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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的意义:探索潜意识背景

时间:2023-08-07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人们以语言来指示事物,试图通过这样一种方式来传递他意欲传达的含义。它有着一种更广阔的“潜意识的”层面—一种永远不能被准确定义或充分解释的层面。这种潜意识的部分是一种事后的思考,它经历一段时间之后通过直觉的方式或更深入的反映而成为意识的内容。弗洛伊德是第一个试图以经验的方法阐明意识的潜意识背景的人。

梦的意义:探索潜意识背景

人们以语言来指示事物,试图通过这样一种方式来传递他意欲传达的含义。但是有时候他所使用的并不是严格的描述性的术语或意象,这些术语或意象只能在特定的条件下才能被理解。例如,诸如联合国(UN)、联合国教科文组织(UNESCO),以及北大西洋公约组织或北约(NATO)等等之类的很多缩写语,在我们的报纸上,或以商标或以成药的名称形式出现。尽管人们并不理解它们意味着什么,但如果你了解它们就会明白它们有着某种特定的含义。这样的指示不是象征,而是符号。我们称为象征的是某个其自身为我们所熟悉的术语、名称,或某个意象,其内涵、用法和运用乃是专门的或特有的,且暗示着一种隐含的、不明确的或未知的含义。不妨以克灵顿纪念碑上经常出现的双扁斧的意象为例。我们知道这一对象,但我们不知道它的特定的含义。而且,一个访问过英格兰的印度人告诉他家乡的朋友,英国人崇拜动物,因为他发现在英国人的乡村教堂和大教堂上都雕有鹰、狮子和牛,而他并不知道这些动物正是福音传教士们的象征。甚至有很多基督徒不知道它们是从《以西结书》(Ezekiel)中的异象引申而来,在埃及法老和他的四个儿子那里曾依次出现过这种类似物。另外一些例证是车轮和十字架,这是众所周知的客体,在某种情况下,它们是象征,意味着某种依然值得从不同角度加以深思的事物。

一个术语或意象,当它具有比其所指示或表示的更多的含义时,就是象征。它有着一种更广阔的“潜意识的”层面—一种永远不能被准确定义或充分解释的层面。这种特性是由于这样一种事实,即在探究这种象征时,人的心灵最后被引向一种超越性的观念,在那里我们的理性必须让位。例如,车轮就可能将我们的思想导向“神圣的”太阳观念,而在这一点上理性不得不承认它的无能为力,因为我们不能定义或确证一个“神圣”事物的存在性。我们只是人类,因而我们的智力资源便相应的有限。我们可以称某个东西“神圣”,但这只是一个名称而已,一种表达方式,也许只是建立在一个信念之上,而决不足以构成一种论据。

由于有无数事物为我们人类理解力所不及,所以我们常常采用象征性表达法和意象来表示它们(尤其是牧师语言充满着象征)。但是,这种象征方法的自觉使用只是具有重要意义的心理学事实的一个方面:除此之外,我们还在我们的梦中自发地、潜意识地构造象征。

每一种统觉或认识活动,都只能部分地完成它的任务;它永远是不完全的。首先,对一切经验来说最基本的感官—知觉,就为我们感官的量和质的有限性所限制;尽管在一定程度上可以通过使用工具来弥补,但也不足以完全消除不确定性的缺陷。而且,统觉将被观察到的事实转译成一种似乎不可把握的东西—转译为心理事件,而心理事件的本质乃是不可知的。所谓不可知,是因为认识不能认识其自身—心理不能了解它自身的心理基质。因此在每一种经验中,都或多或少有着种种不可知的因素。除此之外,既然我们不能知道事情本身的最终本质,那么在某些方面认识的对象就总是不可知的。

每一种有意识的行为或事件因此都有一个潜意识的层面,正如每一种感官—知觉都有一个阈下意识层面一样:例如,对可听阈之上或之下的声音,或可见度之上或之下的光的“认识”就属于此。心理事件的潜意识部分,从整体上说,只能间接地通达意识。心理事件总会显露出其中潜意识层面的存在,因为它要么富有感情特征,要么具有不能明确认识到的根本重要性。这种潜意识的部分是一种事后的思考,它经历一段时间之后通过直觉的方式或更深入的反映而成为意识的内容。但这种事件也表明了其潜意识的层面—这通常是这样—乃是存在于梦中。梦以象征性意象而不是理性思维的形式显示出这一层面。正是对梦的分析首先使我们能够探究有意识的象征性事件背后的潜意识层面,并洞察出它的本质。

人类心灵花了很长的时间才或多或少对梦的功能性意义获得理性和科学的理解。弗洛伊德是第一个试图以经验的方法阐明意识的潜意识背景的人。他的工作是基于这样一种基本设定—梦的内容是通过联想法则而与有意识的行为相联系的,即有着因果的联系,而不只是偶然发生的。这种假设决不是任意的而是建立在经验事实的基础之上的,这些事实很久以前神经病学家特别是皮埃尔·珍妮便已观察到,这些神经症的症状与某些意识经验相联系。它们甚至似乎是有意识心灵分裂出的区域,在另一种时候、另一种不同的场合,会是有意识的,正如一种歇斯底里症的感觉缺失只是出现于一时,一会儿之后又会重新恢复一样。布鲁尔(Breuer)和弗洛伊德早在半个多世纪前就已认识到,神经症的症状是富有意义、令人深思的,因为它们正是某种思想的表达。换言之,它们以同样的方式发挥了像梦一样的功能:它们具有象征意义。例如,一个病人,在一种令人无法忍受的境况下,每当他试图吞咽时便发生痉挛:“他不能吞下它。”在同样的境况下,另一位病人发生了哮喘病:“他在家里不能呼吸。”第三位病人则为特有的双腿麻痹所困:“他再也不能行走了。”第四位吃什么都呕吐出来:“他不能消化它。”等等,不一而足。他们都正如有一种同样的梦一样。

当然,梦相比起来更为丰富多样,且常常充满生动逼真、多姿多彩的幻想,但按照弗洛伊德最初的“自由联想”的研究方法,它们最终会凝结成同样的基本思想。这一方法是让病人不断地谈论他的梦境。而这正是非精神病医生所忽略的工作。由于总是处于压力之下,他讨厌让他的病人没完没了、喋喋不休地大谈他的幻想。可是,要是他知道,他的病人正要坦白他自身、显示其疾病的潜意识背景,那他当然就不会如此了。任何一个长谈的人都会通过他的所言和他有意的欲言又止不可避免地暴露他自身。他可能很努力地将医生和他自己从某些真相那里引开,但很快就不难洞察出他正试图回避哪一点。通过看起来像是漫不经心且非理性的谈话,他不自觉地圈出了一个特定的区域—他频繁地、以不断换着花样企图对其加以掩盖的方式回到这一区域。在他的迂回言谈中他甚至运用了大量的象征符号,表面上似乎有助于他的掩盖和回避的目的,而实际上恰恰一直在指出他的窘境的核心所在。

因此,如果医生足够耐心,他将能从表面上是要隐瞒什么的象征性言谈之中听出所隐含的内容,洞察出其秘密。既然一个医生从生活的深处看出如此丰富的内容,这样当他将他的病人所发出的作为一种忐忑不安的意识符号的暗示解读出来时,就很少远离真理了。不幸的是,他最终所发现的一切,将会证实他的期望。因此,对于弗洛伊德关于梦具有象征意义的显著原因归之于压抑和期望实现的理论,没有人会有任何异议。

不过,如果人们了解到以下的经验,也许就会变得有所怀疑。我的一个朋友和同事,乘火车进行横跨俄罗斯的长时间旅行,为打发时间,他在他的包厢里试着琢磨铁路公告上的西里尔字母的拼写规律。在关于那些字母可能意味着什么的问题上,他陷入了无穷的遐想—遵照“自由联想”的原理—它们究竟提示了他什么—但不久他就发现自身陷入了色彩斑斓的记忆之流。在它们当中,令他很为不快的是,他不难想起那些不眠之夜中令他不悦的老同伴,还有他的“心理情结”—医生将乐于指出而他自己感到压抑而小心回避的主题,正如神经症所表现出来的情况或梦的最核心含义所指示的那样。

不过,在这里并没有梦,只是“自由联想”到难以索解的字母,它意味着从范围内的任何一点,你都能够直接地到达中心。通过自由联想,你可以达到最隐秘的核心内容,不管你从哪里开始,也不管它是症状、梦、幻想,还是西里尔字母抑或现代艺术的例证。无论如何,这一事实与梦和它们的实际含义并无关系。它只是表明所浮现出来的联想素材的存在。梦经常有一种很确定的—似乎有目的的—结构,指示着更深层的思想或意图,作为一种规则,后者并不能立即能够为人们所理解。

这个案例令我大开眼界,且完全没有推翻“联想”的观念。我认为,人们应该更多地重视梦本身,即它的实际形态和所陈述的内容。例如,我的一个病人梦到一个被称为他“妻子”的醉醺醺的、头发蓬乱、粗俗不堪的女人(尽管现实中他的妻子完全不是这样)。可见,所陈述的这种内容令人惊异,与现实完全截然相反,而梦所告诉我们的就是这样。很自然地,这样一种陈述内容是不可接受的,可能立即作为荒诞之梦而被否弃。如果你让该病人自由地联想至这个梦,最有可能出现的情况是,他将尽可能远远地从这样一种令人惊异的念头那里逃开,以便以他的常有的情结之一而结束,但这样一来,关于这一特异之梦的含义问题,你将一无所获。通过这样一种显然虚假的梦境,潜意识试图要传达的究竟是什么呢?

如果一个对梦既没有什么体验也少有知识的人,可能会以为,梦仅仅是没有意义的混沌事件,他当然可以自由随意地这样认为。但是,如果人们设想它们是正常的事件—事实上它们就是这样,那他就必定会认为它们要么是有原因的,即是说,它们的存在有着一种合理的原因;要么是以某种方式表达出来的目的性,或者二者皆有;换言之,它们是有意义的。

很显然,该梦正在寻求表达一种与做梦者关系密切的堕落女性的想法。这个想法被投射到他妻子身上,在这一点上,该梦境变得不真实了。那么,它究竟指示什么呢?

早在中世纪,睿智的人们已经知道,每一个男人“携带夏娃,他的妻子,藏在他的身体之内”,[1]它就是我称为“阿尼玛”的每个男人之中所隐含的这种女性因素(其根据是男人的生物学构成中的少数女性基因)。“她”本质上包含着被小心翼翼地对其他人及她自身隐瞒起来的、某种相对而言处于劣势的适应环境的能力,以及为女性所特有的禀性。一个男人的外在可见的人格可能看起来相当正常,而他的阿尼玛一面有时候可能处于悲惨的境况。我们的做梦者就属于这种情况:他的女性的一面并不理想。就他的阿尼玛而言,他所陈述的梦境肯定触及他的某个痛处:你的所作所为像一个堕落的女人一样。当事情真的如此时便严重地刺痛了他。不过,人们不应该由此将这样一个梦理解为潜意识具有道德教化本质的根据。它只是试图对理性心灵的失衡加以矫正而已,因为这种理性心灵所坚信的是这样一种神话,即人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绅士。

这样一种经验让我对自由联想失去了信任。我不再让联想牵着鼻子走入歧途,偏离本来明了的所陈述出的梦境。我的注意力更多地集中于作为潜意识所意欲事物的实际上的梦的内容,并开始迂回曲折地探究梦本身,让它始终处于我的关注之下,就像人们将一个未知的客体攥在手心里反复审视,不放过每一个细节一样。

但是,为什么人们应该认真对待梦这种完全稀薄、难以捉摸、含混模糊、不可靠且不确定的幻象?它们值得我们这样专注吗?我们的理性主义传统肯定不会欣赏它们,在弗洛伊德以前,关于梦的分析的历史无疑是令人伤心的:不仅令人沮丧至极,而且说得客气点也极“不科学”。然而,除了精神病、神经症、神话的内容和各种艺术作品之外,对于探究人的象征化能力而言,梦无疑是最常见和普遍的可利用的资源。所有其他那些资源都更为复杂,也更难以理解,因为在关于其各自独特的本质问题上,没有创作者本人的帮助,人们不可能冒险解读出这样一些潜意识的产物。而梦则的的确确是我们获得关于象征性知识的主要资源。(www.xing528.com)

人们不能发明象征。无论它们在何处出现,它们都不会是由自觉的意图和有意志的意愿所设计,因为,如果采用这样一个程序,它们将不是别的,只是符号和有意识思想的体现。象征自发地对我们浮现出来,正如我们在梦中所能看到的那样—它不是被发明出来,而是向我们显现出来。它们不能立即被理解,而需要以联想的方法加以仔细分析。不过,正如我已经指出的那样,不是“自由联想”的手段,我们知道,这种“自由联想”方法总是最终将我们领回到无意识地迷惑我们心灵的情感性思想或情结那里。要达到那种目的,我们就不需要梦。但在医学心理学的早期,一般的假设是,对梦的分析是出于发现情结的目的而进行的。不过,对于那一目的而言,进行一场联想实验就足够了,正如我很久以前曾指出的那样,那将提供出所有必要的线索。甚至这种实验也不是非要不可,因为通过让人尽可能长时间地谈话也可以获得同样的结果。

毫无疑问,梦常常是由一种情感失调而引发的,其中涉及某些一贯性的情结。这种一贯性的情结是心理的脆弱点,它会对可疑的处境最快地做出反应。但是,我开始怀疑梦也许还有另外一个更有趣的功能。它们最终将回到那些情结,这一事实并不是梦的特有长处。如果我们想了解梦究竟意味着什么、它承担了何种功能,我们必须舍弃它的不可避免的结果,即情结。我们必须对无限制的“自由”联想加以审查,严格地限定在由梦本身所提供的内容上。通过自由联想,我们离开了各自独特的梦境,无法对它加以认识。相反,我们必须紧紧抓住梦本身和其各自具体的表现形式。梦就是它自身的限制。正是它自身构成归属于它和与它区分开来的尺度。在梦本身的范围之内,所有的素材都不会说谎,要是超越出由其各自的形式所设定的界线,就会陷入迷途,除了情结以外一无所获,而且既然这些情结也可以由如此众多的另外的途径形成,那我们就不知道它们究竟是不是属于该梦。例如,性行为可以通过几乎无限多样的意象“象征”出来,或更确切地说,喻示出来。尽管事实上作为结果而发生的联想将会导向性交的念头,但梦则显然采取其固有的特定的表达方法。这一点毫不奇怪且很容易看出,真正的任务是去理解为什么梦会选择其自身固有的个别的表达方法。

只有那种由梦的意象本身清楚明白地表明属于该梦的素材才应该被用来作为解释的对象。当自由联想沿着类似之字形的路线离开梦的主题时,正如我总是指出的那样,这种新的方法更像是一种迂回曲折的研究,其所探究的核心就是梦的意象。人们全神贯注于这一特定的主题,专注于梦本身,尽管做梦者常常企图摆脱它。这种一直出现的“神经症”的分裂倾向有很多层面,但其底层似乎包含着一种理性心灵对于任何潜意识和未知事物的根本阻抗。正如我们所知道的那样,这种常常强烈的阻抗是一种典型的原始社会的心理,它构成一种保守的规则,并显示出明显的厌新守旧主义倾向。任何新的和未知的事物都会引起强烈的甚至令人迷信的恐惧。这种原始性表明了一种野性生物对于不合意事件的所有反应。我们高度分化了的文明并没有完全从这样的原始行为那里彻底摆脱出来。一种与普遍期望不相一致的新观念总会遭遇到一种严重的心理上的障碍。它不被信任,且令人恐惧、招致抗争,在每一个方面都招人讨厌。很多先行者都会有这样一类痛苦的经历,这都是由于他们所在时代的原始性的守旧主义作祟。对心理学这个最年轻的学科之一来说,你也能发现这种守旧主义在发挥作用,在处理你自身的梦的过程中,你能很容易地体会到当你不得不接受一种不相一致的想法时你所做出的反应。最主要的正是由于对不能预期和未知的恐惧使得人们急于运用联想作为逃避的手段。在我的职业生涯中,我曾经无数次不厌其烦地反复指出:“现在让我们回到你的梦。这个梦究竟告诉了我们什么?”

如果人们想去理解一个梦,就必须严肃认真地对待;人们还必须假设它所明白告诉的就是它所意味的,而且没有有效的理由去假设除了它是其自身之外还能是别的什么。而梦的表面上的无效是如此显著地占据上风,以至于不仅做梦者而且还包括解释者都可能很容易地屈从于那种认为“梦并没有什么,一切都只是人的主观演绎”的偏见。一旦对梦的分析遇到困难和死结,抛弃它的念头就会随之滋生出来。

当我在东非的一个原始部落从事田野调查时,我惊异地发现他们完全否认梦的存在。但通过耐心而委婉的谈话,我很快发现他们其实同其他的人一样,有梦的经历,然而他们确认他们的梦并不意味着什么。“普通人的梦不意味着什么。”他们说。值得重视的是酋长和巫医的梦,它们关系到部落的福祉。这样的梦被高度重视。唯一的缺陷是该酋长和巫医却声称“自从英国人进入这个国家以来”他们再也没有做什么梦。该领地的长官已经接管了“大梦”的功能。

这个事件表明,即使是在一个原始社会中,关于梦的观点也是充满着矛盾心理的,正如在我们的文明社会中一样,大多数人认为梦没有什么,只有少数人高度重视它们。例如,教会很久以来就知道有“上帝所赐之梦”,在我们自己的时代中,我们业已看到旨在探明潜意识过程这一广阔领域的科学研究事业正在不断发展。而一般的人对梦知之甚少或一无所知,甚至即使是受过良好教育的人也与普通民众一样无知,轻视一切与“潜意识”有着间接联系的事物。

许多科学家和哲学家都否认潜意识心理的存在。他们经常运用的朴素论据是,如果真有所谓潜意识心理,那将意味着在一个个体之中有两个主体而不是一个。尽管这种所谓个人统一性只是一种假设,但也确实是个问题。对我们时代来说,它的确是一个巨大的挑战,因为有如此众多的人其右手并不知道其左手正在干什么。决不仅仅只有神经症患者才会发现自己处于这样的窘境之中。它既不是近来才出现的现象,也不能归罪于基督教的道德观,恰恰相反,它乃是作为整个人类遗产的普遍存在的潜意识的体现。

意识的发展经历了漫长而艰难的过程,历经无数的年代才达到文明的状态(从文字的发明算起,时间大约是公元前4000年)。虽然自从那个时代以来人类意识的整个发展演进过程似乎已相当久远,但依然远未完成。人类心灵的无限广阔的领域依然处于未知的黑暗之中。我们称为“精神”的东西决不只等于意识及其内容。那些否定潜意识存在的人并没有意识到,他们实际上假定了我们关于精神的知识是完全的,再也没有留下什么可以作为进一步发现的目标。这等于是宣称我们已有的关于自然的知识业已达到所有可能的知识的顶峰。我们的精神是自然的一个组成部分,这个谜有着无穷的意蕴。我们不能确切定义“自然”或“精神”,在目前情况下,只能陈述为我们将它们理解为何物。因此,没有人能在他自己的意义上,得出诸如“没有潜意识” —即是说,他和其他人能够意识到一切心理内容—这样一种论断,更不必说还有数不胜数的、由医学科学所积累的富有说服力的证据。当然,引起这种阻抗的原因并不涉及科学责任和诚实问题,而是古老的守旧主义,是对新的、未知事物的恐惧。

对于精神世界的未知领域的这种特有阻抗有其历史的根源。关于意识的认识是最近研究的成果,且依然处于一种“实验阶段”—即它依然薄弱、面临各种特殊危险的威胁、且易受损害。事实上,在原始思维之中最常见的精神错乱之一是“丢魂”—正如这一术语所指示的那样,它意味着意识的显而易见的分裂。人们普遍以为,在原始性的层次上心理或心灵绝不是统一的。很多原始思维,以及个人心理,都假定人都有一种“丛林灵魂”—这种灵魂会在野兽或树木中显现出来,并通过一种心理认同使他与其联系起来。这就是列维-布留尔称之为互渗律的现象。[2]就一个动物来说,它是兄弟中的一员,这样一来,以至于一个其兄弟是鳄鱼的人,就设想在他游过鳄鱼大量出没的河流时便是安全的。而对于一棵树而言,该树被假设为像他的父母一样对某个人具有权威性。对“丛林灵魂”的伤害意味着对这个人的伤害。除此之外,还有一种假定,即认为一个人有一系列灵魂,这清楚地表明,原始人常常设想他是由若干个单元所构成的。这表示,他的精神非但不是安全地被综合统一为整体,相反,在不受控制的情感的猛烈冲击下,它随时都极易面临着陷入崩溃的威胁。

我们从原始思维的似乎遥远的领域所观察到的这一切决没有在我们今天发达的文明中完全消失。正如我所说过的那样,人们实际上常常是其右手并不知道其左手正在干什么,而且在一种强烈冲击之下人们常常忘记自己是谁,以至于人们会问:“你究竟是中了什么魔?”我们被我们的心境所支配,因它而变化,我们会突然变得非理性,或莫名其妙地将重要的事忘得一干二净。我们声称能够“控制我们自身”,但实际上真正的自我控制乃是一种罕见的、非凡的美德。如果你问你的朋友或亲属,你也许可以从他们那里得知,你本人浑然不知的关于你自身的事情。人们几乎总是忘记或忽视了那种“仆人眼里无完人”的评判其实同样也适用于自己。

所有这些众所周知的事实毫无疑问地表明,即使在我们文明的顶峰,人的意识也远没有达到一种连续演进过程的理想境界。它依然是可能分裂的、脆弱的,当然在某种情况下这也不无益处,因为精神的这种可分裂性也是一个有利因素,它使我们能够撇开任何也许会引起注意的其他事物而集中专注于一点。不过,你的意识究竟是有目的地分裂开来、并暂时地压抑精神的一个组成部分,还是对于降临于你的同样的事情,你自己既不认可也无认识,或甚至可能与你自己的意志相反,而是精神自发地发生分裂,这两者之间迥然不同。第一种是一种文明化的成就,第二种则属于一种原始的或远古的心理状态,或一种病理学意义上的事件及神经症的症状。它即是“丢魂”,一种依然存在的精神的原始遗迹的体现。

的确,从原始思维到意识的可靠的统一,经历了漫长的历程。即使在我们今天,意识的统一性也还是令人怀疑的,因为只要有稍稍的冲击便会瓦解其统一性。不过,另一方面,对于情感的完全控制,不管从一个观点来看是多么需要,都也许只是一个值得怀疑的成就,因为它将使社会交往完全丧失应有的多样性、色彩、温情和魅力。

【注释】

[1][多米尼克斯·格诺修斯:《自然奥秘精论》(1610),第101页。—英编者]

[2]在反对者的批评压力下,不幸的是,列维-布留尔选择了屈从,后来摒弃了这一术语。实际上对于他的批评才是错误的,因为潜意识具有特异性乃是一个众所周知的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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