捷克死后，洛比戴上‘十二条金线’

人生的选择要同自己的性格、能力和做人的准则相符，如果相符合，那么便会感到满足，便会得到内心的和谐。

今天早晨，我们动身晚了些。祖母打过电话，让我们去。

“如果洛比现在不再穿那件红色带紫色帆船的衬衫了，我想把它剪开，用在我新做的被子上。姑娘们选好图案了吗？好了，很快就见到你们了。开车要小心。昨天晚上，这儿下了点儿雪，路有些滑。”

祖母一向不舍得东西浪费掉，无论什么都能派上用场。她记忆力也特别好，就像钢制的老鼠夹，什么也别想溜掉。年轻时，由于生活所迫养成的勤俭节约的老习惯现在又在环境保护、全国性的再生利用的需要中发挥了新的作用。老有所为。

所以，这件衬衫一定得找到，给她带去。我想，一个85岁高龄的人，无论她有什么样的要求，人们都会尽力去满足的。

洛比已经有好几年没穿那件特别的衬衫了。那是捷克的。捷克死后，洛比每天都穿着它，穿了有一个月。那时，他才13岁。这衬衫他穿很不合身，肥肥大大，颜色又太惹眼，可是没人取笑他，即使是学校里那些最调皮、最不安分的学生也没说什么。

我无意劝阻他。事实上，我希望自己也穿着这件衬衫，让捷克留在身边。我只是让洛比把衬衫洗干净，他洗了，无声地，自己，用手。我从来没有刻意去想这衬衫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只是感觉到这里面藏着我们的记忆，一段我们共同拥有的好时光，一段父子共同拥有的，爱意融融的好时光，他要把它清晰地刻在记忆中。我们本能地抓紧这衬衫，留住这记忆。

回首往事，发现自己该算上是幸运的。料理家务，抚养三个孩子，日子过得很快。提给别人的建议反过来也是自己人生的准则。难以承受的巨大痛苦渐渐淡化了，淡化成时隐时现的哀伤和无奈。就像一列开出站台的火车，缓缓移动，渐渐远去，退进遥远的记忆中。开始，我不时拿出这件衬衫，穿在身上，后来就再也不穿了，放进箱子里。

现在，我们高兴地看到，它又重新回到我们中间。在祖母的被子上，现在和过去在时间上纵横交错，记忆的片断蒙太奇般呈现在我们的眼前。她把过去留下的一丝一缕的美好的事物都拾捡起来，经过精心的挑选、整理，然后让它们走进我们今天的生活。女人善于联系，感情细腻，不仅仅在言语中，更体现在生活里。在祖母的被子中寻找往事，沉浸在美好的回忆里。

快85岁了，祖母现在更多地是回忆往事，未来的日子不会很长。但在做被子这件事上，她非常热心，她要把自己的经验、人生的体会，传给我们的姑娘们。她们代表着未来。

祖母从未学过开车，所以一有机会我们就带她出去逛逛，去看看精彩的世界。我们有太多的地方需要感谢祖母，我们无以回报。看着祖孙三代爱意融融地在一起，我便感到自己很幸福。在祖母的睿智、沉稳和孩子们的天真、热情之间，我似乎感到自己作为一个“中年”母亲的自豪。

“我要做的就是这个图案，奶奶。”詹妮弗兴冲冲地打开书，翻到图案所在的那一页，那是一条绚丽的彩虹。我们到祖母家已经过了午饭时间，大家都感到有些饿了。我们走进一家餐馆，围坐在餐桌旁。

詹妮弗把餐具推到一旁，腾出一块地方，把书放在上面。“漂亮吗？你看，这图案的颜色多鲜艳啊！很有现代感。”

正像她的性格，她选择了一个蔚为壮观的图案，没有考虑这图案的难度。她的激情有时使她在任何事情面前都充满勇气和自信，面对挑战，毫不退却。

“嗯，”祖母表示欣赏，目光激动。“不过，这对你可是一个挑战。”

“野心不小啊！”我点头。我了解她，詹妮弗做事一向大胆。小的时候，她常去够那些根本够不着的东西，而我总是本能地保护她。是的，我们的确经常鼓励孩子要勇敢，不怕困难。

“你可真够幻想的，”苏珊批评她说，“还是实际一点儿吧，看看这些小巧、别致的图案，显得很充实。”

“不管怎样，我的图案新奇，最起码不像你的那样令人乏味。”她反唇相讥。

“可是，你永远也不会做成你的被子，你该知道自己做事总是半途而废。”苏珊得意地笑着。

“没人愿意看你做的被子。”詹妮弗不屑一顾地说。

在我们家，谈话经常是唇枪舌剑。

“让我看看你的图案，苏珊。”祖母有些不耐烦地打断她们的争论。

苏珊选择的是较简单的，普通的图案——中间是浪花，四周是展翅飞翔的天鹅，用的是印花棉布。可以看出，苏珊的选择比较保守。是的，这毕竟是第一次尝试。由于做了承诺，所以她选了一个她认为容易些的图案。跟姐姐的性格正相反，苏珊内向、谨慎。她做事的原则是：不为则已，为必成功。奇怪的是，我竟会有这么两个性格迥然不同的女儿。从这一点上看，我又是处在中间，在她们每个人的身上，我都能找到自己的一面。

“起码，我的图案不会使我夜里睡不着，浑身发烧，做恶梦。”苏珊又来了。

“她们姐妹俩近来总是吵嘴，已经有一个月了。”我无奈地朝祖母叹了口气。我只有一个哥哥。我过去常想，要是有一个姐姐或妹妹该多好啊。现在，我已从我的两个女儿这里体验到了姐妹之间的关系。我从未羡慕过她们在一起吵架，但平时她们之间的友爱、信任常令我感动。也许这就是我和祖母一直很亲近的原因。随着年龄的增长，到达一定时期，时间似乎也停滞不前了。祖母停在原处，我在一年一年地向她接近。如果她等着我，也许有一天我们会成为一对老姐妹，不同年龄段的差异会消失。我们的智慧会像两把摇椅以同样的节奏摇动。

祖母只是微笑着，对她们之间的互相讥讽没有理会。说，“这很好，你们有各自不同的选择。各自不同的选择反映出你们各自不同的性格。就像选择职业一样，苏珊，你想做教师，而你，詹妮弗，想经商。你们的选择都没错，重要的是，你们的选择要和你们的性格、能力相符合。如果你们的行动符合自己的个性和做人的准则，那么你们便会得到满足，或者说内心的和谐。我们老一辈常说‘言必由衷，行必由心’”

“从心理学角度讲，”我接着说，“违背自己的意志和愿望的行为会直接导致痛苦和矛盾。通常，人们意识不到自己给自己造成的痛苦，即使意识到了，也不愿承认。只有行为和意志取得和谐，你才能有一个平和的心境。这就是为什么说金钱买不来幸福，詹妮，如果这钱是违心得到的。”

祖母点头，微笑着。“而且，和谐的另一面也意味着理解，接受别人。詹妮弗，你的设计大胆，有朝气，漂亮。苏珊，你的和谐、平和、美丽。你们是各不相同的女人，就让每个人都保留自己的个性吧。同时，还应该支持、肯定别人的不同意见、观念和行为。我们真该为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个性而庆幸，正因为人们有不同的思想、不同的态度和不同的‘自我设计’，我们的生活才变得丰富多彩。所以说，要认识自我，理解他人——尊重他人的个性。”

我在这儿插了一句，“我们中年人常说‘情人眼里出西施’，什么是美？苏珊，你可能说朝霞是美的。詹妮弗，你可能说落日是美的。你们都对。事实上，要看你们从哪个角度去观察生活。”我拿起一只水杯，敲了敲。“你们明白这句话的意思：‘这杯是半满的，还是半空的？’对这个问题的回答完全取决于你所选取的角度。”

“这是不是我们经常说的‘穿别人的鞋走路’？”苏珊问，“从他们的角度去看问题，一个不同的角度？”

“是的，”我大笑，“我什么时候教过你们那么多套话？”

“你当然教过，”詹妮弗调皮地说，“事没成功，先别高兴得太早。”

“今天的事情别推到明天”苏珊跟着起哄。

“粥撒了，哭也没用”詹妮弗又来了一句。

“好了，好了。别都搬出来了。”我求饶似地说。“总之，”我接着说，把她们引向正题，“如果想改变现实，改变生活，那么，你首先必须改变自己，必须改变对生活的态度。不适应变化，不及时转变自己的思想，态度以及自己的行为，无论是对个人，对公司，还是对整个社会都是致命的错误。在一个瞬息万变的世界，及时转变思想是至关重要的。变化是时间的代名词。我们看着这水杯被注满，或者被倒空都有一个时间过程。只有不断地学习新知识，接受新观念，才能适应形势的不断变化。如果养成了开放的思维习惯，那么，你就会感到有信心、有能力去应付各种变化，减少对未来和未知事物的恐惧。”

祖母点点头。“如果你们对自己所选择的图案都很喜欢，都认为自己的图案漂亮，那么它就是漂亮的，不要无端指责别人的选择。你们不会由于赞同别人的观点而对自己有任何损失，对吗？好，那就摘下拳击手套，走过来，握握手。我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呢，好吗？好。”

“奶奶说得对，”苏珊同意，“妈妈也说过，我们都有各自不同的目标，重要的是我们选择什么样的道路。”

“好吧。现在我们走在一条路上，奶奶是我们的向导。目标是什么无关紧要，关键是如何走，对吗？妈妈。那么，我们该如何走好第一步呢？奶奶。”詹妮弗问。

“这就是我们要谈的下一个问题：制定行动计划。”祖母接着说。“我们刚讨论了行为和意志要保持和谐的重要性。那么，接着该讨论行动计划了。(www.xing528.com)

“记住，第一条金线是做出承诺，第二条是确定目标。成功的第三条金线就是制订并执行工作计划。制订计划要形成文字，写在书面上，就像做衣服要先在纸上设计出图样。我从来不会没有事先的设计就开始做被子。事实上，我发现把计划写出来能督促自己履行诺言，集中精力、有条不紊地走好每一步。‘步骤’（Steps）是一个很容易记住的缩合词，它代表简洁（Simple），限定期限（Time-framed），效率（Efficient），分清轻重缓急（Prioritiged）和雷厉风行（Startnow）。

“字母‘S’代表简洁。你制定的计划要简洁、明了。省略一切不必要的细节，列出最基本的操作过程。然后把整个计划分成若干阶段，这样便于执行。

“字母‘T’代表限定时间。要规划出每一具体步骤所需的时间。

“字母‘E’代表效率。这意味着你要考虑到所有可行的行动路线，然后确定一条最直接、最快捷的路线。

“字母‘P’代表分清轻重缓急。这意味着要根据各步骤的重要性、紧迫性列出执行的先后顺序，不要把车放在马的前边。换句话说，要先做应该先做的事情。”祖母停了停，摘下眼镜，擦擦镜片。

“步骤，”苏珊重复着，“很容易记住，简洁，限定时间，效率和分清轻重缓急。”

姑娘们点头，我接着说：“制订计划应该是整个工作程序中最容易的部分。你只需从头到尾把整个工作有条理地考虑一番，要考虑周全，不漏掉每一具体步骤。执行计划才是真正困难的。然而，有些人就是经常在制订计划上出问题，反反复复，出尔反尔。”

“我明白你说的意思，妈妈。我有些朋友，她们总是谈论一些计划，可就是从未听说过她们做了些什么。”苏珊同意，“我的朋友坎德拉一直想给自己做一套舞会上穿的衣服，可她从没动手做过。每次我问她衣服做得怎么样了，她总是有借口。有钱就去看电影，周末一有时间就去滑雪。她总是有很多好的想法、计划，但她似乎又总是没有时间去实现自己的愿望，似乎总是有那么多事拖着她。”

“这听起来倒很像爱玛的故事。”我说。

“爱玛是谁？她有什么故事？”苏珊问。

“几年前，我有一个名叫爱玛的当事人，她总是说要还清债务，而每当有些钱的时候，她总是贪图一时的满足。她想找一份好工作，可又不愿在晚上或周末上班。事实上，她最终到了这个地步，问题就出在花钱上。只知道花钱，不知道挣钱。像她这样的人为数不少。他们的错误就在于没能分清究竟什么是该优先考虑的。无论他们有什么样的借口，他们的做法都表现了他们内心的欲望和生活准则。如果你花钱的时候多想想没钱的滋味，多想想这钱该花在什么上，你也许就会少一些负债的苦恼。如果你只是嘴说多挣钱，想得到安全感，而每周末都去滑雪，那么你是在自欺欺人。你或者以实际行动去实现自己的奋斗目标，或者干脆承认在你的心中享乐高于一切。事实上，只有清楚并承认自己究竟看重的是什么，清楚自己的奋斗目标，你才能很容易地规划出自己的行动步骤。”

“去年，”詹妮弗讲述着，“我们班上有个女孩，她和我住在一起，她告诉我她在计算机里设计了一个庞大的学习计划。开始，我很敬佩。每周她都给我看一份打印出来的学习计划，而且还打出了离写完学期论文所剩的时间。后来，我发现她不断地计划，修改，再计划，再修改，就像是在写一篇永远也不满意的作文。最终我也没能看到什么结果。

“随着最后期限的逼近，她开始每天写一份新计划，而且还认为自己能按期完成。如果她能把一些浪费在制订计划上的时间用在真正的工作上，也许会有所收获的。过了一段时间以后，我发现自己已无法再接近她了。”

“这是一个典型的例子，詹妮，这是一个不太聪明的人。”我肯定地说，“不要受这个反面的典型的影响。一旦制定了可行的计划，就立刻动手。当然，在不太熟悉某些工作的情况下制订出的工作计划也许还不很完美，会有一些缺陷，计划不能代替具体的工作。它只能约束你坚持经常，集中精力。这就是为什么它叫行动计划，而不是计划的计划。你知道这计划所有的步骤中，哪一步最重要吗？”

“哪一步？”苏珊认真地问。

“最后一步。步骤一词的最后一个字母‘S’代表雷厉风行。计划定好了，你要付诸于行动。没有开始就永远也没有结束。没有付诸于行动的计划只是一个美梦。就像你的朋友，詹妮，她从没有真正地行动起来。”

“关于计划，我还要讲一点。如果我们都认为做出承诺并履行诺言对于培养一个人诚实、守信的性格至关重要的话，那么，你们认为在执行计划的过程中应该具备什么样的品质呢？”祖母问。

“努力工作。”詹妮弗试着回答。

“对。那么，是什么能使你们努力工作呢？”祖母进一步问。

“嗯……，毅力。”苏珊猜想。

“不太确切，你为什么能有毅力呢？”

“自律。”

“对，自律。”祖母满意地点点头。”你们不认为这是雇主很看重的一点吗？”我问。

“当然了。因为他们希望你会很遵守纪律，出色地完成任务，不用人督促。”苏珊回答。

“那么，你认为一个人如果不能自律能取得成功吗？”

“根本不可能。”她们肯定地说。

“所以，制定计划，执行计划就是第三条金线。”祖母告诫说。

我们回到祖母的房间，下午的时光温馨、愉快。祖母教詹妮弗和苏珊做纸板图样，用来帮助剪裁每一块构成整体图案的布片。然后教她们怎样计算用布量，所用布料的尺寸。她们发现这一切比预料的要容易。只要有一些简单的数学和几何基础知识就可以了。

我们离开前，詹妮弗和苏珊已经把一年的工作计划逐月地写了出来。她们对自己工作的每一步都十分清楚了。她们的计划简洁，限定了时间期限，选择了最省时、最快捷的程序，程序先后顺序合理，而且，她们已经动手了。

她们对做被所用的花布的数量也心中有数，包括被里和被面。她们已做好了预算。我们商定了去商店采购的时间。如果买不到原来的设计所采用的布料，或者布料太贵，超出她们的支付能力，她们也做好了思想准备，会适时改变原来的设想。她们的钱有限，苏珊的钱大部分是利用课余时间到杂货店打工挣来的，她是在准备自己的大学学费。而詹妮弗积攒的那点工资也是准备买一套职业套装的。我有意帮她们一点，可是细想想，我感到用自己的劳动汗水挣钱买的布，用自己的双手做成的被子，她们会更加珍视。

我们准备动身了。

她们将整个工作分成了若干阶段，这样她们就可以在每月来看望祖母前完成一部分。首先，她们要把布洗一下、烫平，准备下一次把布裁成一块一块的布片。在以后的时间里，她们要把这些小布片拼在一起，做成被面。然后，缝上被里和四边。缝的时候，先用大针脚缝好准线，然后沿着这些准线用细密的针脚缝好。最后再做那些手工刺绣的活，还要绣上自己的名字和日期。真的有许多事要做。

“制定计划，执行计划。”捷克过去经常教我们的孩子怎样做家庭作业。那时，我从没意识到他是在他母亲的膝前学到了这些。那时，祖母根本不可能像现在跟詹妮弗和苏珊这样和一个儿子谈论做被子的事情。但是，很显然，很久以前她就在捷克以及他的兄弟们心中播下了智慧的种子，她还是通过某种方式把经验和生活的准则无声地教给了他们。他们渐渐地理解并承袭下来。他一直是心地善良、乐于助人，一直是一个温柔、体贴的丈夫和父亲，只不过，他生前，我们并没有意识到这与祖母的教诲有什么关系。是的，女性的智慧和人生信条也可以通过某种交流方式传给男人，不用具体的说教，是无声的、潜移默化的。

制定计划并执行计划。现在我们的姑娘们所做的一切，如果捷克还活着，他一定会感到骄傲的。

祖母已经给了孩子们三条金线。她们已经做出了承诺，确定了目标。现在，又制定了行动计划。到目前为止，可以说一切顺利。

第三条金线

制定计划，执行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