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会关系对流动人口心理健康的影响

西方已有文献发现文化适应对心理健康的影响作用主要包括三种：正向影响、负向影响和曲线影响（Rogler，Cortes，Malgady，1991）。首先，正向影响意味着文化适应对心理健康有着显著的积极影响作用。在这种影响作用下部分研究将文化适应视为社会融合的最后一步，当移民完成文化适应时，他们就成功地融入流入地，并成为其社会的一员（Shen，Takeuchi，2001），文化适应的正向影响作用多适用于难民，融入流入地主流文化对难民而言往往意味着更多的机会和更好的心理健康（Mghir，Freed，Raskin，et al.，1995）。其次，部分研究也发现，高度文化适应会加强移民在两种文化间的不和谐感和冲突感，从而对心理健康产生负向影响（Shen，Takeuchi，2001；Vega，Kolody，Aguilar-Gaxiola，et al.，1998；Gil，Wagner，Vega，2000）。比 如Vega，Kolody，Aguilar-Gaxiola等（1998）的研究发现，拉丁美洲移民的文化适应对心理健康有着消极的影响作用。最后，曲线影响认为，移民最初进入流入地面对家乡文化和流入地主流文化的文化冲突时，文化适应过程会降低其心理健康水平，但随着移民进一步融入流入地，文化适应对其心理健康的积极作用则会逐渐显现（Berry，1980）。Shen和Takeuchi（2001）进一步认为，移民处于融合型和分离型文化适应状态之间时，即移民对任一文化（家乡文化或主流文化）有较高认同感时，其心理健康状态最好，而当移民从一种文化（家乡文化或主流文化）向另一种文化转变或吸收另一种文化时，移民容易产生更多的文化压力。

部分研究者认为，不同研究证实的文化适应对心理健康的不同影响作用有可能是由于实证研究对象的不同而导致的（Yeh，2003），并提倡进一步研究不同人群的文化适应与心理健康的关系（Fassaert，Hesselink，Verhoeff，2009；Bhui，Stansfeld，Head，et al.，2005）。

众多研究文化适应与心理健康关系的研究者采用Berry文化适应双向模型作为理论模型并进一步指导其实证研究，研究结果发现，不同的文化适应程度对人们的心理健康有着决定性的影响（Sodowsky，Edward，1997），但具体影响结果并不一致（表2-1）。首先，大部分研究结果都证实融合型文化适应状态对移民心理健康有良好的影响作用（悦中山，2011；Shen，Takeuchi，2001；Nguyen，Peterson，1993；Phinney，Devich-Navarro，1997），比如Gaertner和Dovidio（2000）的实证研究认为，融合型是最好的文化适应结果，因为处于融合状态的移民一方面对流入地社会有着较好的融入感，另一方面又有积极的自身文化独特感。另外，同化、分离和边缘化文化适应状态对移民心理健康的作用则并不一致（悦中山，2011；Shen，Takeuchi，2001；Nguyen，Peterson，1993；Phinney，Devich-Navarro，1997）。比如悦中山（2011）发现，中国农民工文化适应的首选策略是融合，同化和融合状态的农民工抑郁程度较低，而处于边缘化文化适应状态的农民工对现有生活满意度较高。但Nguyen和Peterson（1993）在对越南裔美国人的实证研究中发现，对越南文化认同感越低、对美国文化认同感越高的越南裔美国人越容易抑郁，也就是说缺乏对某一特定文化（主流文化或家乡文化）的认同会导致抑郁，Nguyen和Peterson（1993）认为，这源于身份认同危机（identity crisis）和伴随而来的压力。

表2-1　文化适应文献分析

在文化适应对心理健康的影响途径方面，众多研究发现，影响途径主要包含生理学、社会学和心理学三方面。

（1）在生理学方面，健康行为（healthy behavior）是最早被研究的文化适应影响移民健康的重要途径之一（Hunt，Schneider，Comer，2004），行为模型或生活方式模型认为，基于文化产生的知识、态度和信念会影响人们的行为选择，从而进一步影响人们的健康（Dressler，1993；程菲，李树茁，悦中山，2015）。健康行为主要为人们前往健康服务设施的次数，很多研究发现，移民对流入地的语言熟悉程度会显著影响其使用健康服务设施的次数，并因此显著影响其心理健康（Valenciagarcia，Simoni，Alegría，et al.，2012；Kim，1988；Kamperman，Komproe，De Jong，2007）。(www.xing528.com)

（2）在社会学方面，良好的文化适应往往会带来更优质的社会资本、更多的社会支持和更紧密的社会联系，使得移民获得更多提升健康水平的信息和机会。比如Shen和Takeuchi（2001）的研究认为，文化适应对心理健康的所有影响作用都是通过社会和个人属性途径调节的，而其中社会支持起到了大部分作用。Valenciagarcia，Simoni，Alegría等（2012）对华盛顿205名墨西哥女性的研究发现，文化适应不会直接影响心理健康，而是通过提高人们前往健康服务设施的次数来间接影响心理健康，同时社会资本在其中起到显著的调节作用。Oppedal，Røysamb，Sam（2004）在对137名移民学生的实证研究中发现，社会支持对文化适应和心理健康有重要调节作用。Rogler，Cortes，Malgady（1991）在对30篇文献的综述中发现，文化适应会通过社会联系和自我评估对心理健康起到影响作用，但这种影响作用在不同的实证研究中所得的结果并不完全相同。

（3）在心理学方面，部分研究发现，文化适应会提高移民的自我评估（selfesteem），从而调节其文化适应压力和种族认同危机对心理健康的消极影响作用，Oppedal，Røysamb，Sam（2004）的实证研究还发现，自我评估可以调节文化适应和种族认同危机对心理健康的作用。

事实上，纵观国内外关于文化适应与移民心理健康的影响作用研究，西方研究主要关注跨国移民，较少关注国内移民。而在中国，由于历史文化悠久、地区发展水平不一和独特的户籍制度，中国国内流动人口在方言、文化习惯等方面往往面临着和跨国移民一样的文化差异问题（邱培媛，杨洋，吴芳，等，2010；Gui，Berry，Zheng，2012），国内文化适应研究者大多关注少数民族（高承海，安洁，万明钢，2011；赵铭锡，2012；罗平，2011；王亚鹏，李慧，2004）和留学生（陈玳玮，于馨，2010；钟家宝，高静，谢钢，2013；于华珍，2017），对国内流动人口心理健康的研究主要由悦中山（2011），程菲、李树茁、悦中山（2015）以及余伟（2006）等开展，主要研究视角包括将文化适应作为社会融合的重要维度之一，研究其对农民工心理健康的影响作用，或者研究新老农民工代际差异对文化适应与心理健康的影响等。

本章拟在前人研究的基础上，进一步将城镇化背景纳入研究范围，考虑在区域、城市、社区、住房等多个空间层级因素共同作用下，不同城市流动人口文化适应状态对其心理健康的影响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