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梦：现代表达中的文化自觉

“文化自觉”是费孝通先生于1997年在北京大学社会学人类学研究所开办的第二届社会文化人类学高级研讨班上首次提出的文化理念，所谓“文化自觉”，就是指生活在一定文化历史圈子的人对其文化有自知之明，并对其发展历程和未来有充分的认识。换言之，是文化的自我觉醒、自我反省、自我创建。费先生曾说：“文化自觉是一个艰巨的过程，只有在认识自己的文化，理解并接触到多种文化的基建上，才有条件在这个正在形成的多元文化的世界里确立自己的位置，然后经过自主的适应，和其他文化一起，取长补短，共同建立一个有共同认可的基本秩序和一套多种文化都能和平共处、各抒所长、连手发展的共处原则。”^[8]费先生还以他在80岁生日所说的一句话“各美其美，美人之美，美美与共，天下大同”作为“文化自觉”历程的概括。“各美其美”就是要尊重文化多样性，首先要尊重自己民族的文化，传承和发展本民族的优良文化传统。因为尊重文化多样性是发展本民族文化的内在要求，每个民族的文化都有自己的精粹。在一个民族的历史与现实中，民族文化起着维系社会生活、维持社会稳定的重要作用，是本民族生存与发展的精神根基。“美人之美”就是要尊重其他民族文化。承认世界文化的多样性、尊重不同民族的文化，必须遵循各国文化一律平等的原则。在文化交流中，要尊重差异，理解个性，和睦相处，共同促进世界文化的繁荣。“美美与共，天下大同”，说明尊重文化多样性是实现世界文化繁荣的必然要求。文化既是民族的又是世界的。各民族文化都以其鲜明的民族特色丰富了世界文化，共同推动了人类文明的发展和繁荣。只有保持世界文化的多样性，世界才更加丰富多彩，充满生机和活力。

由此看来，文化自觉是指生活在一定文化中的人对其文化有“自知之明”，明白它的来源、形成和发展演变过程，所具的特色和它发展的趋向，不是要“复旧”，同时也不主张“全盘西化”或“全盘他化”。自知之明是为了加强对文化转型的自主能力，取得决定适应新环境、新时代文化选择的自主地位。文化自觉是一个艰巨的过程，只有在认识自己的文化，理解所接触到的多种文化的基础上，才有条件在这个正在形成中的多元文化的世界里确立自己的位置，然后经过自主的适应，和其他文化一起，取长补短，共同建立一个有共同认可的基本秩序和一套各种文化都能和平共处、各抒所长、联手发展的共处守则。^[9]

在多元文化并存的当今世界，只有做到文化自觉，才能在不同文化的对比和互动中稳住根基，获得文化选择的能力和地位，继而增强自身文化转型的能力。文化自觉的主体可以是一个国家、一个民族，也可以是一个组织、一个个人。这里所说的文化自觉，特指国家和民族在文化上的觉悟和觉醒。一个民族的觉醒，首先是文化上的觉醒；一个国家的力量，很大程度上取决于文化自觉的程度。是否具有高度的文化自觉，不仅关系到文化自身的振兴和繁荣，而且决定着一个民族、一个国家的前途命运。

民族和国家的文化自觉包括三个层面的含义。其一，文化自觉是对文化在历史进步中地位作用的深刻认识。文化具有极强的渗透性和持久性，深刻作用于经济社会发展和人们生产生活。文化既是推动社会发展的重要手段，又是社会文明进步的重要目标。从这个意义上讲，文化自觉就是对文化意义认识的不断深化。其二，文化自觉是对文化发展规律的正确把握。任何一个时期的文化都是历史阶段性的产物，推进文化建设不能超越现实的经济社会条件。文化总是以丰富多样的内容和形式来展现的，任何一个时期的文化都是多元一体、多样共生的，在多元中立主导、在多样中谋共识历来是文化建设的首要目标。任何文化成果的形成都是不断积淀的结果，不可能一蹴而就。文化自觉的过程，就是一个对文化发展的阶段性、文化构成的多样性和文化建设的长期性不断深化认识、科学把握的过程。其三，文化自觉是对发展文化历史责任的主动担当。文化是民族凝聚力和创造力的重要源泉，是综合国力竞争的重要因素，是经济社会发展的重要支撑。能否高扬自己的文化旗帜、树立自己的文化形象，切实承担起推动文化繁荣发展的历史责任，是衡量一个民族和国家文化自觉与否的标尺。

北京紫禁城鸟瞰图

随着全球化进程的加速，文化越来越成为全球化的中心和焦点，文化在综合国力竞争中的地位越来越重要。英国学者约翰·汤姆林森曾敏锐地指出：“全球化处于现代文化的中心地位；文化实践处于全球化的中心地位。”^[10]文化是民族之魂，人民的精神家园，任何民族和国家，没有文化建设的支撑，就很难发展起来。在文化全球化进程中，文化不是也不应该成为一种色彩、一个色调，文化全球化不等于文化的单一化、同质化。实际上，正如美国学者罗兰·罗伯森提请我们注意的那样，“全球资本主义既促进文化同质性，又促进文化的异质性，而且既受到文化同质性的制约，又受到文化异质性制约”。^[11]可见，文化全球化理应是一个同质性与异质性、全球性与地方性（民族性）这些相反相成的元素良性循环、双向互动的过程。在这一过程中，中国应当选择一种清醒的文化姿态。“文化自觉的核心就在于强化文化的自我意识或主体意识。在文化上走出主体性的迷雾，清醒地认识自我，合理地引导文化的发展，这是文化自觉的要义。”^[12](www.xing528.com)

对于文化自觉的理解当然可以有不同的角度，但至少有这样几方面是不可或缺的：

一是文化的自我认同和定位。随经济全球化的深入发展，各个国家文化的联系日益密切，众多民族文化编织成了具有整体性的世界文化之网。由于每一个国家的文化都成为世界之网的一个纽结，因而其发展必然程度不同地受到这种世界之网的制约。一个国家的文化发展不在于要不要摆脱这种制约，而关键在于能否从复杂的世界联系中，找到适合自己的独特发展道路。只有扩展视野，对世界文化发展有一个总体把握，才能清楚地看到我们的文化在世界格局中所处的方位，才能发现其发展的优势和劣势。

二是文化的自我反思与超越。文化上的自知之明，只有通过反思来获得。反思中国文化的利弊得失，可以进一步发现我们的文化发展真正存在的问题是什么，原因何在，出路又是什么；由此也可以进一步确定对传统文化究竟应当继承什么、批判什么。全球文化交流交融交锋的局势对于我们的文化发展既是一种难得的机遇，也是一种尖锐的挑战，在激烈的文化竞争面前，真正可怕的不是西方文化的威胁，而是我们自身的麻木不仁。在文化上不能自觉发现问题，就不会有改进；没有改进，也就不会变被动为主动。

三是文化发展的参照与借鉴。经济全球化条件下，民族文化的发展不可能是一个孤立的过程，而是一个世界性过程。全球性的文化互动使得各个民族文化的联系日益密切，一个国家要想真正保持自己文化的民族性和自主性，走出一条健康的文化发展之路，只能通过开放，融入世界文化交流之中。也就是说，只有积极参与世界文化的交流与对话，才能不断提高自己文化的影响力和竞争力，才能切实保持和增强文化的民族性。因此，应当用世界眼光来把握文化的民族性，自觉增强文化发展的时代意识、世界意识，用文化的世界性、时代性来增强文化的民族性。为此，在文化发展上，一方面要反对无视文化民族性的历史虚无主义，另一方面又要反对拒斥文化世界性的狭隘民族主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