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理论教育 蘇式本起源問題的研究及嘉靖蘇州本的特點

蘇式本起源問題的研究及嘉靖蘇州本的特點

时间:2023-08-08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蘇式本的起源問題,目前尚無專門研究,涉及這個問題的主要還是一些版本學教材。黄永年從正德談起,所論較詳,認爲蘇州爲這種新型版本的起源地,並搜集了八種正德間蘇州刻本,都是這種新型版本,其中最早的爲正德七年黄省曾刻本《唐劉叉詩》[4]。這種情况在嘉靖蘇州本中極少,而此本則稍多。龍筋鳳髓判二卷,唐司門員外郎張鷟撰,近時少傳。此本版式爲白口,左右雙邊,單黑魚尾,爲新風格之典型版式。

蘇式本起源問題的研究及嘉靖蘇州本的特點

蘇式本的起源問題,目前尚無專門研究,涉及這個問題的主要還是一些版本學教材。關於起源時間,或以爲正德嘉靖[1],或以爲正德[2],或以爲正德中葉[3]。黄永年從正德談起,所論較詳,認爲蘇州爲這種新型版本的起源地,並搜集了八種正德間蘇州刻本,都是這種新型版本,其中最早的爲正德七年(1512)黄省曾刻本《唐劉叉詩》[4]。通過對現存弘治、正德、嘉靖三朝版本的初步調查,我認爲這種新類型的版本確實起源於蘇州,不過其起源的時間要早於正德,可以上推到弘治時期。我發現了四種弘治年間所刻這種風格的版本,其中最早的是弘治十五年(1502)吴江縣知縣劉澤刻本《松陵集》[5],吴江縣隸屬於蘇州府。

關於這種新的版本風格,前面討論蘇式本的版本特徵時已經從字體、版式兩個主要方面分條作了總結。新的風格代表了新的好尚和新的趣味,那麽這種新趣味,與舊的趣味相比,新在哪裏呢?將新、舊兩個風格作對比,再結合前面所説的蘇式本特徵,可以發現,這種新趣味的“新”主要體現在兩點,一是文字由綿軟變硬方,二是版面由墨黑(粗黑口、雙黑魚尾)變素淡(白口或細黑口、單黑魚尾或白魚尾、無魚尾)。

弘治十五年(1502)吴江縣知縣劉澤刻本《松陵集》,這是我所見可以代表新風格的最早的版本。此書卷十後有弘治十五年都穆跋,云:“古松陵即今之吴江,予同年濟寧劉君濟民來爲邑令,謂是集爲其邑故物,而人未之見。授儒士盧雍校勘,捐奉刻之……弘治壬戌九月二日前進士都穆記。”[6]劉澤字濟民,山東濟寧州人。弘治十二年(1499)進士,弘治十三年(1500)至十八年(1505)任吴江縣知縣,累官順天巡撫[7]。吴江縣爲蘇州府下轄七縣之一,在府城南僅四十里,與蘇州同處太湖東岸。此本版式爲細黑口,左右雙邊,單黑魚尾。字體在整體上已經屬於方體字的類型(圖2-1),與嘉靖時期典型的蘇式本是同一種風格。不過,二者還有一些比較小的差異,即此本還保留了一些舊的因素,比如撇或點起筆時常會帶鈎狀,如圖2-1“卷”字上面的短撇,這是書寫體的因素。這種情况在嘉靖蘇州本中極少,而此本則稍多。又此版有重修本,卷二末三葉重刻,字劣幾不成形[8]

都穆跋中不言此書所據底本爲何本。汲古閣本《松陵集》毛晉跋語云特購宋本付刻。然此宋本在毛晉去世後散失,後毛扆又購得宋本一部,據云有都穆藏印,並定爲北宋本。然其行款爲半葉十二行,與此不同[9]。若毛扆所説可信,則此本很可能是以此宋本爲底本刊刻,但並非覆刻,也許是仿刻。又繆荃孫曾藏毛氏影宋抄本一部,半葉十二行,行二十二字,當據宋本所抄[10]。此本陶湘曾據以影刻,由北京文楷齋操刀,確有宋浙本遺韻,然與此本頗有差距。不過此本既非覆刻,則與宋本差異較大亦屬正常。

此外,弘治十六年(1503)劉澤還曾刻陳傅良《八面鋒》一書,爲南直隸巡按御史袁經巡歷至蘇州時命劉澤所刻,劉澤亦令盧雍校勘刻之,並同樣由都穆記刻書始末[11]。惜此書未見傳本。

圖2-1 弘治劉澤刻《松陵集》 國圖藏[12]

稍晚於《松陵集》的是弘治十七年(1504)沈津刻本《龍筋鳳髓判》[13]。前有弘治十七年祝允明序,云:“先外大父武功徐府君”即祝允明外祖父徐有貞。卷末有弘治十七年四月都穆跋,云“觀沈澗卿氏刻本偶書”。跋後鐫“徐禎卿、唐寅鈔”。據此,則此書底本當爲徐禎卿、唐寅傳抄徐有貞家藏元抄本。刻書者沈津字潤卿,蘇州人,家世業醫,正德中舉入太醫院,充唐藩醫正。著有《鄧尉山志》《吏隱録》等[14]。又曾編刻《欣賞編》[15]。喜收藏,好刻書。與祝允明爲姻親[16],又與文徵明[17]、徐禎卿[18]、朱存理[19]、都穆[20]等爲友。“吾邑大夫舂陵歐陽公東之”即長洲縣知縣歐陽光。歐陽光字東之,湖廣永明縣人,弘治十二年(1499)進士,弘治十五年(1502)至十八年(1505)任長洲知縣。調江西永新縣知縣,棄官歸[21]。據序,知縣歐陽光欲刻《龍筋鳳髓判》以助仕學者,而縣民沈津主動承擔刻書之事。此本版式爲白口,左右雙邊,單黑魚尾,屬於典型的方體字蘇本版式。其字體筆畫多已拉直,轉折處棱角分明,横畫收筆處形成明顯的三角形狀,可歸入新的方體字蘇本系統。整個字體微向左傾,方正中透出秀勁,與嘉靖時成熟的方體字稍有差異(圖2-2)。

龍筋鳳髓判二卷,唐司門員外郎張鷟撰,近時少傳。允明得之先外大父武功徐府君家,乃元人録本,嘗以出示沈君津潤卿。會吾邑大夫舂陵歐陽公東之以名進士來試鷄割,富民教士,化理大著。鳴絃之餘,益思有以助仕學者。謂是書其一也,將取而刻之。津進曰:“愚請任之,不足煩我公。”遂以登梓,工完,倩述其故……弘治十七年甲子夏四月既望鄉貢進士長洲祝允明序。

圖2-2 弘治沈津刻《龍筋鳳髓判》 國圖藏

第三種是弘治十八年(1505)蘇州知府林世遠刻本《震澤編》[22],此書爲蘇州人蔡昇撰、王鏊重修。此書前有弘治十八年楊循吉序,云:“公(王鏊)書既成,適會郡守嶺南林公方興文教,雅意修述,乃捐俸請而繡諸梓。以序屬予,遂不獲辭,而敬書卷端。弘治十八年歲次乙丑冬十一月望日儀制主事里生楊循吉撰。”“郡守嶺南林公”即蘇州知府林世遠。林世遠(1459—1507)字思紹,廣東四會縣人。成化十七年(1481)進士,弘治十五年(1502)由御史陞任蘇州知府,正德二年(1507)卒於任[23]。王鏊時以吏部右侍郎丁憂在籍[24],林氏爲刻此書,既可得大興文教之譽,又可得結交上官之惠,此亦當時官場通例。此本版式爲白口,左右雙邊,單黑魚尾,爲新風格之典型版式。其字體方正,筆畫挺直,轉折處棱角分明,確爲新風格之字體類型。但與前兩種相比,此本字體稍顯不成熟,比如横畫收筆處之三角形狀,有的卷葉明顯,有的則不甚明顯(圖2-3)。這正説明此時還屬於新風格的最初形成期,故其在形態上的表現不甚穩定。

圖2-3 弘治林世遠刻《震澤編》 臺圖藏[25]

最後一種是弘治十八年(1505)沈頡刻本《賈誼新書》[26]。此本有弘治十八年沈頡刻書跋語:(www.xing528.com)

凡物久漸弊,弊久漸新。《新書》之行尚矣,轉相摩刻,不知幾家。字經三寫,誤謬滋多,所謂久則弊也。頡謹將洛本與他本三復參校,尚有傳疑,其亦弊則漸新。若好古君子更得善本考正,則此書之弊盡革而永新矣。弘治乙丑勾吴沈頡誌。

這段話實際抄自宋紹興三十一年(1161)建陽崇化書坊陳八郎宅刻本《文選》牌記:

凡物久則弊,弊則新。《文選》之行尚矣,轉相摹刻,不知幾家。字經三寫,誤謬滋多,所謂久則弊也。琪謹將監本與古本參校考正,的無舛錯,其亦弊則新與?收書君子請將見行板本比對,便可概見。紹興辛巳龜山江琪咨聞。

整段幾乎全抄,只是没敢説“的無舛錯”。這種抄襲作僞的誇飾作派,當爲書商營銷。沈頡生平不詳,其自署“勾吴”,當爲蘇州書商。此本版式爲白口,左右雙邊,無魚尾。字體爲典型方體字,不僅筆畫硬直,棱角分明,且横畫收筆處之三角形狀比較突出(圖2-4)。與第一種《松陵集》相近,而較《龍筋鳳髓判》和《震澤編》成熟。

沈頡刻書跋既多出抄襲,則其所謂“謹將洛本與他本三復參校”恐亦不可盡信,此書存世版本未見有稱“洛本”者。此本如此誇飾,不惜作僞,如所據爲宋本,於跋語中恐不會不提,故其所據很可能只是近刻。傳世有成化十九年(1483)工部主事洛陽喬縉刻本《賈長沙集》十卷,版式爲粗黑口,字體爲書寫體,與此本風格迥異。喬氏時以治理泉水任職於山東寧陽縣工部分司[27]

圖2-4 弘治沈頡刻《賈誼新書》 上海圖書館藏

以上所舉四種新風格的弘治本,刻書地點相同,皆爲蘇州。刻書時間相近,皆刻於弘治十五年(1502)至十八年(1505)四年之間。其刻書者,從身份來看,兩種爲官:刻《松陵集》之劉澤爲吴江知縣,刻《震澤編》之林世遠爲蘇州知府。其刻書序跋中雖有“捐俸”云云,恐大多皆飾詞,以免遭濫費公款之劾[28],二書實類官刻。刻《龍筋鳳髓判》之沈津代替知縣歐陽光刻書,其書實當爲私家刻本;而刻《賈誼新書》之沈頡似乎是書商,其書可能帶有坊刻性質。此外,值得注意的是,四種書雖有官刻和私刻之别,但其刻書者及作序者等刻書相關人員卻有一定的共性。除了刻《賈誼新書》的沈頡情况不詳之外,其他三種書的情况是,刻《松陵集》的劉澤與都穆爲同年,並請都穆作跋記刻書之事。刻《龍筋鳳髓判》的沈津與祝允明爲姻親,又請祝氏爲其刻書作序、都穆作跋,底本用徐禎卿、唐寅抄本,並與文徵明等皆爲朋友,又富於收藏,爲當時蘇州文化名人。《震澤編》作者之一王鏊爲弘治、正德間蘇州文壇領袖。刻書者知府林世遠在蘇州“興文教”,主持纂修數任知府長期以來未能完成的府志,參與者以吴寬和王鏊爲首,包括了祝允明、蔡羽、文徵明、朱存理等明中期蘇州最重要的文人。而作序者楊循吉也是當時文壇的重要人物。前面提到版刻的新風格代表了新的趣味,而這種新趣味應該是當時蘇州文化風尚的一部分。

這四種版本是蘇式嘉靖本的最早形態。從其版刻特徵來看,在字體方面,與典型蘇式嘉靖本還有一些細微的差别,保留了舊風格的個别特點。這符合新事物剛出現時的一般規律,恰好可以證明新風格正是出現於此時。在版式方面,已與蘇式嘉靖本無甚分别。這大概是因爲版式的變化比較有限,故反映版本風格不如字體精確,對版本風格變化的反應也不如字體靈敏。

最後,再對蘇式嘉靖本的起源問題作一總結。就時間而言,雖然目前找到的最早的新型版本刻於弘治十五年(1502),卻並不能直接得出新風格産生於此年的結論。首先我們還没有調查現存的所有弘治本。其次,即使調查了現存的全部弘治本,也只能説是現存最早的,不一定跟歷史事實完全吻合。那麽應該定爲什麽時間比較合適呢?弘治一朝共有十八年,這四種版本都出現在最後四年,如果稍微往前估算一下,可以定在弘治後期。如果考慮事物的發生有一個過程,再加上弘治距今已有五百多年,弘治本已經散佚了很多,那麽可以再往前稍推一段,定爲弘治年間(1488—1505)。如果再往前提,我覺得可能性不大,主要有兩個原因:一是這四種版本所體現的新風格有部分不成熟之處,是新事物剛出現不久時的特徵;二是還有更多的同一時期的弘治本,完全屬於舊風格。從這兩點來看,新風格的出現,不大可能早於弘治時期。

就地域而言,我們這次大約調查了兩百餘種弘治刻本,找到的新風格本只有這四種,而這四種無一例外都刻於蘇州。這是新風格本起源於蘇州最可靠的證據。此外還有兩點:一是正德時期,這種新風格本以刻於蘇州者爲最多(詳下文);二是嘉靖本中,蘇州刻本中除了極個别翻刻等特殊情况,幾乎找不到新風格本以外的類型。這在其他地區是極少見的。這三點合而觀之,新風格起源於蘇州之説,應該可以成立。

免责声明:以上内容源自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侵犯您的原创版权请告知,我们将尽快删除相关内容。

我要反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