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外福建新移民田野调查访谈录

2017年6月22日，笔者在三明市侨联调查后，第二天又前往其下辖的明溪县进行调查。参与调查和访谈的有明溪县侨联主席柯XZ，以及部分刚好回来投资或探亲的明溪海外新移民。

1. 明溪县海外新移民的总体情况

明溪全县有11.6万人口，这包括了在国外的新移民，实际在明溪的是8万多人，因为还有一些人在国内的其他地方工作。明溪以前并没有人出国，1989年胡ZM是第一个走出去的。现在的新移民有13 600多人，他们分布在56个国家和地区。其中在意大利的最多，有7 000多人。在匈牙利的有4 000多人，在阿联酋迪拜的有300多人，在阿根廷的有100人左右，也有人在奥地利，但人数不详。在俄罗斯的原来有1 000多人，但2009年清理“灰色清关”后，有些人就回国了，有的转去阿联酋等其他国家，现在留在那里的有200多人。他们在意大利打工，在阿根廷开餐馆，在巴西开超市，在德国打工，在匈牙利做贸易。在阿联酋也是做贸易卖服装，在卡塔尔卖灯饰、瓷砖，但只有几个人在那里。另外，还有人去南太平洋小岛国瓦努阿图、萨摩亚、所罗门，北非的吉布提，等等。在匈牙利有个从明溪出去的家族，姐弟3人的生意做得比较大，他们的祖籍是惠安县。最先出去的是弟弟何ZQ，他在首都布达佩斯开了四五个商场，每个都有2 000多平方米。他的二姐叫何ZR，也在那里开了个三层的大商场，卖服装、鞋帽、箱包和床上用品等。他们的大姐叫何ZM，也是在做商场生意的。

现在，明溪新移民已先后在海外的一些国家建立了同乡会等社团组织。在意大利的明溪新移民，建立了意大利明溪华人华侨联合总会，下设5个分会。第一届的会长是陈HS，第二届的是黄XW，他是办理了劳务出口的签证，通过正规途径出去的。阿联酋目前也正在筹备建立明溪同乡会，因为那里有300多人的明溪籍新移民。在阿联酋已经有3万多的福建新移民。所以，现在他们把福建总商会改为福建同乡会。2007年在匈牙利建立的明溪商会，据说会员有3000多人，现任会长邱BC。

近年来，有一些明溪的新移民回来投资，总投资额上亿元人民币。意大利明溪华人华侨联合总会和匈牙利明溪商会合资建设了绿色家园房地产项目，现名为“欧侨文化广场”。里面有大商场，也有做休闲娱乐生意，等等。祖籍南安市、从明溪出去的旅俄新移民陈YF，回来投资2 300万元人民币，创办了新型材料有限公司。他2010年回来建厂，2012年建成投产。这个工厂用页岩做原料生产建材用砖，可是投资了多年，还是没有效益。李XJ从意大利回来投资了一两千万元人民币，创办了意民现代农业有限公司。它建设大棚生产蔬菜和花卉，总面积400亩^[3]，公司同时也生产大棚钢架。清理“灰色清关”后林AG从俄罗斯回来，也投资一两千万元人民币建立盛果园林公司，以栽种红豆杉为主。它种出来的产品原来销路好，现在也滞销了。张TM从匈牙利回来，投资3 000万人民币，建立岁丰牧业有限公司，现在养了3 000多头湖羊，总共准备养1万头。在意大利的陈HS回来投资，建了个华侨大酒店做餐饮生意。林JC在20世纪90年代独自投资几百万元人民币，建起了顺丰大酒店，里面兼营住宿和饮食。他先后去过南非和阿根廷，现在又去越南经营红木生意。新移民投资建设的还有一个天缘大酒店。梁F是从匈牙利回来的，他在外面有8至11个超市。现在明溪买了一块地，准备盖房子也在国内开超市。还有人回来买下房产，准备租给别人开酒店。

这些年也有一些新移民回来捐资。王DX原来准备捐25万元人民币建一个侨兴小学，后来没有捐成，他就捐10万元人民币，给学校盖了附属设施。他原来在新加坡，现在回国来发展，是广东三明商会的会长。聂JJ是做美容美体的，在国内外都有做美容产品，还在菲律宾开了个生产美容品的工厂。她给老家村子里的胡坊中心小学捐了25台电脑，还有很多的书包，而且还捐了25万元，这些合计有40万元人民币。还有一家新移民开办的广州橡果公司，11年间捐了25万元人民币。其他的新移民也有捐资，但是金额比较少。

受访的柯XZ主席家里也有好几个人出了国。首先出去的是柯主席姐姐，她在1991年去了匈牙利，在布达佩斯服装城的一个皮衣厂做工。接着其大弟和小弟也先后在1993、1997年出去了。大弟也是先在工厂里做皮衣，以后自己办了一个皮衣厂，但是后来倒闭了，就再出去打工。大弟媳妇在老外的花店里做工，他们的儿子在那里开手机店，卖手机兼维修手机。柯主席的这个侄儿是在国内出生的，读小学五年级时被父母带过去。而柯主席的小弟是办理签证出去的，先到俄罗斯，再到匈牙利，那里的生意不好做，就再转到意大利去了。他一样是先去工厂里做皮衣，后来办一个皮衣厂，结果也倒闭了，就转去给老外的净菜公司打工，他们夫妇俩都在做这个工作。小弟的两个儿子都是在国外出生的，大的出生后就被送回来，现在读七年级。他们现在都有意大利的居留证。在意大利和匈牙利出生的孩子，到18岁的时候，可以自己选择国籍。

2. 明溪县部分海外新移民的访谈记录

（1）邓XF

我是1997年去意大利的，当时23岁。我是办商务考察签证去的。因为我有一个朋友在意大利开公司，就请他邀请我过去。当时我的签证只签了十多天，但我过了时间就滞留下来。到第二年就有一次特赦，我便拿到了居留证。我先在朋友的公司里打工。他是做皮衣生意的。我在那里做了一两年，然后自己出来创业，与在那里的亲戚合资，在那波利开了一个制衣厂。但是，这个厂因为亏本只办2年就关门了。我又出来打了3年的工，再进行创业，开了一个皮鞋制造厂，一直到现在。目前我还在内蒙古与别人合资做外贸，开公司卖服装、小商品，这个公司是去年才开的。欧洲销售的小五金产品，全是我们中国生产的。

（2）陈HS(www.xing528.com)

我是2001年3月从明溪出去的。我先办去南斯拉夫的旅游签证，时间是半年。到南斯拉夫以后，再办旅游签证去意大利，是朋友把我接到都灵的。我到意大利后，开始是到我们三明沙县人开的工厂里做皮衣工。做了4年的工，我就自己也开了一个工厂。这个厂开了4年，我就把它卖掉了。2008年我回到明溪，开了个华侨酒店，有1 500平方米。另外，我也在这里兼做装修工程。

意大利政府曾经在1990、1995、1998、2000、2003年进行了5次特赦，很多人因此拿到了居留证。另外，意大利还在2007、2008、2009年，向全国开放引进劳工的申请。那些劳工不足的企业可以向政府提出申请，从国外引进所需要的劳工，明溪也因此出去了不少人。这个申请到现在还可以办理，如中餐馆缺人，还能提出申请。

（3）连ZC

我是1994年7月出去的，老家在沙溪村。我老婆是沙溪乡六合村的人，她出国时间比我早，是1992年10月出去的。我当过兵，复员后在沙溪乡企业办公室工作。后来违反计划生育政策，超生了第三胎，我就辞职不做了。1992年，沙溪供销社的采购站让私人承包，我就承包做竹片和木炭的生意。沙溪人出去的，在1990、1991、1992年时要花6万多元人民币。我就把沙溪供销社给的6万多流动资金用作出国费用，条件是付1分多的利息。

我老婆出去的时候，是办了俄罗斯的商务签证。到俄罗斯后花了4 000美元，找“蛇头”办了一本日本的假护照，就从俄罗斯到了意大利。她到那里后，在一个华人开的服装厂做工。我出去是用正规护照，办商务签证先到保加利亚，再到阿尔巴尼亚首都地拉那。然后通过华人“蛇头”带到边防基地，乘快艇到意大利的巴里，坐了五六个小时的船，也花了4 000美元。我到意大利以后，也是到我老婆那个工厂里当车工。1996年我遇到特赦，有了居留证。第二年我就回国3个月，帮我3个孩子办理了出国手续。当时，3个孩子中最大的11岁，两个小的分别是9岁和8岁，之后他们是由空姐帮忙带出去的。

我再回到意大利后，就转到老外的瓷器厂做包装工作，还做了工头。在那里做了4年多，我就想自己创业。后来我开了一个服装厂，做某品牌服装的来料加工。服装厂从2003年办到2009年10月，之后我把工厂盘给了别人。2010年我转做珠宝生意，货品包含金、银首饰，品牌手表，钻石。我是以样品代销，所需要的资本少，一直做到现在。目前这个生意由我儿子和儿媳妇打理，他们在意大利、西班牙的每个城市都有网购和代理。我女婿2005年开办了蓝天旅行社，当时那里只有一家华人旅行社。我女婿没有出票权，只能为其他旅行社当代理。2009年6月，我女儿和他结婚，当年的年底他们拿到了出票权，因为结婚后可以自己出票，但他们要存120万欧元的押金在银行。我二女儿在开餐馆。

（4）邓WD

我是沙溪乡瑶奢村人，2000年出去的。我是先办旅行签证到匈牙利，在那里花3000美元办了一本假护照，就是把护照里面的照片换掉，当年就到了意大利。2002年遇到政府特赦，我拿到了居留证。到意大利后，我先到服装厂当烫衣工。因为做得好而成为这方面有名的能手，每个月的工资有4 000至5 000欧元。一年下来的工资总额，折合成人民币有50多万元。从2000年到2007年，我做了7年的烫衣工。2007年我辞职出来，自己开了一个服装厂，专门做衬衣和牛仔裤。沙溪村的连ZC也办过服装厂，在这方面有经验，我就请他来工厂里做技术指导，我们一直都是互相帮助的。我的工厂开到2009年倒闭了，还亏了10万欧元。2010年我再去给别人做工，还清欠款后就回到了明溪。现在我当了村委会主任。^[4]

明溪县第一个出国的胡ZM是农民出身，老家在浙江省文成县玉湖乡，他妈妈是沙溪乡沙溪村人。他爸爸从浙江来到三明的荊溪中转站做工。这是一个货运站，将乐、泰宁等县的物资，都要到荊溪中转才有火车运出去。他就在那里娶了胡ZM的妈妈。胡ZM1989年出国到意大利。罗GQ是第二个出国的，时间在1990年初，因为他和胡ZM是好朋友。1990年底意大利特赦，他们都拿到了居留证。1991年，他们回国把身边的兄弟姐妹也带出国去。沙溪的出国高峰期是1994、1995和1996年，但最好赚钱的是1992、1993和1994年。起先大家一般是办到匈牙利、奥地利、法国、意大利和俄罗斯的签证，以后也办到保加利亚的。还有人办到非洲的乌干达，乘飞机途经欧洲后就停下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