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礵海外新移民田野调查：揭示福建新移民现象

1. 北礵村的海外移民历史

在北礵村的历史上，原来并没有村民出国为侨。以后他们之所以能够移民海外，完全是由于其长乐老家宗亲、乡亲和亲戚、朋友等的出手相助。也就是说，正是得益于长乐老家亲友的引领，北礵村村民才能陆续地走出国门。众所周知，我国实行改革开放政策后，长乐逐渐发展成为海外新移民众多的著名侨乡。全县现有的人口是60多万，可在海外的长乐新移民却有30多万人。这些为数众多的长乐海外新移民，主要是通过各种非常规途径，冒着风险从海、陆、空前往世界各地的。而且，这些长乐新移民主要集中在美国东海岸的各个城市，尤其是东部最大的城市纽约，以及周边的费城、华盛顿等地。他们所从事的职业主要是餐饮业，在各地开设许多的中餐馆，兼送外卖。由于北礵村村民都是从长乐移居过去的，他们的根在长乐，不仅与那里有密切的血缘和地缘关系，而且也与祖籍地一直保持着经济、社会和文化等方面的紧密联系。所以，和其他地方的福建人一样，思想意识里具有浓厚血缘、地缘观念的长乐人移民海外后，就把北礵村那些与自己沾亲带故，具有各种血缘、地缘关系的宗亲、乡亲、亲戚、朋友，也都逐一地引领出了国。总之，由于血缘、地缘关系的作用，北礵村村民随着祖籍地长乐的出国大流而移民到海外，也成为一种顺理成章的事情了。

据参加侨情座谈会的村里人说，北礵村第一个移民海外的人是1963年出生的曹YZ，出国时间大约在1984或1985年，是由长乐祖籍地的亲友引领出去的。但和后来出国的北礵村村民不同，他所去的国家是日本。接着，北礵村又有10多人去了日本，也都是由长乐人带出国门的。不过，后来更多的北礵村村民则是在长乐亲友的引领下，随之移民前往北美洲的美国、加拿大，以及欧洲的英国等地。曹QY是其中最早去欧洲的北礵村村民，是在1994年移民前往英国的。与当年长乐人戏称那些花费1.8万美元让丈夫非常规移民去美国的妇女为“万八嫂”一样，早期想要非常规移民的北礵村村民向“蛇头”交的费用也是1.8万美元。以后，依靠长乐那些带有血缘、地缘关系亲友的引领，越来越多的北礵村村民纷纷移民到海外。据村里的党支部姜书记说，出国的高峰期是在1988至1995年间，2000年以后就逐渐减少，到2008年后就基本没有人再出国了。不过，他所说的“出国”应该是指非常规移民，而不包括那些申请了护照和签证，合法出入境的村民。因为在下面的北礵村村民海外侨情调查表中，2010年及之后出去的有24人，占总人数的29.27%。据姜书记估算，现在北礵村在国外各地的移民，加上他们在外面结婚的配偶和所生育的孩子，总数至少在1 500人以上，超过了全村人口的半数。

2. 北礵村新移民的海外分布

福建人的海外移民，有许多是由父母和兄弟姐妹等家族成员，或者具有血缘、地缘关系的宗亲、乡亲和亲戚、朋友引领出国的。这些人在海外站稳脚跟后，也会像其引领者那样，把和自己具有各种关系的亲友也都一一地引领出了国，形成第二、三，乃至N批次的海外移民。经过大家这样的先后互相引领，最终形成一条建立在血缘、地缘关系基础之上，由众多家族成员和宗亲、乡亲、亲戚、朋友等关系密切的人连接而成的海外移民链。不过，在福建的其他地方，如明溪县最早有出国移民的沙溪乡沙溪村，其海外移民链是以连接于浙江温州老家的胡ZM一个人为起始点，此后经过各种关系密切的亲友互相引领，串联起村里、乡里，乃至县里的众多明溪人，使大家都接二连三地向海外进行了移民。从而在明溪这个地域的内部，形成一条从胡ZM开始，各个链节紧密互扣，独立完整的海外移民链。而北礵村向外移民的情况却不相同，那里的村民们都是各显神通，分别寻找在长乐的不同亲友，各自通过不同的途径移民海外的。而没有像明溪人那样，也在北礵村形成一条由于村里人的互相引领而在村民内部自己连接起来的海外移民链。因为北礵人与明溪人的情况不一样，在明溪那个福建的大山区里，和可以引领村民出国的温州人有亲友关系的，只有老家在那边的胡ZM一个人；而北礵人在长乐各自的老家那里，都有不少血缘、地缘关系密切的亲友，可以分别引领他们一一移民去海外。所以，第一个向外移民的曹YZ出国后，并没有像明溪的胡ZM那样，也引领更多的北礵人接二连三地走出国门。这是在北礵村的海外移民过程中，有别于明溪移民的一个显著特点。

如上所述，由于北礵村村民都是来自长乐的历史原因，使村里第一个出国的曹YZ虽然是前往日本，但是，村民的彼此之间并没有互相进行引领，在村里自己形成一条海外移民链，所以，村里的人并没有随之也向日本进行移民。后来那些移民出国的北礵村村民，则都是前往他们祖籍地长乐亲友所聚居的北美洲和欧洲。就是那个在北礵村海外移民历史上首开先河的曹YZ，后来也没有一直在日本生活下去，而是转移到大多数长乐移民所在的美国，现在又迁徙到也有许多长乐移民的加拿大。据村里的领导介绍，在1994年之前，就有两个村民去了美国。最早去英国的也是1994年，因为也有一些长乐人移民到英国。现在北礵村在海外的新移民，主要是集中在英、美这两个国家。其中尤以英国的为多，至少有600人。在美国的北礵新移民，也差不多有600人。所以，在英、美这两个国家，北礵新移民已经建立了同乡会。其中的美国北礵同乡会是2016年建立的，而英国的北礵同乡会已经建立了好多年，会长也换了好几任，现在的会长是姜TM，已经出国23年了。美国北礵同乡会会长是姜SD，也已经出国20年左右了。在这些北礵新移民中，年龄最大的已经有六十三四岁了。

除此之外，北礵村村民海外新移民比较多的国家竟然是福建其他地方移民很少去的西欧小国瑞士，多达上百人。最早去瑞士的是一个家族，移民的时间是2015年前后。该村党支部姜书记的儿子小姜也曾经去了瑞士，先后在意大利和泰国人开办的餐馆里打工。由于是通过非常规途径出国的，他没有当地的居住证和中国护照。所以在出国5年之后，他是到我国驻瑞士大使馆办理了“回乡证”才能回国的。据那些参加调查座谈会、熟悉情况的村领导和海外新移民的家属介绍，以及他们在会上所做的不完全统计，在当时的海外北礵新移民中，居住在欧洲的，意大利有20—30人，他们是2000年以后去那里的。在西班牙的有10多人，法国有10人左右，爱尔兰也有10人，荷兰有4—5人，德国有2—3人，希腊也有2—3人；在南美洲的巴西有5—6人，阿根廷至少有20人；在北美洲的除美国外，加拿大也有30多人；在亚洲的新加坡有1人；在非洲的南非有2—3人；等等。还有人去了大洋洲的澳大利亚，不过他们现在已经回来了。据村领导和在场的村民们说，分布在海外这些国家的北礵新移民，总共也有200多人。所以，除大洋洲之外，现在北礵村在海外1 500多的新移民，已经分布在欧洲，南、北美洲，非洲和亚洲这五大洲的10多个国家里，在海外的分布面是很广大的。

3. 北礵海外新移民的职业选择(www.xing528.com)

改革开放后长乐的海外新移民，首先是由那些在中国香港和新加坡轮船公司工作的长乐籍海员引起的。从20世纪40年代开始，尤其是50至70年代，在世界各地向美国的移民大潮中，他们中的一些人在货轮到达纽约港停靠时，也像其他国家的船员那样“跳船”下来，成为用非常规办法入境的移民。当时在纽约的中国移民，主要是开办中餐馆的广东人，唐人街里通行的也是广州话。这些长乐人就先在广东人开办的中餐馆里打工谋生。以后，在学会了炒菜技术和经营管理之道后，他们中的一些人就独立出来另立门户，自己也开办兼营外卖的中餐馆。所以，尽管这些中餐馆是福建人开办的，但它们炒出来的菜却是广东口味。以后，这些早期前往纽约的长乐移民，都由于美国政府对非常规移民的特赦政策，或者通过与有绿卡的人结婚等途径而先后取得长期居住证或加入美国的国籍。1978年中国改革开放后，许多长乐人就在他们的引领下，通过各种途径也纷纷移民到美国。

由于中国人的思想意识里具有浓厚血缘、地缘观念，所以，中国人的海外移民，基本上是由和自己沾亲带故，具有各种血缘、地缘关系的亲友引领出国的。他们在海外居住地的工作，也基本上是由其出国的引领者介绍和安排的。这种情况必然会使他们在海外所从事的职业，也基本上和引领自己出国的亲友相同，从而形成从同一祖籍地出国的中国移民，不仅聚居在海外同一个国家中的同一个城市里，而且扎堆在同一种职业上，甚至垄断了当地的某种行业，这种现象在从古至今的海外中国移民社会里，可以说是比比皆是。因此，由长乐人引领出国的北礵新移民，到海外居住地后所从事的职业，就自然也和其引领者长乐人一样，主要是在餐饮行业里打工。在海外北礵新移民人数最多的英国，他们大部分是在餐饮业里工作，如在英国的纽卡斯尔市，北礵新移民全都是在餐馆里工作。其中有少数人在积累了一些资本和经营管理经验后，也开起了自己的中餐馆，如英国北礵同乡会现任会长姜TM，就开办了两家中餐馆。据座谈会上那些熟悉海外新移民情况的村民说，在英国的北礵新移民中，大约有五分之一的人已经自己开办了中餐馆，兼送外卖，其中比较大的餐馆有10多家。他们可以说是事业发展得比较好、比较顺利的一部分人。另外，在西班牙、法国和德国这三个国家，北礵新移民也是在从事餐饮业。在南非，虽然也有北礵新移民在做餐饮业，但他们所提供的是日本料理。

由于各个国家情况的不同，也有另外一些的北礵海外新移民，在当地从事餐饮业之外的各种工作，如在阿根廷和南非，中国新移民主要是在开超市。尤其是在阿根廷，中国新移民所开的超市中，2/3是以福清人为主的福建新移民开办的。所以，在阿根廷的北礵新移民，也都是从事超市行业的工作。在南非这个国家里，也有北礵新移民在超市里打工。在巴西，有的北礵新移民开办商店，从事汽车零配件的销售。在意大利，北礵新移民从事服装制造业，接订单生产衣服。在希腊，有些北礵新移民做小贩，摆地摊，进行资本的原始积累。也有一些北礵新移民在公司上班，进入了白领阶层。在法国和瑞士的国境交界处，有北礵新移民在法国人开办的海产品加工厂工作。在美国纽约，也有一位北礵新移民开办了公司，从事居民房屋的装修工作。因为他在移民出国之前，就是到长乐从事房屋装修工作的，到纽约后就重操旧业。由此可见，海外的北礵新移民所从事的职业是多种多样的，但主要集中在餐饮行业，还有一部分人分散在其他的各种行业。

4. 北礵海外新移民对家乡的回馈

北礵村村民迁徙海外的时间都不是很长，最长的也只有30多年。而且，他们大部分是在中餐馆里打工，只是一些按月获得劳动报酬的工薪阶层。虽然在这些移民之中，也有少数人自己开办了餐馆或商店和公司，可是，这些企业开办的时间不长，规模都不大，所积累的资产和财富也不多。所以，到2017年9月我们去那里进行田野调查时，海外的北礵新移民还未曾有人回家乡，或者到国内、省内的其他地方进行投资。

不过，他们生于斯长于斯，都十分热爱自己的家乡，乐于为北礵村的发展做出一些贡献，以略尽自己的一份微薄力量。所以，对于村里的各种建设，他们都能积极地进行捐献。虽然局限于各自的经济状况和财力，他们中大部分人所捐的并不多。但是，大家都乐于通过这些捐资向家乡奉献出自己的一点心意。村里的一些基础设施和文化事业建设，就是通过他们每个人的点滴捐款，积累起来才得以进行的。迄今为止，村里用海外各地北礵新移民所捐的款项，先后动工修建了一些公共设施：建设太阳能路灯的50多万元，是由以英国、美国两个北礵同乡会为主，发动海外各地的乡亲捐献的；修建村里的海云寺，总共用了六七十万元，也基本是由他们捐出来的；他们还捐资10万元，用于建设村里的老人活动中心；另外，在修建村里的道路时，他们也捐献了一些。由此可见，村里一些比较大的公共事业，主要是靠海外北礵新移民捐资建成的。还有，2008年四川汶川“5 · 12地震”后，在英国的北礵同乡会也组织大家进行了捐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