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理论教育 破茧成蝶:李盾与音乐剧世界

破茧成蝶:李盾与音乐剧世界

时间:2023-08-08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后来,我和深圳交响乐团的朋友聊天,说到他们团的月工资有五六百元,但依旧不够生存。在排练期间,我了解到,她也是跳独舞的,也曾在辽宁省芭蕾舞团演黑天鹅,算是首席了。后来我们一起排舞,跳变奏,她看向我,我看向她,然后我就忍不住笑出来了:我对面的舞伴满脸淌黑水,大概是因为染料质量不好,一出汗黑水都流下来了。我和王晓姗一起跳舞的时光,发生了很多快乐的事。

破茧成蝶:李盾与音乐剧世界

后来,我和深圳交响乐团的朋友聊天,说到他们团的月工资有五六百元,但依旧不够生存。我们在那边互吐苦水,他就提议:“我们去炒更吧。”我说:“炒更是什么意思?”他说:“就是到歌舞厅去演出。”这位提议的朋友是在深圳交响乐团打低音鼓的,我就问他:“跳舞的舞者能炒更吗?”他说“能”,还说他们交响乐团里刘群的老婆王晓姗就是一个舞者,也在炒更。这勾起了我的兴致,因为我当时在这个朋友家,他们交响乐团成员又都住一个楼,我便当即让他把晓姗叫上来了。

王晓姗上来了,不到一米六的个子,满头黄发,说话嗲嗲的。我的朋友向她介绍了我,并说我也想炒更。王晓姗爽快答应了,说:“咱俩可以跳双人舞啊。”我说:“好啊。”就这样,我们俩一起排练了三天。在排练期间,我了解到,她也是跳独舞的,也曾在辽宁省芭蕾舞团演黑天鹅,算是首席了。三天后,配合得差不多了,我们就准备去歌舞厅跳舞了。因为当时没有特制的演出服,她就穿了跳“黑天鹅”的裙子,我就穿了芭蕾舞中会穿的王子衫。就这样,穿着跳芭蕾舞穿的大袜子、王子衫,外面又穿了一件风衣,我骑上自行车,去了香江酒楼,开启了我的炒更生涯。

表演现代舞作品《回家的路上》时拍摄于演出剧院后台

与舞伴王晓珊在北京排练,摄于1991年5月10日

与舞伴李松

走穴演出中

炒更的环境是什么样的呢?当时去深圳的酒楼的,都是那种暴富的人,指甲长长的,穿着拖鞋的,嘴里叼着牙签的,满口脏话的,各色各样的人都有。在那样嘈杂而又众目睽睽的环境里第一次演出时,换上演出服后的我都不敢站起来,因为我不知道怎么出去——大袜子、大鼓包的芭蕾舞扮相,从一定距离之外观看给人的感觉是性感帅气的,但从剧场舞台换到离观众仅有几米的拥挤场所里,简直是一种羞辱。

我当时特别想直接走人,王晓姗就说:“我告诉你,回去就别想再来了。”她说:“你必须跳,我都跟经理说了,你不跳我都会被炒鱿鱼的。”她把我一顿臭骂,“混蛋”“王八蛋”都用上了。我当时想,为了生存,她骂我,我也得听着,人家是对的。但在这么个场合我该怎么跳呢?又要怎么摆王子范儿呢?稍微跳高一点,脑袋就插天棚里去了;一起跳,一边的下腿就把第一排桌子踢翻了,这简直是毁灭芭蕾、毁灭舞蹈,我觉得这样糟蹋艺术是不道德的。但我也没办法,心一横,就这么跳了。

这一跳,就连跳了三天,每场舞下来,都是不得了的掌声。台下掌声不断,给我扔花、扔港币,有时跳完舞,很多客人还会叫我喝一杯。虽然觉得没有尊严,但为了生存,我还是低着头、红着脸照做了。

李盾和西班牙舞舞伴王艺

一周过去之后,酒店的范经理把我叫过去,说准备把我的工资涨一倍。我问他原因,他说:“你没看吗?前三排都是女客。”言下之意是,这些女客人都是冲着我来的。当时听到那句话,我的脸一下子就红到了头顶。在舞台上跳现代芭蕾时人家会用优雅来形容,现在成了女客们眼里的“性感”,这样的心理落差没法用语言形容。但是,当时的我的第一要务是生存下来,为了生存,只能这样。我认为,人应该是能上能下的,但是很多人只能上不能下。把以前金碧辉煌的歌剧院和高雅的人们抛之脑后,面对一群眼睛冒着绿光的顾客,为了生存每天挤出笑容,跳不愿意跳的东西,这对我来说是天大的折磨,但也正是这样的经历磨砺了我,教会了我必要时向现实妥协,也造就了我坚强的性格。

湖北演出中

之后,为了赚得更多,我们就开始跑场。我记得有一次下着大雨,我和王晓姗要从香江酒楼到竹园宾馆跑场,中途会路过怡景花园,那里有一个上坡,骑车上这个坡的时候,车链突然就“咔嚓”断了。我当时就想:完蛋了,要是赶不上这个场,要被“炒鱿鱼”的。这时,旁边刚好经过一个行人,我都没看他长什么样,也不知道是男是女,就顺手把他拉住了。他问:“你干什么?”我说:“先生,实在对不起,你能带我一段路吗?我要赶去一个地方,如果赶不到,明天就没有工作了,就会饿死了,求你了,我真的是求你了!”我甚至给人家跪下的打算都有了,没想到,对方爽快答应了。他说:“你上来吧。”我就上了他的车。坐他的车上那个坡,一路紧张,因为带着我有点重,他疯狂地蹬着车,我就感动得在后面默默流泪。

演出留念

不知过了多久,我们到了竹园宾馆,我连说声“谢谢”都没来得及,撒腿就往里跑。刚跑了几步,突然想起还没感谢人家,我就回过头深深鞠躬,说“谢谢”,那个人整理了下衣服,准备走了。我问:“您贵姓?”他说:“我姓梁。”然后,他就骑着车走了。(www.xing528.com)

我和王晓姗之间也有很多趣事。王晓姗是一个很节俭的人。我们在香江酒楼跳舞那会儿,她是黄头发,是天生的黄头发,当时流行黑发,我就一直在她耳根边上说,说了两个多月,终于有一天看见王晓姗染成了一头黑发。我说:“亲爱的,太棒了,祝贺你。你染头发了!”她说:“是啊。”我说:“多少钱啊?”她说:“十块钱。”我心里就想,怎么十块钱就能染一个头发?后来我们一起排舞,跳变奏,她看向我,我看向她,然后我就忍不住笑出来了:我对面的舞伴满脸淌黑水,大概是因为染料质量不好,一出汗黑水都流下来了。下台之后,她对我说:“你这个王八蛋,你没有道德,你知道舞台比天大吗?”我说:“你看看,你照照你那张脸!”她一看,自己也吓一跳。

还有一次,王晓姗租了一辆摩托车,上摩托的时候,一个Arabesque(芭蕾舞最标志性的舞蹈动作)起来,然后说“拜拜”,帅气得很!结果,油门一拧,摩托车先跑了,把她摔地上了。

我和王晓姗一起跳舞的时光,发生了很多快乐的事。后来,王晓姗要去美国,送她走的时候,她对我说:“终于离开你这个王八蛋了,你是我见过的全世界最坏的人,最可恶的人,我恨死你了。”那天,我一路流泪,她老公刘群就说:“你是不是和我老婆有一腿啊?你哭什么?”我说:“我不是有一腿啊,我是在忏悔啊,我对你老婆太不好了!”

前几年,我和我助理去美国,参加了一个华人聚会,有个人问我是不是李盾,我说是,他说王晓姗死了,临死之前还在骂我。我当时瞬间就泪流满面,我觉得这个世界上我最对不起的两个人就有她一个。为什么?我刚到深圳没有地方跑场,是她把独舞的钱分了一半给我,尽管她自己很节俭,却在那段艰难的时期无私地帮助我,但我到很晚以后才知道这些,也不曾对她多么好。这种内疚一直纠缠着我。

后来,我们排《深南大道》,创作团队想重走一下我过去刚到深圳的路线。我们到了香江酒楼,从竹园宾馆开始。我一进竹园宾馆的餐厅,那个味道就把我的记忆呼唤起来了。我看到了一对少男少女,那是那时的我和王晓姗,王晓姗穿着大花的裙子和一件白色的紧身衣,我穿着连身的王子衫,中间加一个蓝腰带,在跳“你说我像云,答滴答滴答”——一个华尔兹的慢三拍的双人舞。王晓姗在傻傻地笑着,一束光斜射下来,四周弥漫着潮湿的味道,清香剂的味道夹杂着三十年前家具、桌子、椅子的味道。三十年了,餐厅的味道没变,墙上的壁纸依然是那样,那个地方和房子都还在,但是人已经没有了。

李盾和王艺的合影

演出剧照

主持深圳轻音乐团的晚会

王晓姗去了美国后,我就没有双人舞的舞伴了,而我又是只跳双人舞的,于是我就把赵其“骗”到了深圳。赵其现在是中国歌剧舞剧院的首席。我们当初是在北京的地铁里认识的。赵其身上有现代舞和爵士舞的感觉,而且长着一双和芭比娃娃一样的大长腿,除了脑袋就是腰。当时,她过来跟我搭话,我和她交流了以后,发现她很聪明,她就被我“拐”到深圳去了。

带赵其跑场的那段时间,我们每天都演出得很兴奋。有一天早上我醒来,发现赵其和我同居了;又有一天早晨,我睁开眼睛,赵其不见了。然后,我看到化妆台上有一张纸条,上面写了一首诗:“上帝创造了你完美的外表,却混乱地涂抹着你的内心,我抗议,挣扎,跳下去吧,那里也许是天堂。”我脑袋一下子就炸开了,心想,她不会出什么事儿了吧。我赶紧跑到阳台上看看楼下有没有人,没有!这个时候,门铃响了,我一开门,赵其买菜回来了。

后来赵其与我在舞蹈、服装设计、编舞等多个领域进行了深入合作,合作非常愉快。

与赵其(右一)的合影

左一为葛根塔娜,左三为丁丁,右一为赵其,右三为吴亘

免责声明:以上内容源自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侵犯您的原创版权请告知,我们将尽快删除相关内容。

我要反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