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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茧成蝶:李盾音乐剧世界十年化茧成果

时间:2023-08-08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也正是这次一拍即合,让我们的团队在《白蛇传》刚开演的时候,就已经开始酝酿音乐剧《蝶》。1997年到2007年,整整十年间,我和三宝为了找《蝶》的投资人不知喝了多少酒,然后在作品上也不停探讨。与松雷集团的董事长曾庆荣的合影在《蝶》剧本的创作过程中也经历了很多有意思的事。在拍《蝶》的过程当中,蝴蝶一直陪伴着我们。我记得当年《蝶》招演员的时候是很震撼的。

破茧成蝶:李盾音乐剧世界十年化茧成果

1998年,我又一次从法国看完音乐剧回来,这次我带回了《巴黎圣母院》音乐剧的录像带,那天和三宝一起吃饭,我们就边放录像带边吃,他“咔”咬了口香肠后,还没等嚼呢,电视里音乐响起,他一下子就傻掉了。这口香肠就这样在嘴里含了三个小时,看完时,他已经泪流满面了。我说:“宝,如果我们找到投资的话,就用这个团队来做。”《巴黎圣母院》团队的作曲是理查德·柯强特(Richard Cocciante),在越南出生,爸爸是法国人,妈妈是意大利人,法国和意大利的文化传统和东方很有渊源。他在法国生活了12年,骨子里自然有了东方的色彩,比如艺术中凄美的感觉舞蹈编导马尔提诺·米勒(Martino Muller)是瑞士的国宝级舞者,他本人又曾在俄罗斯圣彼得堡工作了很多年,还教过滑冰很多年。《巴黎圣母院》中有很多深层次的东西,不像美国的音乐剧已经完全商业化、产业化运作,尽管精致但总显得“浅”了,可以说《巴黎圣母院》对我接下来的创作方向产生了巨大影响。

在《白蛇传》首演那天晚上的庆功宴上,我和三宝说:“宝,我又有一个创意。”三宝问我是什么创意。我说:“蝶,Butterfly。”当时三宝就说:“这个厉害!”也正是这次一拍即合,让我们的团队在《白蛇传》刚开演的时候,就已经开始酝酿音乐剧《蝶》。1997年到2007年,整整十年间,我和三宝为了找《蝶》的投资人不知喝了多少酒,然后在作品上也不停探讨。剧本上,三宝介绍了关山,这本子在关山手里写了八年。孕育《蝶》的十年中,我和三宝就跟祥林嫂似的,拿着剧本,拿着画册,给人去说去看,这个过程很艰难,既不想在内容上妥协,又要说服投资人给钱。直到2003年,机会出现了。

李盾与音乐剧《巴黎圣母院》的作曲理查德·柯强特(Richard Cocciante)合影

理查德·柯强特(Richard Cocciante)近照

《巴黎圣母院》编舞马尔提诺·米勒(Martino Muller)

《蝶》作曲三宝

《蝶》编剧关山

2003年发生了很多事,2003年4月1日,《猫》在上海大剧院演出,我和《白蛇传》剧组的成员在那里观演,中场休息的时候,王姬打电话来说:“盾,张国荣跳楼了。”我当时以为她骗我,脱口而出:“你没跳啊?”她说:“盾,我不跟你开玩笑,这玩笑能开吗?”她让我打电话给成龙的经纪人陈志强、给杨受成、给张国荣的好朋友莫先生。我第一个电话就打给陈志强,他说“对的”,然后他号啕大哭。打完电话,我也号啕大哭起来。在我的印象中,他还挺阳光的,还那么年轻,那么有才华的一个人,前几天还在眼前呢,然后跳楼了。那天,后来连《猫》都没看完,我们十五六个人,找了个酒吧喝酒,那大概是我一生中喝酒最多的一次,事实上,在事发前几天,我还在和他讨论《霸王别姬》的音乐剧怎么做,唱段怎么设计,当时是打算把昆曲京剧融合的,为这件事我还和梅葆玖探讨过很多次。一切都随着他的离去烟消云散了。

2003年,还有一件大事,就是“非典”。在“非典”之前,我已经基本完成了《白蛇传》在北京的复刻版,搞定了场地,找到了演员,几千万投下去,终于要上演了,“非典”来了。疫情一来,观众都没了。再之后,我就欠费了。

我们当时的业主是松雷集团,因为八九个月的房租没交,松雷集团的董事长曾庆荣要见我。她说:“你是李盾吧?”我说:“我是。”她说:“这怎么整啊,欠了这么多房租怎么办啊?”我说:“听说你们松雷要做文化。”她说是,我就提出帮他们做文化。后来在我的“循循善诱”下,她对音乐剧有了兴趣。最后,不但房租免了,她还答应打造松雷文化的品牌,以音乐剧为主。松雷集团董事长的出现,不但解决了房租,连投资也一并解决了。有了松雷集团做后盾,我们就开始了鸿篇巨制《蝶》的筹备,这次合作也开启了中国音乐剧一个新的时代。

与松雷集团的董事长曾庆荣的合影

在《蝶》剧本的创作过程中也经历了很多有意思的事。我在武夷山那边有幢房子,从来没去过,“非典”的时候,我去那里“避难”。当时,刚到武夷山,突然间就有一只蝴蝶落在我肩膀上了。我当时就想,不会是枯叶蝶吧?因为当时在《蝶》较早一版的剧本里,有一个角色叫枯叶蝶,它不是蝶而是蛾,但很想变成蝶,剧本里有七只小蝴蝶,还有一只蛾,蝴蝶妈妈为了照顾蛾,给它做了一双蝴蝶的翅膀,但和其他小姐妹狂欢的时候,翅膀就会掉下来,所以音乐剧里就有一首歌叫《蝴蝶的泪》,是讲枯叶蝶的。

手指轻轻将花瓣揉碎,终于还是残缺的美,

合着露珠,合着我的泪,盛满脆弱的酒杯,

天地间,流星飞个来回,看着它,我夜不能寐,

我宁愿为了你被风吹,那时候我翩翩于飞,

爱人你静静的睡,蝴蝶花独自枯萎,

你醒来发现雨在纷飞,点点都是蝴蝶的泪。

当蝴蝶落在我肩膀上的时候,我脑袋一麻,觉得会不会是一只枯叶蝶,后来到自然博物馆一看,果不其然是枯叶蝶。

在拍《蝶》的过程当中,蝴蝶一直陪伴着我们。我们第一次招演员的时候,当时办招募的排练厅明明在前一天还是密闭的,但那天早晨8点多钟,当我们来到排练厅的时候,居然看到在钢琴的键盘上落着一只蝴蝶,那是一只蓝色的极漂亮的蝴蝶。《蝶》似乎使我们和这种生灵结下了特殊的缘分,有的时候,世间就是这么奇妙。

我记得当年《蝶》招演员的时候是很震撼的。在北京招生时,报名的有好几万人,花了三个月去面试考核,最后第一批定下的演员可能有一百多个,他们进入松雷剧团后,我们找了全球最好的一批老师对他们进行封闭式训练。这些老师来自加拿大、法国、荷兰、英国日本、美国等,训练内容包括身体表达、发声、片段练习等。从早晨6点到晚上10点,整日整日地练,从晨跑、体能训练,到芭蕾现代舞,再到小品、台词、唱段……训练那会儿,我还满世界地搜集相关的教材,再把它们一箱一箱扛回来,现在这些教材都捐给了各个音乐院校。对学员来说,最可怕的是每三周就要进行考试,一排老师坐在那儿打分,如果你分不够,就要离开了。

主创在遴选角色演员

排练后的合影

《蝶》制作人李盾与三宝在排练厅

《蝶》制作人李盾和关山在排练厅

金庸先生见面,请他为《蝶》海报题字

一边,演员的基础训练开始了,另一边,音乐的创作团队也正式进入集中创作期。关山和三宝从骨子里更想做一个东方的音乐剧,但我的定位是做大,要做到国际化。为了这个高远的目标,三宝和关山也很用心,他们和演员团队住一块儿,一住就是三年,当时三宝的小女儿刚刚出生,我们对他见孩子的时间也有规定。我始终相信,当你安逸地活着的时候,当你没有痛苦的时候,一定创作不出好的作品,因为人幸福的时候,是看不到人性光芒的。于是,我就不停给三宝制造“痛苦”,给关山制造压力。后来,把关山都“压迫”进了医院,三宝也是。他写其中一首曲子《心脏》的时候,还打电话给我:“盾,你赶紧叫救护车,我不行了。”就是在这样的状态下,《蝶》的音乐完成了。

之后,便是剧本的确定。我记得当时都快要排练了,三宝和关山来找我,说剧本有很多问题,他们就在我面前把有问题的剧本一篇一篇撕下来,当时投资人曾庆荣也在,眼见着剧本都快撕完了,我说:“什么意思呢?”他们说:“你们要重新再写一本。”这简直是晴天霹雳,演员都招进来了,再重新写剧本,无疑又要花好几个月的时间,对于制作人、投资人来说,这简直是要命!然后我就偷偷请了一个加拿大蒙特利尔的剧本医生,这个剧本医生当时说了一句话:“你要让我改,能演70年,不改能演7场,你要哪个?”我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改。后来剧本改好了,已经到我手里翻译好了,我不敢给关山和三宝,怕他们又说不好。后来还是在去巴黎参加创作会议的路上,我在飞机已经飞了一半行程时,才把改好的剧本拿了出来。

到了巴黎之后,创作团队第一次面对面开会,然后第一天就吵得天翻地覆。编舞、导演、英国的一个执行导演、剧本医生,他们听了音乐都很喜欢,也很激动。三宝和关山在飞机上看完改好的剧本后,也没做太多评价,我也故意回避,但逃得了初一逃不过十五,到了创作会议上,多方的分歧还是暴露了出来。第一天会开到一半的时候,关山还是三宝说了一句话:“我们要做一个东方的音乐剧。”这句话触怒了当时任总导演的吉勒·马呜(Gilles Maheau),他是《巴黎圣母院》和太阳马戏团的导演,在欧洲负有盛名。他说:“我做了半辈子戏剧,我都是站在世界中心讲故事,我不分东南西北的。你说要做一个东方的剧,我听不懂,因为我们的作品是给全人类的。”

《蝶》主创会议

总导演吉勒·马呜(Gilles Maheau)

剧本医生吉昂·巴尔伯(Jean Barbe)

类似的分歧还有很多,总之就是不停吵,吵架吵到累了,吵到三宝拍桌子了,吵到相互见谁都不理谁了,我就站出来叫停,我说:“咱们走,喝酒去,去吃生蚝,去喝红酒!”后来中间有一周都没有谈任何与音乐剧有关的事情,大家就一起喝酒,我就想尽各种办法让他们彼此接受。

我记得我带关山和三宝去卢浮宫,逛到东方馆的时候,我就跟他俩说:“我们东方也有过独步世界的时刻,独领风骚的时代。敦煌的壁画、大佛像、那么多的中国瓷器尽管是八国联军抢来的,但好歹在美术馆里保存得很好,也让这些东方艺术影响了西方世界。”经过玻璃金字塔时,我又说:“这设计师贝聿铭也是东方人啊。他就能说服欧洲人,把金字塔放到那个地方。”在卢浮宫里,我们三个人都得到了很多启发,所以有时候开会吵得不可开交,我们就去看博物馆,或者去看演出、喝酒,回过头来再讨论的时候,大家的观点就改变了。

和三宝在国外看戏的合影,中间是丽娅·萨隆加(Lea Salonga)《西贡小姐》女主角

和《巴黎圣母院》导演吉勒·马呜(Gilles Maheau)、三宝

所以说制作人真的是很重要,你要有智慧驾驭这些艺术家来共同完成一部作品,你要有智慧解决矛盾。当时在巴黎那些天,我头发都白了,虽然过程撕心裂肺,巴黎行的结果却是好的。经过多次碰撞与磨合,这个国际化的团队渐渐变得合拍。

在对于演员的训练持续了差不多一年半的时间后,经过层层筛选,最后我们留下了50多人,进入《蝶》的正式排练。

舞蹈团队在排练中

编舞马尔提诺·米勒(Martino Muller)指导排练

现在回想起来,我们正是在训练《蝶》演员的过程中建立起了完整的音乐剧教育体系。松雷剧团像家庭,像军队,像学校,那时候我们的团队里有最棒的成员,大家不断探讨,探讨如何训练出更棒的演员。

三宝和刘天池在排练中

沙宝亮在排练中

刘岩和林静在排练中

舞蹈总监马尔提诺·米勒(Martino Muller)、连晓凤与剧团的合影

灯光设计阿兰·罗尔提(Alain Lortie)

正式排练中争吵和冲突也不断,有一天我们正看排练,三宝突然发话了:“从今天开始停止排练。”这句话对于演员来说简直是灭顶之灾,一年半的努力等于白费,很多演员当场就哭了。当时不只是导演加入了,技术团队也都到了,有太阳马戏团的首席灯光师阿兰·罗尔提(Alain Lortie),音响师粱敬佳、林环,还有保利剧院的董事长任伟。这几十人都在现场的情况下,三宝说了这话。我当时就发火了,我说:“我们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要把这件事做好,不能让它有半点闪失,要做到万无一失才行,要对得起所有人的付出,特别是要对得起松雷集团董事长曾庆荣,这是我们每个人的目标!”虽然有这样那样的争吵,但是结局都是愉快的,大家说到底都是为了剧目做得更好,也正是这一次次的针锋相对和互相理解,更加坚定了所有人的信心。

音响师粱敬佳、林环

舞美设计苗培如(www.xing528.com)

负责《蝶》舞台设计的是中国最好的舞美设计之一苗培如先生。他的《蝶》舞美设计第一稿就被我撕掉了,那可是苗先生手绘的,我记得当时苗培如先生眼泪都快出来了,他说:“我这个图都是要进博物馆的,你给我撕了。”我们一起探讨《蝶》的舞台场景设计,实际上《蝶》的故事发生在世界的尽头,是一个仅能用想象勾勒的空间,那应该是一个没有任何生命迹象的空间。苗先生的第一稿我个人认为并不符合这一设定,我就把图纸撕了,后来又设计了很多稿,终于达到了满意的效果——一个大的立体的旋转舞台,然后再加上LED、威亚,整体呈现非常棒。

除了舞台设计,《蝶》的logo的设计也是不知经历了多少次修改,现在《蝶》的一个红色蓝色的logo是由几万只蝴蝶组成的,从视觉上来看,每只蝴蝶都能飞出来,这个图像的设计和多媒体合成是花费了大量工作做的,当时负责视觉系统设计的是奥立佛(Olivier Goulet),当时才23岁,是个瘦瘦小小的加拿大人,他现在已经是世界上最厉害的多媒体设计者之一,包括《阿凡达》在内的很多顶级演出的效果都是他做的。

舞美设计图

舞美设计图

舞台实际效果

舞台实际效果

多媒体设计奥立佛 ·古力特(Olivier Goulet)

《蝶》第一版logo

《蝶》海报2

《蝶》海报3

《蝶》海报4

当时“折磨”完苗培如先生,我又折磨了一个人——韩春启,他在中国服装界是绝对的大咖,各大晚会服装设计都是找他。《蝶》的服装设计,我也几乎是参与到了各个环节,我们当时先是一起去了镇江的服装制作基地,在仓库里选择面料,后来又一起讨论图案,再到各种各样的设计。我还参与了他电脑作图的环节,还到舞蹈学院他的工作室跟他一起工作。现在再看《蝶》的服装,还是感到很经典的,只有经过反复斟酌,用心、用智慧投入,才能做出不被时代淘汰的作品,这是不变的真理。

服装总设计韩春启

《蝶》服装设计图

《蝶》服装设计图

我制作出的每个作品几乎都扒了我一层皮,每个作品都要了我一次命,但这是我的选择。我认为要想做出一个好东西来,不点燃自我,是不可能有璀璨的结果的。

《蝶》的排练期间,我自己也经历了一些生活上的变故,我的母亲因病去世了。我母亲最后是因为癌症病重离世的,她得癌症的六年,一直在承受放疗、化疗,很痛苦,而我虽然给她找了最好的医生和医院,陪伴她的时间却很有限。

母亲之前一直是在北京的医院住院,最后一次入院前我大概知道可能不太乐观,就联系了某医院的妇产科,想着这是代表新生的地方,想让她离死亡远一些。她当时已经病重了,但为了安慰我还唱着歌,分散我的注意力。我母亲也是能歌善舞的,年轻的时候演歌剧、舞剧,能唱、能跳、能写,很有才华。所以,那个时候我一直让她坚持,要坚持到《蝶》的首演。但即便这样鼓励,我还是担心,怕她坚持不到《蝶》首演那天,后来我就把演员都叫到医院去,唱给她听。母亲最后的那段日子里,因为癌症已经扩散,就从了她的意思不再治疗,为了不让她太痛苦,就安了个装止痛剂的泵,泵的开关在她手上,只要痛了,就按这个泵。

在母亲要离开这个世界的前一天,我还去医院给她擦身、梳头、用热毛巾擦手、梳头,她就躺在病床上,我们面对面坐着,我记得我看到她的最后一个动作是她把手慢慢拿上来,把眼角擦了一擦,然后慢慢地把双手放在胸前。我就用热毛巾放她脸上给她温一下,她说:“你去吧,你没什么事就不要来了。”当时在医院里陪着的还有好些亲戚,包括我嫂子。我嫂子后来跟我说:“你妈妈让你一定要生个孩子,要有个后代,不能老忙事业,没有孩子。”听说,她在医院的最后那段时光,见人就说要让我有孩子这事儿,还让我要脾气好一点。尽管这些话都是从别人嘴里听来的,但我知道,这些都是她真心想嘱咐我的,实际上她在用她的方式向我告别。

母亲走的前一晚,我是有预兆的,那个晚上我没怎么睡着。第二天早上起来又是《蝶》在排练厅的最后一次合成。我正开车往排练厅赶,医院就打来电话让我过去。我到的时候,所有仪器上的数据都走直线了,医生告诉我说:“你喊妈妈,妈妈能听见。”我很想喊,可是喊不出声,我只能极力控制我的情绪的同时小声呼唤妈妈。后来他们讲,那个波是有变化的,妈妈能听见的,能感觉到的。在我的记忆里,我从来没有拥抱过我的母亲,而仅有的一次,也就是这最后一次拥抱。我不知道抱了她多久,然后他们把我拉开,要给母亲穿衣服,我就冲到医院的楼顶上嚎叫了几声。后来有人把我搀回了医院的楼道里,母亲的衣服穿好了,我将她推到了太平间。

送走母亲,我回到了松雷公司,和杨小勇谈演出合同,一进门他就问我脸色怎么不好,我说没事,可能上楼急了。但忍了10来分钟,我就受不了了,情绪一下子爆发了。后来杨小勇跟我回忆,当时他吓坏了,因为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就让其他人转告我,合同他就不谈了,多少钱他都答应。

《蝶》在北京完成最后一次排练后,我们就要去保利在东莞的第一个剧院——玉兰大剧院做合成。那时候东莞玉兰大剧院刚盖好,想让《蝶》去那首演,我去那里考察了一下,是个很棒的剧院,就和东莞政府签了一个合同,共同打造中国第一个音乐剧基地,合同期限为十年。去东莞合成,也发生了很多有意思的事。当时东莞玉兰大剧院给我们留出三个月用来排练,那个剧院对外租金就是10万一天。音乐剧是一种很综合的演艺形式,因此要分很多种类排练,包括大型的现场乐队,当时现场的收声都是96个通道,这在中国的历史上是没有过的,其他剧组可能二三十个通道就已经很多了。我们第一次去东莞的时候把他们剧院的总经理都吓到了,因为我们带去了18个9.6米的大集装箱,把整个剧院都放满了,舞台也都放满了。

《蝶》的舞台设计是史无前例的精美,因此在执行上也会遇到各种小麻烦。比如,当时的舞台设计涉及火的使用,因为剧院是不能动用明火的,但我们又坚持要呈现化蝶之火,试验点火的时候,就只能点燃不超过三秒钟,然后用十个灭火器把火灭了。在剧场合成中,还需要一台很大的投影机,当时保利的剧院,有一台38 000多元的投影仪,是演电影用的,一般是放到剧场里面固定使用的,但为了《蝶》的效果,我们后来把它拆了下来,挪了位置。总之,当时剧院方满足了很多苛刻的要求,对我们的工作也都全力支持,这对于制作人来说是件很幸福的事。

作曲三宝在指挥《蝶》的交响乐队排练

《蝶》在东莞排练了两个多月的时候,我发现场子里有个戴着帽子的姑娘,我就问了三宝,三宝说那是谭维维,也想演。当时她已经参加过“超级女生”出道了,还一直在侧幕跟着唱合唱,跟了好长时间,还学歌学表演,经历了一个漫长的过程,先是演了浪花,最后演上了祝英台。

演员团队里还有一个小伙梁卿,也是很有意思。他现在已经是很好的制作人了,在浙江从事音乐剧教育。当时他刚从乌克兰柴可夫斯基音乐学院研究生毕业,然后通过网络找到我了,我们第一次通话就进行了两个多小时,聊各种唱法,因为他是男的花腔,又是男中音,我纳闷花腔和男中音怎么放在一起,他就在电话那头给我唱,后来他说他很想来演,他就接下了剧中“老爹”的角色。我们的主观感觉中他本人肯定是很爷们的、壮壮的形象,但那天我们在后台演职人员出入口看到远处“飘”过来一个人,穿着小花裤衩、花背心,白白净净、面条似的,这个人就是梁卿。我跟三宝介绍他,说这是准备演“老爹”的,三宝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后来梁卿用自己的实力证明了他是一个优秀的“老爹”。

谭维维饰演祝英台

梁卿饰演老爹

在《蝶》的团队中成长起来一批优秀的人才,而《蝶》经过漫长的酝酿,也终于迎来了首演的那天。《蝶》的试演是在东莞的玉兰大剧院,首演是在北京的保利剧院,男女主角分别是沙宝亮和林静。首演当天,我请了20多个国家的大使和大使夫人、文化参赞,很多领导、各界名流也都去了,包括演艺圈里大家比较熟悉的毛阿敏、刘欢、孙楠等。演出结束后,我请了一大桌朋友谈对于这部作品的想法,那一桌能坐18个人,都是各个领域里的专家,有艺术家,有清华北大的教授,有院士,他们每个人看剧的感想和表达的观点都是不一样的,这让我非常高兴,因为一部好的作品,一定是像钻石一样,有很多切面,每个切面看到的光芒是不一样的。

当然《蝶》不仅仅是一部好的作品,我认为它对于我的特殊意义还在于它是东方的东西,却已经完成了一次东西文化的对撞和融合。中华文明要在世界上更好地闪耀光辉,我们就一定要讲好中国故事,而音乐剧是很重要的手段,因为这种手段是全世界的人都能看懂的,这种表达,是全世界的人都能理解的。

《蝶》首演谢幕

左为林静,中为三宝,右为沙宝亮

《蝶》全体演职人员和松雷集团董事长合影

《蝶》获得第十三届文华大奖特别奖

《蝶》在中国经历了漫长的巡演后,剧团又收到了韩国第二届大邱国际音乐剧节的邀请,去韩国演出。参加这个音乐剧节的人除了我们,还有18个国家的业内人士。《蝶》在韩国首演那天,我真的是很紧张的,一直发抖,这个发抖里大概也有激动的成分,那么多年的准备,中国音乐剧终于要在这个舞台上走向世界。那天的我坐立不安,一直哆嗦,腿也不受控,手也不受控,一直在抖、出汗,浑身发冷。最后,我默默在一楼找到个最不起眼的角落,躲了起来。灯暗了,音乐一起,就开始演了,幕间休息我也不敢出去,因为场内鸦雀无声。

当第二幕演到一半的时候,就听到底下哭声一片,到《心脏》的时候就止不住了,全体人没有不被感动的,包括那些制作人。但是我只听到声音,心里还是没底。直到整个演出结束之后,好几秒钟的时间,整个场子还一点声音都没有,我心想:我的末日到了,我觉得我的血液从脚跟底下流走了,人空了。突然间,观众起立,爆发出从来没有听到过的热烈掌声。我的血液这才流回来,我不停抖动的身体这才站住。掌声响起,又听到大家起立,我擦擦满脸的虚汗,整理了下我飘逸的长发,就走去人最多的地儿——前厅去了。当时,这场演出是很轰动的,《人民日报》的记者也去了,还用大半版刊载了报道《感动后的尊重》。《蝶》拿了那次音乐剧节所有的大奖,来自18个国家的制作人一一跟我拥抱、与我交流。

后来,《蝶》的整个团队又应邀在韩国巡演,我们去了一次世宗会馆。在有3 800个观众席的大剧院,我们三天演了五场,场场爆满,轰动了韩国的音乐剧界。至此,十年化茧的《蝶》终于绽放出了它的光芒,不仅感动了中国的观众,也将中国原创音乐剧带到了世界上,将中国故事带给了全世界的人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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