我要看看她。”
很显然,这是想借此让我离开房间,所以,我照办了。我猜想,她是要和姑娘们说些无需别人知道的话。
我离开刚几分钟,然而,当我回来的时候,我看到姑娘们坐在病床的两侧。祖母握着她们的手,姑娘们眼里噙着泪水。詹妮弗的另一只手里拿着一张纸。她马上把纸叠好,放进兜里。
祖母拍了拍她们的手。“好了,好了,”她安慰她们说,“你们走吧。回家的路很远。你们走之前,好好拥抱一下我这把老骨头。我为你们骄傲。为你们的漂亮的被子骄傲。为你们两个漂亮的、有才能的女人骄傲。我知道你们都会在生活中做得很出色。”
“我们爱你,奶奶。”她们又一次拥抱祖母。
“我这还有一张胶卷。”我说着举起照相机,“詹妮,苏珊,奶奶,还有这被子。”我对准焦距,按下快门,留下了这最后的终生难忘的记忆。
这温馨的一天也像以往一样使詹妮弗和苏珊跟祖母渡过了一段祥和、美好的时光。然而,当我们在明媚的阳光下驱车回家的时候,一种难以抑制的悲伤笼罩在她们的心上。
“今天你们看到了什么?我轻轻地问。
“我忽然发现奶奶是那么的脆弱。她从没有像今天看上去那么弱小,那么苍老。”詹妮弗柔声说。
“一位脆弱的、我们深爱的老奶奶就要永远地离开我们了。”苏珊静静地说。
“身体可以脆弱。但精神上要永远坚强。姑娘们,我不是不让你们悲伤。但不要为奶奶而悲伤。不要为没为奶奶多做些什么而遗憾。你们没有为奶奶留下什么遗憾。她知道你们爱她。
“这也正是今天我所看到的。爱。我也为你们俩感到骄傲。要知道,奶奶非常高兴,你们让她教你们做被子,更重要的是,她给了你们成功的十二条金线。你们能听她的话,这就是你们给她的最好的爱的礼物。你们给了她满足,在漫长的人生的最后时刻,她为自己能把知识和智慧传给你们而感到满足。你们使她走完人生旅程。你们使她了却一桩心愿。你们珍视她的被子,你们在自己的生活中织进了她的金线,这就使她得到了永恒——她将永远活在她用自己的灵巧的双手创造的作品中,活在她那充满智慧的话语中。
“在这次做被子的冒险旅行出发伊始,我们就把奶奶作为学习的榜样,因为她在做被方面堪称专家。然而,你们很快发现,对于人生,她有那么多的经验和体会。她的忠告和金线只是我们要学的一部分。看看她的生活本身,我们同样有许多要学的东西,而这些,她没有直接教给我们。她是在你们没有意识到的情况下,通过自身的行为给你们做出了榜样。”
“你能说得更具体些吗,妈妈?”苏珊问。
“好。她告诉过你们她生活中有哪些遗憾的事吗?她告诉过你们她的感受吗?没有?当然没有。但这并不是说她整个一生都生活得十分如意。她走完了完整的一生。她的生活就是一个例子。
“奶奶的内心总是保持着和谐,她做事从不违心。她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最终证明是正确的。当你的行为和意志保持和谐,正直做人,你的心就会真正的坦然。奶奶就有这样一颗坦然的心。就像你们曾说过的,这是最大的成功,姑娘们,让你的心永远坦然。”
詹妮弗和苏珊默默地点了点头,这时,我们的心轻松了许多,继续赶路。
第十二条金线
庆祝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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