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年代末、90年代初,学术界出现了一股关于主张核扩散和反对核扩散的大辩论。这次关于核扩散对国际和平和安全有益还是有害的辩论也涉及了联邦德国的核政策,因为这次辩论的一方即主张核扩散的学者如约翰·米尔斯海默 (John J.Mearsheimer)等认为,像联邦德国这样的国家拥有核武器会有利于国际体系的稳定和国际社会的和平,从而主张德国拥有核武器。
在这次大辩论中,主张核扩散的学者认为核武器对于世界和平具有稳定作用,其中杰出的代表就是米尔斯海默。他认为冷战之所以能保持和平是因为美苏两个超级大国的军事实力大致相当且都拥有核武器。与其他学者认为冷战结束代表欧洲和世界走向和平的乐观态度不同的是,米尔斯海默对冷战结束后欧洲的未来持悲观态度,他认为,“冷战结束在欧洲将很有可能出现重大的危机和战争”;在欧洲没有超级大国的年代里将会比冷战期间更容易发生战争,更不稳定。这一悲观论断的根据是,军事实力的分配和特征是战争与和平的根本原因。1945年后欧洲没有战争的原因有三:第一,欧洲军事实力的两极分配;第二,构成欧洲两极的两个国家之间大致的军事平等,即美国和苏联的军事平等;第三,每一个超级大国都拥有核武器。[1]
米尔斯海默认为核武器有助于和平,他的理由是:核武器是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如果使用的话将会产生巨大的破坏后果。如果双方的核力量都能在袭击下幸存 (secure from attack)的话,就创造了一种确保相互摧毁的能力 (Mutural Assured Destruction,MAD),核武器使得征服变得更加困难。国际冲突从能力与意图的竞争转变为更纯粹是意图的竞争,由愿意冒更大风险和承担更大代价的那一方取胜。这使防御者处于优势地位,因为防御者往往比侵略者更看重它们的行动自由。因此,核武器是超级威慑:它们确保了更高的代价,并且在自我防御上比侵略更有用。另外,核武器影响体系的平等程度,尤其由于MAD使国家间的实力更平等,从而促进和平。拥有核威慑的国家不论它们的核力量在规模或数量上有多大差别都不要紧,只要它们的核武器能幸存于袭击。这一更接近的平等能带来稳定。[2]
米尔斯海默进而认为冷战结束后超级大国撤离欧洲将会移除所有部署在中欧的核武器,从而失去这些核武器对欧洲政治的“平息”作用。核武器在欧洲的继续存在具有以下“平息”效果:核武器将会使其拥有者更加谨慎,给予有核国更大的安全,使有核国的实力平等,减少误算的风险。[3]在米尔斯海默看来,随着冷战的结束,最有可能出现的情况是在欧洲出现进一步的核扩散。这一情形虽然充满了危险,但也提供了保持欧洲大陆稳定的最好的希望。其效果取决于它是否得到很好的管理,管理不善的扩散将会带来灾难性的后果,而管理良好的扩散将会产生与当前秩序一样的稳定局面。他认为现有的核国家可以采取措施以减少管理不善的扩散所带来的危险,比如通过延伸其安全保证慑止对新出现的核国家的预防性袭击、向新出现的核国家提供技术援助确保其威慑以及帮助新出现的核国家理解它们获得的核力量的性质。米尔斯海默认为以这样的方式管理的核扩散将会促进和平。(www.xing528.com)
既然核武器有利于保持和平,那么应该允许核武器扩散到什么样的范围呢?米尔斯海默认为,如果只扩散到德国一个国家是最好的,因为德国有强大的经济基础,因此能够承担一支安全的核力量。[4]所以当西方面临着怎样在一个多极的欧洲维持和平的问题时,米尔斯海默提出的三点政策建议里的第一点就是:避免冷战后欧洲战争的最好方式是核威慑;某种程度的核扩散是抵消苏联和美国力量从欧洲撤出的影响的必要方式;美国应该鼓励有限的以及仔细管理的欧洲核武器的扩散,最理想的结果是,核武器应该扩散到德国,但不要扩散到其他国家。[5]
另一个主张核武器扩散到德国将有利于欧洲和世界和平的学者是戴维德·加纳罕 (David Garnham)。戴维德认为,凭当前美国的能力,其对西欧的延伸威慑具有双重不足。美国的这一延伸威慑只是对苏联的吓唬,而如果威慑被当成是吓唬的话它将不具有威慑作用。因此,为了维持美国延伸威慑的有效性和可信度,有四种主要的备选方案:第一,撤出,让欧洲自己独立地保护其安全;第二,加强常规力量威慑;第三,通过加强攻防能力来重建美国的核优势从而使延伸威慑具有可信度;第四,选择性的核扩散。[6]戴维德相信,在这四个备选方案中,选择性的核扩散虽然存在许多不足并面临许多重要的障碍,但比起其他三种方案来说更为可行。因为常规防御是不够的,重建核优势则是狂想,撤出的后果则充满太多的不确定性。因此,如果当前的美国政策注定是有缺点的话,选择性扩散的政策尽管有问题但仍值得考虑。[7]由于德国的地理位置和经济重要性,“一支德国威慑力量将在减少美国安全威胁的同时再次加强欧洲的安全”[8]。在他看来,对一支德国威慑力量的要求包括:具有在受到先发制人的袭击下幸存下来的能力,有着充足的规模来施加“适当的”破坏,可对苏联的军事目标实施足够精准的报复而又不引发过度的并行的破坏。[9]
这些主张联邦德国应进行核扩散的论调的兴起给国际社会带来了一定的恐慌,两次世界大战的梦魇使人们担心一个拥有核武器的德国将会危及世界的和平与安全。正像阿瑟·施莱辛格 (Authur Schlesinger)所担心的那样:“德国的新一代对纳粹没有负罪感,他们为国家的行为辩护 (national vindication)……德国拥有西欧最大的军队。加上其技术优势,它甚至会获得核武器。”[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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