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学心理学家对象征的兴趣,主要限于有别“文化”象征的“自然”象征。后者源自于心理的潜意识内容,并因而代表了基本的原型主题的大量变体。在很多情况下,它们能追溯到它们的原始根基,也就是说,追溯到我们在很多古代文献和原始社会中见到的观念和意象。在这方面,我要提醒读者关注这样的一些书,如默希亚·埃利亚德(Mircea Eliade)的《萨满教研究》。[1]该书中能找到非常多有说服力的例子。
在另一方面,“文化”象征是那些表达了“永恒真理”,或者仍然在很多宗教中发挥作用的东西。它们经历过很多转变,甚至经历过一种多少刻意加工的过程,因而成为文明社会的集体表象。然而,它们大量保留了它们的原始神圣性,并且作为或积极或消极的“成见”发挥功用,对此心理学不得不认真应对。
任何人都不能仅仅依据理性摒弃这些精神因素。它们是我们精神成分的重要组成部分,是构建人类社会的决定性力量。因此,如果它们被根除,我们会损失惨重。当它们被压制或者被忽视时,它们不可预知后果的特殊能量,遁入潜意识之中。这种似乎消失的能量,会在潜意识中复苏并强化所有那些至关重要的东西—各种倾向,或者那些迄今为止没有机会表达它们自身的东西,抑或那些在我们的意识中不能被容许的不羁的存在。它们形成了一种永远存在的、具有破坏性的“暗影”。甚至,当它们被压制时,那些本可能产生有益影响的倾向,也变成了真正的恶魔。这就能够理解为什么很多高尚的人惧怕潜意识,并连带着惧怕心理学。
我们的时代已经昭示了精神底层世界的大门被打开意味着什么。这样一些事件—在我们的世纪的第一个十年的恬静纯真中,其暴行是无法想象的—已经发生了并使世界完全颠倒。从那时起,这个世界就处于一种精神分裂的状态。不但伟大的文明的德国显出了它的原始性,而且俄国也被它所主宰,非洲处在骚动之中。难怪西方世界会感到不安,因为它不知道这给了骚动的底层世界多少可乘之机,不知道因原始神圣性的解体而失去了什么。它已经失去了它的道德和精神价值,乃至到了一种非常危险的程度。它的道德和精神传统坍塌了,留下的是全世界的迷茫和分裂。
很久以前我们就能从原始社会看到神圣性的缺失意味着什么:他们丧失了他们的真实存在和社会组织的秩序,因而分裂、消亡。现在,我们处于同样的状况。我们已经失去了某些我们永远无法完全理解的东西。与理解象征所呈现的神秘相比,精神领袖们更注重保护他们的规章制度。这一点,他们难辞其咎。信念并不排斥思想(它是人的最强有力的武器),但不幸的是,很多信仰者如此的害怕科学以及心理学,以致他们无视那些永远掌控着人类命运的超自然的精神力量。我们已经摒弃了它们所有的神秘和神圣性。所有东西都不再神圣。
大众及其领袖没有认识到这并无实质的差别:无论你把世界的本原说成是男性和父亲(精神),或者女性和母亲(物质)。从本质上讲,我们每个人都同样无知。因为,人类心灵的起源是精神象征,它们的重要性在于它们的神圣性,而不在于它们的性或者其他可能的属性。因为,能量绝对没有消失,这种在所有精神现象中显现它自身的情绪能量,在意识中销声匿迹之后,并没有终止它的存在。就像我所说的,它重新出现在潜意识活动中,重新出现在抵消意识心理骚动的象征性事件中。我们的心理深受道德和精神价值丧失的影响,这些价值迄今为止仍在维持着我们的生活秩序。我们的意识不能再整合伴随物—那些维持我们的意识心理活性的本能事件—的自然流入。这种过程将不再像以往的那样发生,因为我们的潜意识已经丧失了它自身的这样一种元件:依靠这种元件,本能的副作用和潜意识会被吸收掉。这些元件曾是普遍认同的、神圣的精神象征。
像“物理事物”这样一个概念,除去了它“创生之母”的精神内涵,就不会再表达“地球母亲”这样深远的情感意义。它不过只是一个理智术语,枯燥透顶、全无人性。同样,被视作与“智力”一体的“精神”不再是万物之父。它蜕变成人的有限心灵,并且曾蕴含在“我们父神”这一意象中的无穷的情感能量,尽都消散在理智的戈壁之中。
经过科学的理解,我们的世界已经变得非人化了。人感觉到了自己在宇宙中的孤立。他不再置身于自然之内,丧失了他在自然事件中的情感参与,而这些东西迄今为止都对他有重要的象征意义。雷鸣不再是上帝的声音,闪电也不再是他复仇的讯息;河不再包含灵魂,树不再标示人生,蛇不再是智慧的化身,山不再隐藏着巨大的妖魔。没有东西同他交流,他也不同石头、泉水、树木、动物等这样的东西交流。他不再拥有一种丛林灵魂,以此来和野生动物打成一片。他同自然的直接交流一去不复返了,并且由此产生的情感能量渗入潜意识之中。
这种巨大的损失被我们梦中的象征所补偿。它们培养了我们的本性、本能和独特思维。人们可能会说,不幸的是,它们用本性的语言表达出了在我们看来晦涩难明的内容。它要求我们将其意象翻译成理性语言和现代话语体系中的概念。这能使它从自身的原始阻碍中—特别是从它与这些事件的神秘互渗中释放出来。当今,谈论魔鬼和其他的超自然形象与使用魔法召唤它们不再相同了。我们不再相信魔咒了,也没有太多禁忌和类似的限制保留下来。我们的世界似乎要扫荡所有这些被迷信的精灵,比如女巫、魔法师和神牛,以此来表明不存在人狼、吸血鬼和丛林灵魂,也不存在所有其他那些移居到了原始森林中的奇异生灵。
至少在表面上,我们的世界似乎已经净化了所有那些迷信和非理性的混合体。然而,人的真实内部世界—这不是我们的杜撰—是否自在于原始性是另外一个问题。对很多人来说数字13不仍然是禁忌吗?不是仍有很多人被可笑的偏见、投射和错觉所掌控吗?人类心灵的实在描述揭示了很多原始特征和痕迹,这些东西仍然发挥着它们的功用,就好像过去的五百年中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今天的人是其心理发展中长期习得的各种特征的古怪结合。这就是我们必须应对的人及其象征,并且我们确实应当非常仔细地研究他的心理产物。怀疑论观点与科学认知在他那里并存,同时还伴随着陈旧的偏见、过时的思想习惯、顽固的曲解和盲目的愚昧。
正是这些人,制造了我们只有通过对其梦的研究才能领悟的象征。要想解释象征及其意义,关键是要看那些表象是否仍然如同它们以往所是的那样,是否因为特殊的用途被梦从一般有意识知识的库存中挑选出来。例如,如果一个人不得不应付一个出现了数字13的梦,那么,问题是:该做梦者会顺从地相信这一数字的不利本质呢,还是这个梦仅仅会影响到那些仍然迷信的人呢?答案将会对解释产生极大影响。在前一种情景下,做梦者仍然未能摆脱不吉利数字13的影响,并因而会为身处13号房间,或者同13个人共席而不悦。在后一种情境下,13可能只不过是一种派生或者贬损的评论。在一种情况下,它仍然是精神的象征;在另一种情况下,它已经去除了它原有的情绪性,并且仅仅表现出一种无关紧要的信息的乏味特征。
这例示了原型在实践经验中的存在方式。在前一种情况下,它们以其原有的形式出现—它们是意象同时也是情感。只有当这两方面同时出现时,我们才能讨论一种原型。当只有意象出现时,它不过是一种语词图像,就像不带电荷的微粒一样没有什么重要意义,仅仅是一个语词而已。但是,如果意象被注入了神圣性,也就是说,注入了心理能量,那么,它就变成动态的,并将产生重大作用。把原型仅仅作为名称、语词和概念是实践中的一个重大谬误。它远不只是这些:它是生活的一部分,是通过情感之桥与鲜活的个体相结合的意象。单独一个词不过是一种抽象,是智力市场上可流通的硬币。但是原型是鲜活的东西。它不是无限变幻的,而始终属于鲜活个体的机体,并且不能从中被分离出来挪作他用。它不能被任何别的方式所解释,而只能按特殊个体所需要的方式来解释。因此,从良好的基督徒的情况来看,十字架的象征只能以基督徒的方式来解释,除非梦反过来产生了非常强的动因;即便确实如此,基督教的意义也不容忽视。
语词的单纯使用是无意义的,假如你不知道它们代表什么的话。这在心理学中尤为突出。在那里我们会讨论诸如阿尼玛、阿妮姆斯、智慧老人和“创生之母”等等东西。你能够了解到所有关于圣徒、贤者、先知和其他圣人的知识,以及世界上所有“创生之母”的知识,但是,如果它们仅仅只是意象,它们的神圣性你从来不曾经验过,那么,这就像是你在梦中呓语,因为你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你使用的语词是空洞无意义的。并且只有当你试图了解它们的神圣性,了解它们同鲜活个体的关系时,它们才能获得生机和意义。只有当你确实开始理解了名称并不意味着什么时,你才会知道它们同你的关联方式才是至关重要的。
我们的梦能产生象征的功能,就是为了把我们的原初观念带回到它之前从未涉足、从未反思过的意识当中去。我们一直拥有那种观念,但从来没有意识到它。我们在理解它之前就抛弃了它。它在发端之际,便将原始的特征弃之如敝屣。好像是潜意识代表了那些残渣余孽。梦及其象征不断地涉及它们,就好像意欲把所有这些古老原始的东西都回忆起来,而观念则在演化过程中,从这些东西那里获得了自由:错觉、幼稚的幻想、古老的思想形式和原始的本能。实际情况就是这样,它解释了一个人在接近潜意识过程中所经验到的阻抗甚至是害怕和恐惧。同它们的情绪性相比,一个人更少受到它的内容的原始性的震撼。它们不是中立的、无为的,它们充满了那种常常极度不安的情感。甚至能引起真正的恐慌。并且越是受到压抑,它们就越是以一种神经症的形式蔓延到整个人格中去。
然而,赋予了它们这样一种重要地位的正是它们的情绪性。这就好像是:一个人曾经经历过了一段潜意识状态下的生活,突然之间意识到在他的记忆中有一个裂痕—好像已经发生过的重要事件,他却不能记起了。就他认定了心理是一种专有的私人事件而言(并且这是一种通常的设定),他将会试图重新找回那些明显丧失了的婴儿期记忆。但是,在他儿童期记忆中的裂痕,不过是一种更大缺失—原始心理的缺失—的象征而已。这种原始心理在它被意识反映之前一直存在并发挥着作用。
胚胎期人体的进化再现了它的史前史,而心灵历经它的史前阶段成长起来。那些梦似乎认为它们的主要任务就在于:在最为原始的本能层面上,恢复那些史前的以及婴儿期世界的记忆,就如同这些记忆是无价之宝。并且,就像弗洛伊德很久以前就了解到的那样,这些记忆在某些病例中的确具有显著的疗效。该结论确认了以下观点:婴儿期记忆裂痕(所谓的遗忘)意味着一种明显的损失,而它的恢复对健康和活力有所增益。既然,通过其微弱与朴素的有意识内容,我们可以考察儿童的心理生活,那么我们就无须关注婴儿期观念遥不可及的复杂性。婴儿期观念源自于其具有史前心理的初始特征。这种“初始观念”在儿童身上大量呈现并发生作用,就像进化法则在胚胎成长中的体现那样。如果读者还记得我在前面提到的那个儿童—她在梦中呈现了她父亲的形象—的话,那么他就能很好地领会我的意思。
在婴儿期遗忘中,人们发现一些虚构片段的奇特结合,这些片段在后来的精神病中也时常出现。这种类型的意象具有极高的超自然性,因而非常重要。如果这些回忆出现在成人生活中,在某些情况下它们可能会引起深层次的神经紊乱;而在另一些人身上,它们则能产生惊人的治愈性或者致使人皈依宗教。通常它们会使一些遗失很久的生活被回忆起来,并使个体的生活得到充实。(www.xing528.com)
假如一个人成功地同化并整合那些失而复得的内容的话,婴儿期记忆的恢复与心理机能原型的再生产,会创造出更宽广的视野和更巨大的意识空间。既然它们不是中立的,那么它们的同化就会改变人格,甚至它们自身也不得不经历某种改变。在个性化过程中,象征的解释发挥着重要的实践作用;这些象征是自然的企图,用以协调重构那些常常广泛存在的分离对峙。这种分离对峙之于很多象征的矛盾的本质来说,是显而易见的。如果翻译者仅仅把有意识记忆看作“对的”或者“真的”,同时把原型内容简单归结为离奇的想象,那这就是同化工作中令人遗憾的错误了。梦及其含糊的象征将其形式一方面归于被压制的内容,另一方面归于原型。它们因而具有两个方面,并且能使人通过两种途径来解读,即或者立足于强调它们的本身面貌,或者强调它们的原型。前者显示了抑制的病态影响和婴儿期期望,而后者指明了可靠的本能基础。然而,无论那些原型内容多么怪异,它们都代表着情绪能量和“神秘性”。如果有人试图扫除它们,那只会压制它们并创造出同以往一样的神经症状态。它们的神秘性给予这种内容一种自主的本质。这是一种不容否认的心理事实。假如它一旦被否定了,那么重新获得的内容会被湮灭,任何整合的企图都会徒劳无功。但是,它似乎是一条诱人的出路,因而常常被选中。
不但原型的存在遭到否定,而且甚至那些承认它们存在的人,通常也只是把它们当作意象来看待,忘记了它们是作为人类心理重要构成部分的鲜活实体。一旦翻译者剥夺了它们的神秘性,它们便失去生命沦为单纯的语词。把它们与其他虚构的概念联系在一起是很容易的,于是这种置换的过程就一发不可收拾了。人们从原型滑向原型,任意指代,最后把整个过程归为荒谬。世界上所有死亡的东西都具有化学上的一致性,但是鲜活的个体并非如此。真实的情况是:原型的形式在很大程度上是可以互换的,但它们的神秘性始终如一。它代表着原型事件的价值。这种情感的价值必须被铭记于心,并且贯穿在解释的整个理智过程中。丧失它的风险非常之大,因为理性和感觉直接对立,以至于理性会否定感觉的价值,反之亦然。心理学是唯一一门不得不把价值(感觉)考虑在内的科学,因为它一方面构成了心理事件的序列,另一方面构成了意义和生活的序列。
我们的理智已经创造出一个使本性受到统治的新世界,并且和巨大的机器一起寄居其上。这些机器毋庸置疑的效用和非常的必要性,使我们完全无法摆脱它们,或者说完全无法摆脱我们赋予它们的那种可憎功用。人倾向于盲从其科学创新思想取得的丰功伟绩,并为其灿烂辉煌的成就自豪不已。与此同时,他又不得不承认,他的天性呈现出一种离奇的倾向:创造出那些越来越具有危险性的东西,因为这些东西代表着越来越强的大规模性自杀手段。鉴于世界人口快速增长的危机,我们已经未雨绸缪。但是,本性可能会与人的创造性为敌,即通过投放氢弹或者其他同等的大规模杀伤性武器,来有效地终止人口爆炸。尽管我们为主宰了本性而骄傲,但同以往一样,我们仍然是它的受害者。我们甚至不曾学着控制自己的本性:它仍在有条不紊地策划着灾难。
再也没有我们能够求得庇护的神灵。世界上各大宗教都陷入日益严重的颓势,只因为那些关系重大的内在精神都从树木、河流、山脉和动物中消失,而神人也悄无声息地消失在潜意识里。我们可以想象,当我们仍被那个伟大的因果女神主导时,它们曾代表着一种不光彩的存在。因果女神是我们无可避免的错觉。在她的指引下,我们正做着一些值得赞赏的事情:我们在世界范围内扫除了疟疾,到处普及卫生知识。而这样做的结果则是:低素质的人口高速增长,以致食品供应成了问题。“我们征服了本性”不过是口号而已。事实上我们陷入了严重的困境,而走出困境的路途却扑朔迷离。所谓对本性的征服,却面临着人口泛滥这一自然事实的挑战,它使我们陷入窘境,并且在某种程度上使我们穷于应付。后一种状况的原因在于,我们在心理上没有能力达成某种必要的政策一致性。对人来讲,纷争相斗、追名逐利仍然是一种常态。我们到底在哪里“征服了本性”呢?
变化的发生总要有一个突破口,而经历这种变化并将其贯彻到底的正是单独的个体。变化必然首先从个体开始,他有可能是我们中的任何一个。任何人都没有资格观望等待别人来做他自身不愿意做的事。既然所有人都无计可施,那么,在看不到任何能令人满意的有意识答案时,他或许就应该大胆地问自己,潜意识是否碰巧能找到良方。今天,人们痛苦地意识到:在当前的世界形势下,无论是伟大的宗教,还是多样的哲学,似乎都不能提供他所需要的那种能给予其确定性和安全性的有益观念。
我知道,佛教徒们会提出—他们的确也是这样做的—如果人们能够遵从教规(条例、律令)中的八正道并真正地洞悉自我;或者如基督徒们所说—只要人们对主抱有正确的信仰;又或者像理性主义者所设想的那样:只要人是理性的—那么,所有问题都是可以应对并解决的。但是,问题在于他们都没有设法独立自主地解决这些问题。基督徒们常常问,为什么上帝不对他显灵,就好像他之前曾经如是一样。当我听到这样的疑问,就常常会想起这样一个拉比—他被问到:为什么上帝在过去经常显灵,现在却不再这样了。这个拉比回答道:“因为现在不再有能够放低姿态的人了。”
这个回答切中了要害。我们囿于主观意识当中,以至于完全忘记了古老的真谛:上帝主要通过梦和幻想来显灵。佛教徒把潜意识幻想的世界,当成是“烦恼”和毫无用处的错觉抛弃掉;基督徒把他的教会和《圣经》置于自己和潜意识之间;而理性主义知识分子至今还不知道他的意识并不是其全部心理,尽管事实上,作为心理学专业的任何一个学生都必须具备这种基本科学概念,“潜意识”的存在已经超过了70年。
我们不能再充当全能的上帝,把自身作为评判自然现象优劣的标准。我们没有通过区分有用植物和无用植物来建立植物学,也没有通过区分无害动物和危险动物来建立动物学。但是,我们仍然轻率地认为意识是有意义的,而潜意识是胡说八道—就好像你确实能够判断自然现象是否有意义一样!比如说,细菌有意义还是没有意义呢?这样的评价方式恰恰表明了我们思想的低劣:思想将其无知和无能都隐藏在狂妄自大的裙底之下。诚然,细菌是渺小甚至微不足道的,但对其一无所知则是愚蠢的。
无论潜意识还有可能是什么,它首先是能够产生象征的一种自然现象,并且这些象征被证实是有意义的。我们不能指望从来没有使用过显微镜的人会成为微生物学方面的专家。同样的道理,一个从来没有对自然象征进行过认真研究的人,也不能在这方面作出适当的评价。但是,人类心理受到如此严重的普遍低估,以至于无论是伟大的宗教、哲学抑或是科学的理性主义,都不愿正视其存在。尽管在实际上,天主教教会承认梦的发生是由上帝安排的,但它的大多数思想者无意去理解它们。我怀疑在以下这方面的教理神学上,是否存在新教的论述:“放低姿态”以考虑福音在梦中被感知的可能性。但是,如果一个人真的相信上帝,那么他依据什么来确定上帝不能通过梦来传话呢?
我用了半个多世纪的时间来研究自然象征,结论是:梦及其象征绝不是愚蠢无聊的东西。正相反,只要你不怕麻烦,理解了梦的象征,你就会发现,梦提供给你的是一些有趣的信息。但是,最终结果却是它们完全没有像经济利益那样受到广泛的关注。生活的意义不能一概用经济活动的准则去解释,人类心灵的深层愿望也不能用你的银行账户去满足,即使你从未听说过其他的可资利用的东西。
曾几何时,可以调用的精力都被花费在对本性的研究之上。但是,人的本质,即其心理,却没有被注意到,尽管在有意识功能方面进行了大量的研究。但是,真正未知的部分,即产生象征的部分,实际上仍然没有被探索过。我们每夜都从它那里收到信号,但是解读这些信息似乎是如此令人厌恶的一项工作,以至于整个文明世界中都无人问津。心理,人的这一重要构成部分,没有被用心对待,如果它不是在实际上受到猜疑或者轻视的话。“那只是心理上的”,常常也意味着:那什么都不是。
确切地讲,这种巨大的偏见从何而来?很明显,我们如此忙于应付我们如何思考的问题,以至于我们完全忘记了潜意识心理对我们的考量。弗洛伊德认真地想要说明:为什么潜意识值得更充分地重视。他的教导无意中突显和确认了在心理上存在着的轻视。在他之前,心理一直被忽略和漠视,而现在它已经变成了道德垃圾和恐惧源流的汇集所。
现代立场确实片面且有失公允。它甚至难于同已知的事实相协调。我们对潜意识的现行知识表明,潜意识确实是一种自然现象,就像自然本身一样至少是中性的。它包含人类本性的各个方面—光明和黑暗、美丽和丑陋、善良和邪恶、深沉与浅薄。对个体和集体的象征主义的研究是一项浩大的工程,而且对此我们还远未熟练掌握。但至少已经有一个开端。到目前为止,取得的成果是令人鼓舞的,而且它们为很多当前困扰人类的问题指明了出路。
【注释】
[1]《萨满教研究:迷人的古代艺术》。
免责声明:以上内容源自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侵犯您的原创版权请告知,我们将尽快删除相关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