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域在地理上对中原王朝极为重要。《读史方舆纪要》卷63言:“欲保秦陇,必固河西,欲固河西,必斥西域。”[57]同时,也因为西域的富庶和国际关系的复杂性,从汉代开始,历代强大的王朝都对西域进行极力经营。唐代前期政府在西北亦重点经营西域,并取得了一系列重大成就。这些成就的取得与河西州县城供给军需密切相关。王永兴认为:“唐代经营西域的方针策略多为太宗所制定:以凉州为经营西域的总部,以西州为前沿根据地,以在龟兹的安西都护府为前方指挥机构。从凉州进至西州,从西州沿银山道经焉耆进至龟兹,形成自经营西域的总部到前方指挥机构的大动脉。”[58]此大动脉即凉州通往西域的丝绸之路,唐代前期河西诸州县城则是经营西域的“大动脉”上以凉州为“总部”的一个个后方基地。而州县城之所以能成为此基地与其城防的作用密不可分。
1.保证交通和军需。唐前期对丝绸之路的保障即是对西域交通的保障。唐初,河西城防军配合唐大军攻灭吐谷浑与东突厥,为进入西域扫清了道路。贞观三年(629年),肃州刺史公孙武达、甘州刺史成仁对“寇河西”的突厥打击之后,唐遣李靖、李勣合兵出击,于次年灭东突厥。贞观八年(636年),凉州都督李大亮、将军薛万均率河西城防“骁兵”与唐大军同征吐谷浑。“唐朝出兵吐谷浑不仅为了屏障河西,主要目的乃是打通丝绸之路。由此,唐伐吐谷浑实为进图西域的前导”[59],“在解除威胁河西及整个西北的东突厥与吐谷浑后,唐便以河西为战略基地,屯田积谷,挥麾西域”。[60]之后,对北部的突厥默啜以及对南部的吐蕃等进行的一系列战事也都与保障西域的交通运输相关。
从唐太宗伐高昌、经营西域开始,河西州县城城防在人力、物力、财力等方面一直在供给西域。贞观十四年以“高昌王麴文泰时遏绝西域商贾”等原因,唐太宗诏以侯君集“为交河道行军大总管讨之。”[61]《资治通鉴》卷195贞观十四年八月条记载:
高昌王文泰闻唐兵起,谓其国人曰:“唐去我七千里,沙碛居其二千里,地无水草,寒风如刀,热风如烧,安能致大军乎!…今来伐我,发兵多则粮运不给;三万已下,吾力能制之。当以逸待劳,坐收其弊。若顿兵城下,不过二十日,食尽必走,然后从而虏之。何足忧也!”及闻唐兵临碛口,忧惧不知所为,发疾卒,子智盛立。
从麴文泰听说唐军攻高昌的态度看,唐派大军经有二千里沙碛又“地无水草,寒风如刀,热风如烧”的七千里地去攻打高昌是不可能的事情,即使少量到得了高昌的军队也会很快因为粮绝而败走。使麴文泰没想到的是,唐大军突至其国境,终“忧惧”而死。此事说明唐军的神勇,但大军又是如何突破不可能的条件突至高昌国境的呢?《旧唐书》卷103《郭虔瓘传》记载,郭虔瓘为安西大都护时,因突厥默啜攻庭州,奏请:募关中兵一万人往安西讨击,沿途“皆给公乘,兼供熟食,敕许之”。[62]从郭虔瓘奏沿途“给公乘”和“供熟食”的请求唐玄宗立即“敕许”推断此事已有前例。说明当时侯君集的大军也是在河西州县城组织当地百姓“给公乘”和“供熟食”等情况下才神速到达高昌的,并在到高昌之后依然得到了河西源源不断运输而至的军粮等物资,才没有像高昌王估计的那样“食尽”而败走。河西州县城这种供给西域军事的状况是从伐高昌开始,此后经营西域的过程中一直在继续。根据敦煌文书P.3841号背面《唐开元二十三年(735年)沙州会计历》第36行记载:“壹斗捌胜米北庭粮,殷节等欠,折纳粟叁斗叁合,附州仓冬季帐。”可知,直到开元末,河西州县城的仓廪中依然税入西域北庭都护府等地的备用粮储。
2.提供基地军事。河西地区除了南北需要而屯驻大军御敌外,还因为内地与西域之间距离遥远,河西中介其间,州县城以重兵驻防,必要时出击震慑来犯西域之敌。河西城防所驻大军很大程度上为经营西域而设,以维持唐在西域的有效统治和丝绸之路的畅行。
唐高宗永徽元年(650年)阿史那贺鲁反,至显庆二年(657年)平定,战争持续了七年之久。《唐会要》卷94记载,唐政府派“契苾何力发兵及回纥以讨之”。[63]契苾何力回纥部众编于凉州城之赤水军,可见此次出兵西域平叛,以赤水等军为主力。高宗永隆中,王方翼为肃州刺史时,西域“车簿反叛,围弓月城。(王)方翼引兵救之,至伊丽河,贼前来拒,因纵击,大破之”[64],“吏部侍郎裴行俭西讨遮匐,奏方翼为副,兼检校安西都护”。[65]这些事例都说明高宗时期河西城防驻军一直受调为西域服务,成为维系西域统治的后方基地军事力量。河西玉门关又为唐出征西域大军的出发点和回军修整地。
根据《新唐书》卷133《郭虔瓘传》记载:开元初,“突厥默啜子同俄特勒围北廷”被安西都护所辖军击退后,安西副大都护郭虔瓘向朝廷请求募关中一万人西讨突厥默啜残余势力,因大臣韦凑反对而未行。苏颋《命吕休璟等北伐制》一文记载:
默啜举其种类,来相抗拒。……右领军卫将军兼检校北庭都护碎叶镇守使安抚十姓吕休璟……可为金山道行军大总管。北庭副都护郭虔瓘、安处哲等……惯习军容,备知边要,并可为副大总管,领瀚海、北庭、碎叶等邯螟及骁勇健儿五万骑。……赤水军大使凉州都督司马逸客……领当军及当界蕃邯螟募健儿七万骑。…建康军使甘州刺史李守徵、玉门军使肃州刺史汤嘉惠、墨离军使瓜州都督李思明、伊吾军使伊州刺史李 交等,各领当军兵马,与突骑施守忠、吕休璟等计会,共为表裹。[66]
从文中的内容看,郭虔瓘募关中一万人西讨之请随未能实现,但唐政府调用了河西凉州城的赤水军、甘州的建康军、瓜州城的墨离军、玉门县城的玉门军等往西域,并与突骑施等军队联合共同征讨了突厥默啜残余。(www.xing528.com)
开元中期,西域突骑施反目犯边,据张九龄《敕河西节度副大使牛仙客书》一文记载:
敕河西节度副大使太仆卿摄御史大夫牛仙客:突骑施连岁犯边……边城见侵……卿可於河西诸军州拣练骁雄五千人,即赴安西,受王斛斯部分。朕当发遣十八年安西应替五千四百八十人,与彼相续,足得成师。……已敕盖嘉运与王斛斯审量事宜,临时为计,既为卿探访所管,亦宜随要指麾。兼有别敕发三万人,此但声援而已,可大张威势,远使震摄。又恐安西资用之乏,卿可於凉府将二十万段物往安西,令随事支拟。[67]
从这一敕文内容可以看到,唐在西域“突骑施连岁犯边”的情况下,命驻甘州城的“河西节度副大使”牛仙客带河西诸军州“骁雄五千人”“即赴安西”。同时“於凉府将二十万段物往安西,令随事支拟”。“凉府”即凉州,“二十万段物”即为军费。可见当时对突骑施的打击从军队的调用到军费之需,皆出自或转自河西州县城城防。
另据张九龄《敕河西节度牛仙客书》一文记载:
敕河西节度使牛仙客:突骑施……窥我边隙,图陷庭州……宣密令安西徵蕃邯螟一万人,仍数千星夜倍道,与大食计会,取叶护达等路入碎叶;令王斛斯自领精骑,取其家口,河西节度内发蕃汉二万人,取瓜州比高同伯帐路西入;仍委卿简择骑将统率,仍先与西庭等计会,克日齐入。比已敕朔方军西受降城、定远城及灵州,兼取大家子弟,并丰安新泉等军,共徵二万,於瓜州北庭招托,就中简择骁健五千人先入,直赴北庭,从瓜州宣给一月熟粮……凡此诸道徵发,并限十二月上旬齐集,西庭等州,一时讨袭。[68]
文中反映出的情况,一是突骑施“图陷庭州”时,包括河西节度使所辖蕃汉二万人在内的唐诸路大军与大食军联合夹击,二是唐诸路大军经过河西地区时,于瓜州城获取一月的“熟粮”而后前往庭州。说明至开元时期,河西州县城的供军依然在继续,且河西节度使所统各城防军仍不断被调往西域作战。
天宝时期,突骑施依然威胁西域,《资治通鉴》卷215天宝三载(744年)五月条记载:“河西节度使夫蒙灵察讨突骑施莫贺达干。”[69]
除了直接出兵西域外,河西城防驻军还出兵青海等地的吐蕃统治区,以牵制吐蕃对西域的用兵。如高宗咸亨元年“四月癸卯,吐蕃陷龟兹拨换城,废安西四镇”。唐军为了减轻西域的军事压力,七月“薛仁贵及吐蕃战于大非川”,九月“甲寅,姜恪为凉州道行军大总管以伐吐蕃”。[70]开元二十四年吐蕃西击勃律,遣使来告急,“上使报吐蕃,令其罢兵。吐蕃不受诏,遂攻破勃律国,上甚怒之。时散骑常侍崔希逸为河西节度使,于凉州镇守。”崔希逸出兵,“大破吐蕃于青海之上”。[71]
总之,唐代前期的西域地区与当时的中亚诸国相邻,又受到吐蕃、突厥等民族政权的军事威胁,国际关系复杂。西域又距唐统治中心较远,且只有河西走廊一条通道。这种情况下,河西州县城处于唐统治中心往西域的必经中介,其城防为唐有效经营西域在提供(或转运)物资和军备以及军队直接支援等方面保证了后方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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