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外福建新移民研究统计及访谈五村

1. 北礵岛村民海外侨情调查表统计和分析研究

我们到北礵村对海外新移民进行田野调查前，设计了一份北礵岛村民海外侨情调查表。表格中区分为15个子项目，电邮过去请村委会帮我们填写。到那里后收回了7张表格，里面填写了82人。下面就按照表格中的先后顺序，对各个项目进行统计和分析研究：

（1）性别

在表格中的82位北礵海外新移民中，有男性53人、女性29人，分别占64.63%和35.37%。北礵海外新移民中这种男多女少的情况，与福建其他地方是基本相同的。因为我们中国社会自古以来的传统，都是期待男人负起养家的主要责任，希望他们能到外面为家庭努力拼搏。而且他们出国前也都知道，到国外后每天都要从事10多个小时工作。相对而言，青年男子更能承受那种强度大的体力劳动。

（2）出生年月

除少数几个人之外，北礵海外新移民出生的时间段是比较均匀的。他们中出生年月最早的2位，分别是1964年1月和2月。20世纪60年代的共有5个人，在总数中占6.1%；70年代出生的有23人，占28.05%；80年代出生的有25人，占30.49%；90年代出生的有29人，占35.37%。年龄最小的是1999年出生的两个人，他们出国时分别是17岁和13岁。后者还是一个女孩子，显然是其家长已经取得居留证，然后以家庭团聚的理由把她接出去的。所以，在表格中的“职业”栏目里，她出国前填的是学生，出国后则空着没有填写的。填表时她19周岁，可能还是在读书。

（3）文化程度

北礵海外新移民的文化程度都是在中学及以上。在82人中，初中的有71人，占86.59%；高中的有10人，占12.2%；大学的只有1人，占1.22%。这位唯一的大学生是女孩子，出国时年仅13周岁。由此可见，她是被家长接到国外团聚后，在那里上大学的。从上列的这些数字看，北礵海外新移民的文化程度，初中文化程度的占了最大比例。在20世纪的福建农村中，具有初中毕业文凭的文化程度并不算低，可以说是处于一般的水平。

（4）出国时间

在表格中的北礵82位海外新移民中，最早的是1991年出去的。但20世纪90年代出去的只有3人，占3.65%。而21世纪第一个10年中出国的有55人，达67.07%，占最大的比例。可见这个时间段是出国的高峰期，大部分的北礵人是这期间走出国门的。而2010年及之后出去的有24人，占29.27%。其中最晚是2016年出去的，有6人，2015年有1人，2014年有2人。这种情况说明，在21世纪的前10年之后，北礵村的出国热在逐渐退潮。因为2010年以后，除了那些申办了护照和签证，合法进行移民的人之外，北礵村村民已基本不再非常规移民出国了。

（5）出国岁数

北礵村的众多海外新移民，大部分是一些年轻力壮的青年。他们中出国时年龄最大的是39岁^[4]，30岁及以上的有15人，占总数的18.29%。上述那两位出生时间最早，分别为1964年1月和2月的村民，出国时已经是33岁和37岁了。20到29岁的有41人，达总数的50%，占最大的比例。还有26人出国时年龄在19岁及以下，所占比例是31.71%。其中有2人是13岁，3人是14岁，最小的4人只有10岁，这9人出国时还是一些在学校读书的学生。由此可见，北礵村村民出国时大多数是20至40岁的青年，在总数中占近70%。

（6）出国前婚否

表格中的82位海外新移民中，出国时年龄在19岁及以下，还没有到婚龄的就有26人。在20到29岁的41人之中，有不少人年龄不大也是未婚，如20岁的有12人，21岁的有8人。所以，他们中已婚的是17人，只占20.73%。而未婚的有65人，占79.27%，可见其中未婚的是大多数。

（7）所在国家

在北礵村填入表格的82人中，现在在英国的有39人，占47.56%；在美国的有20人，占24.39%；两国合计超过70%。北礵新移民海外分布的其他国家，瑞士有14人，阿根廷有6人，荷兰、西班牙和意大利各有1人。从这些统计数字中可以看出，北礵海外新移民移居的国家以英、美两国为主，在欧洲的占多数，这种情况与村领导在座谈会上的介绍是一致的。

（8）出国前职业

从表格中看，出国前有29人是还在学校读书的学生，占35.37%；26人务工，占31.71%。考虑到在北礵岛上没有什么工作机会，他们应该是到岛外的祖籍地长乐，以及其他工商业比较发达的地方去打工的。还有19人在从事海上捕捞，占23.17%。但是，他们只是用一些不大的船舶，在岛的周围捕捞一些小鱼虾。另外，还有5人在从事家务，2人没有填写职业，应该也是没有职业的。只有1人与众不同，在从事运输业。因此，总体而言，北礵海外新移民在出国之前，大多数人是在务工或海上捕捞，从事这两种职业的体力劳动者有45人，所占比例达到54.88%。

（9）目前的职业

在海外的82位北礵新移民中，从事餐饮业的有70人，占高达85.37%的最大比例。在英国的39人之中，除2人还在读书外，其他的人都是在从事餐饮业。他们这样的从业状况，与其出国引领者长乐新移民是相同的，这也是两地分处海外移民链前、后两端的必然结果。另外，他们中从事超市的有6人，装修的有1人，制革的有1人，还有4人是在读书的学生。

（10）国内亲属

除了他们的父母亲之外，表格中的82位北礵海外新移民中，有将近半数的40人在国内留有配偶。另外，还有38人在国内留有孩子，这些孩子多达83人。这些在国内留有配偶和孩子的海外新移民，可能是还没有在所居国获得居留证的。因为他们中大多数人聚居的英国和美国，要获得居留证相对比较困难。而在2000年以后，这两国也都没有再对非常规移民进行特赦了。

2. 北礵海外移民的访谈记录

在北礵村田野调查期间，我们通过在座谈会上的个别访谈，或者入户调查等形式，请村民讲述其本人或家人各自的出国情况，获得一些具体而生动的第一手资料。下面是对这些访谈记录的整理。(www.xing528.com)

（1）姜Q

我是2001年出去的，当时已经30多岁了。我是托人付出21万元人民币后，由他们代为办理了赴俄罗斯的商务考察签证。在这些人的带领下，我们一批人先到俄罗斯，再到乌克兰，然后又经过斯洛伐克、捷克、德国、荷兰、比利时、法国，总共路过了8个国家，最后乘坐渡轮到达终点站英国。进入英国后，我到华人开办的中餐馆工作。从做杂工开始，以后逐渐学会了炒菜。工资也跟着提升了，3年就还清了出国时的借款。但是，后来没有居留身份的事被警察发现了，我总共被抓了四次。被抓后我每周都要去警察局汇报一次，第四次被抓后关了6个月。2011年，我们国家的大使馆给我办了回乡证，我就用它回了国。到回国时，我在英国整整打了10年的工。2009年，我儿子也花了18万元人民币办理了去英国留学的学生签证。他是直接从中国乘飞机到达伦敦的，目前也在餐馆里打工。

（2）张XX

我家原来有3人在国外，就是我大姐夫、二姐和二姐夫。我二姐叫张XY，她20多岁就出去，现年已经39岁了，目前在英国。她是走路出去的，一路上跋山涉水，很辛苦。她是花费了23万元人民币才出国的，那时我做工一个月才400元，所以她出国花20多万是很多的。我二姐刚出去时，“蛇头”帮她弄进爱尔兰的难民营，去难民营要多花两万元人民币。因为进难民营就有难民证，就可以凭证出去合法打工赚钱。这样加起来，我二姐为了出国总共花去25万元。当时有好几个老乡都在难民营，都说是无家可归，只能在外面流浪，然后就被政府收留进去了。但有难民证也只能在爱尔兰找工做，她跑过境去英国打工时，就被英国的警察给抓了。因为身上有难民营的证件，她就被送回了爱尔兰，而不会被送回中国。她在爱尔兰没有亲戚朋友，没有人可以依靠和帮助，以后还是选择到英国去。我二姐夫叫林F，是和二姐差不多时间出国的。他是长乐人，是从老家出去的。他们两个是在英国认识，谈恋爱结婚的。现在他们已经生了3个孩子，大的已经十三四岁了。那边生孩子的人政府有补助，每个月都给奶粉钱。

我二姐他们原来是准备回国的，因为前些年我二姐夫老家长乐的经济也很好，有很多人办了工厂，很容易找到工作。以后，我二姐通过打官司拿到居住证，有了合法的身份（注：她是生孩子前打官司的），所以他们就留下来了。现在，我二姐夫妻俩也开了一家外卖中餐馆，已经开了两三年。我二姐平时也没有钱寄回来，只有逢年过节时，才寄一些钱回家给父母。她们已经有3个孩子了，自己家里的生活开支也很大。不过，那年四川汶川大地震时，北礵同乡会组织大家捐款，我二姐夫妻俩也捐了款。我二姐到现在已经出去13年了，可出国的债还没有还清。当时的收费是25万元，可她才寄回来20万元，还有5万元没有还。这些借款的利息是1.5分，这5万元的本钱加上利息，到现在要还十几二十万元。这些债她仍没有还完，到现在还欠我父母的钱。2013年她自己一个人回来过，按照我们村里的习俗，到国外的人回来时，都要给亲戚，还有老人送见面礼。这样回来一次要花很多的钱，没有钱的人都不敢回来。

我大姐夫是北礵本地人，现在已经41岁了。他是和我大姐结婚后，已经生了两个孩子才出去的。现在大的孩子已经18岁，小的也有14岁了。他出去时花了二十几万元，这些钱都是向别人借贷的，利息要一分半。出国前他没有出去打工，在家里也没事情可做，只能在附近的海上打鱼，网捕一些小鱼、小虾去卖，收入不多，只好出去外国找工做。我大姐夫去的也是英国，但他和二姐夫不在一个地方。他们一个在城里，另一个是在海边，两个人相距很远，乘火车要7小时。他刚出去时英镑很值钱，和人民币的比值是1 ： 15，而现在才1 ： 9，或1 ： 8.5。所以，他原来每个月赚1 000英镑，就能寄回来1万元人民币。后来就不行了，差不多两个月才能寄回来1万元，因为他在英国生活，自己也要花费。我大姐在国内没有工作，自己一个人在家带两个孩子，靠大姐夫寄钱回来养家。因为村里没有学校，两个孩子要上学读书，他们就到霞浦县城租房子住。我大姐夫在那里打了9年的工，都没有拿到合法的身份。所以，现在他已经回来了，仍然是在附近打鱼。

我大姐夫是从长乐找大“蛇头”报名出去的。外面还有小“蛇头”，那些人都是一些流氓。在途中如果有人不听话，那些小“蛇头”就会动手打人，甚至是用枪来打。小“蛇头”是在外面，不归这边的大“蛇头”管。这边的大“蛇头”按人数给小“蛇头”钱，让那些人带路去外国。我有的朋友就在路途中被小“蛇头”打了，到现在还留下后遗症。而且，那些小“蛇头”还会欺负同行的女孩子。大家出国都要翻山越岭，是走陆路过去的。他们在路上都得挨饿，总共7天的时间，小“蛇头”才给每个人发一条面包，长长的。我因为是家里的唯一的男孩，我父母担心路上不安全，所以就不让我出去。

（3）施家女主人

我两个儿子叫施XB、施XM，大儿子初中毕业，现在已经31岁了，出去时花了五六十万元人民币。小儿子高中毕业，现在也29岁了，出去时也花了差不多的钱。他们都在美国，也都是在中餐馆里打工。他们俩都是自己想出去的，在家里没什么事情可做，也没有出去外地打工。他们都是自己找人帮忙带去美国的。他们两人出去时总共借了100多万元，都是找同乡借贷的。这些钱有的要付利息，有的是自己人借的不用利息。现在我们家正依靠他们寄钱回来，逐渐偿还这些债务。他们每个月寄回来的钱有时多有时少，有时是7 000—8 000元，有时是1万元；有时有寄回来，有时没有。因为他们要到处去打工，有时也会没工可打。像这两个月没有找到工作，他们就都没有寄回来。所以，我们这边每个月还多少债，也是没办法固定。大的孩子已经出去4年了，他的债还没有还清，小的去年才出去。

我两个儿子很少打电话回来，大概每个月打一次。他们都在餐馆端盘子，做一些杂工，没炒菜技术不能做厨师。他们都还没有结婚，也没有拿到居留的身份。我们两个老人留在家里，没有田地，也没有渔船。我丈夫现在60多岁了，年龄大了没有去打工做事情。我以前帮别人织渔网，也已经好几年没有做了，现在有时做点零工。家里现在住的这个房子，还是我们几十年前盖的。我们的祖籍也是在长乐，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搬到这里住的。

（4）姜姓老人

我们家有两人在美国。我弟弟叫姜SD，1972年出生的，已经出去20年左右了，现在也已拿到了合法居留的身份。去年，他还当上新成立的美国北礵同乡会会长。他是从长乐请人帮忙带出去的，出国前在长乐做房屋的装修。出去美国后，他在纽约继续做装修，现在开了一家装修公司。我弟媳妇是连江县的人，是我弟弟在美国找的对象。他们现在已经有两个孩子了。我儿子也去美国了，他在我弟弟的装修公司里工作。

（5）姜姓老人

我的两个儿子都在国外，但分别在不同的国家。我大儿子叫姜Q，现在美国。他已经出去近10年了，现在也42岁了，在中餐馆里打工。小儿子更早就出国了，已经出去了11年，是去英国的。我小儿子叫姜J，现在的年龄是32岁。我的两个儿子出去时，分别花了50多万元和20多万元，合起来总共有七八十万元。我小儿子到英国以后，认识了一个从马来西亚过去的女华人。她还是个大学生，已经有合法居留的身份。我小儿子和她结了婚，通过她的申请也拿到了身份。现在他们也开了一家中餐馆，已经有了两个孩子。

（6）一老人

我大儿子是结了婚，生了一男一女两个孩子后才出去的。他老婆没有工作，现在和孩子在霞浦县城居住，靠我儿子寄钱回来生活。我们两个老人和小儿子住在一起，依靠他生活。

（7）一老人

我的女婿姜TM，去英国已经23年了。目前他在开中餐馆，并且开了两家。他是去年才拿到居留的身份的，有身份后就回来探亲了。他出国时已经结婚，还生了一个儿子，当时才一岁多。我女儿还在老家。我女婿是英国北礵同乡会会长。这个同乡会已成立了好些年，会长也换了好几任。

（8）可门村一男性老人

我女儿是2009年高中毕业后出去的，至今已有8年的时间了。她出去时花了十几万元，是以留学的身份办签证去英国的，现在餐馆里做厨师。她出国时20岁，到现在还没有结婚，但已经有一个男朋友了，是个长乐人。

（9）可门村一女性老人

我大儿子是2009年去英国的，至今已有8年的时间了。他当时出去时花了35万元。现在他还在英国，找了个同村的女青年结了婚，已经生了个女儿。但是，现在他们一家3个人，都还没有拿到居留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