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上，我们分析了会计的各项活动，从分析的结果不难看出，会计的各项活动都体现为对信息的某种作用：取得原始凭证，是信息的获取；原始凭证的审核，是信息的特征提取和确认；设置会计账户，总的说是信息的分类判别。而具体地说则是对预期输出的各类信息在数据加工时就预先设置据以塑造、加工和变换的模型或框架；进行复式记账、填制记账凭证和登记会计账簿，是变数据为信息并进行传递和贮存；成本计算，是对成本信息的进一步变换和处理；账务检查和核对，是会计内部信息的反馈和控制；编制并报送会计报表，是以财务信息为主的经济信息的显示和输出；会计分析则是对会计信息的再变换、再显示和再输出；依靠会计资料控制经济活动，是人们依靠信息反馈对企业经济活动过程进行调节和控制。会计活动的这些特征，有着紧密的内在联系，它们相互依存、环环紧扣、构成了一个有组织（有秩序）的数据处理和生成信息的程序。这一程序——信息从取得到输出的全过程，都服从于人们对企业经营活动进行有效控制的目的。
应当指出，我们这里讲的会计信息，既不是自然信息，也不是一般的社会信息，而是社会信息中发生在各企业和各单位范围内，以财务信息为主的经济信息。以企业为例，它是伴随企业经营活动而形成的价值运动（经营资金运动）所发生并由会计加工变换的信息。
根据以上说明，我们可以得到有关会计的几点认识：
（1）首先要从对象谈起。“科学研究的区分就是根据科学对象所具有的特殊的矛盾性。”我们现在虽然不是把会计当作一门科学来研究，但当作一项实践活动，也要了解它所处理的特殊的矛盾。从上面列举的各项具体活动看，在一个企业或一个单位中，什么是会计所处理的对象？非常明显，会计没有直接处理物资，也没有直接处理资金，它所处理的特殊的矛盾，实际上是由物资运动和资金运动，特别是由资金运动发出的信息。通过会计，接收信息、变换信息、输出并利用信息，然后经决策机构和决策者的决策，触发信息的反馈，使之起控制作用。
（2）必须明确会计有自己的基本职能。这就是马克思早就指出的反映和控制。要进行反映，必须有数据和信息，尤其要有定量的信息。会计处理的对象是价值运动的信息，价值本身不可捉摸。但它有可以捉摸的、独立存在的形式，那是货币。“货币为价值尺度，是商品内在价值尺度即劳动时间的必然表现形式。”[6]马克思揭示的这一原理使我们能用来正确说明：会计所处理的信息，为什么主要应当是借助于货币来定量的财务信息。至于控制，则是按照会计的预定目标（任务），对企业经营过程或个别经营活动，运用会计处理和输出的信息，施加影响的一种行为。会计怎样才能发挥控制职能？首先，其所提供的信息必须具有可靠性和相关性，而后者尤其重要。因为没有相关性的信息，就不能帮助决策者增加决策所需要的、对“差异”的认识、分析和比较的能力。其次，信息要能反馈。这里的关键是通过决策机构和决策者把会计信息转化为指导、调节行动的命令。我们常说：会计的第一位的职能是反映，第二位的职能才是控制，就是考虑到如下的事实：反映这项职能，在会计系统内部完全可以自动进行，而控制职能（把由于复式簿记平衡机制产生的数据控制撇开不论）的发挥，则必须通过一个外在的反馈机制——企业的决策机构和决策者（即运用会计信息的各级有决策权的管理者）才能实现。再讲得具体一点，有两个基本事实是我们必须承认的：第一，对决策起关键作用的企业各级领导人员不能包括在会计信息系统之内；第二，企业财务和经营的决策是领导人员的权力和责任。诚然，会计人员可以参与决策，但参与决策不等于能作出决策。
（3）按照上面的分析，我们还必须论及会计部门与其他职能部门的分工。社会主义企业是一个相对独立的商品生产者和经营者。企业的经营过程会产生三种运动，形成三种流：物资（包括能量）运动，形成物资流；资金（价值）运动，形成资金（价值）流；信息运动，形成信息流。我们已经肯定会计部门是直接处理信息的。然而，它也不能处理企业中的全部信息。例如，人事、劳动、技术等方面的信息，会计就不能处理。会计处理的，主要是资金运动引起的财务信息，这种信息能反映资金、成本、利润等方面的状态、结构及其变化。大家都清楚，会计所处理的这些信息，都是集中、综合、敏感地描述一个企业的经营活动及其成果的。会计信息会受到企业内外所有关心其成败得失的部门、单位和个人的特别关心。会计部门自然形成企业经营活动的信息“中枢”。一个现代企业的有效经营管理，实质上是靠会计信息保持各个经营管理环节之间的网络联系，并保证对旨在提高经济效益的行动加以科学的预测和正确的决策。那么，在企业中，物资运动和资金（价值）运动由谁直接处理？物资运动的直接组织者和管理者是物资部门（如供应销售部门及其所属材料、成品仓库以及设备、动力等部门），它们执行物资管理的职能。资金（价值）运动的直接组织者和管理者是财务部门，它们执行财务管理（包括资金的筹集和运用）的职能。还在小农经济和小商品生产者占优势的年代，我国已创造了会计人员与其他职能人员之间的分工经验：“保管管物，出纳管钱，会计管账”。账是什么？账就是信息。这三句话，言简而意赅地指出：物资管理、财务管理和会计是三个不同的职能。但是，目前我国的企业，普遍存在着会计与财务（财务管理）混淆不清的现象。也许有人认为财务与会计不分具有中国特点，上面讲的分工经验只是用于小商品生产者。我们觉得这一看法值得商榷。商品经济的一般基础是社会分工。而商品经济的发展又会促进社会分工，其中包括各种管理职能的分化。这恐怕也是一条规律。在西方，凡是规模较大的公司，都有独立的部门负责理财活动。当然，理财要依赖于会计部门及时提供可靠、相关的信息。但，这同会计部门直接插手财务管理是两回事。在我国，为什么企业的会计同财务合并为一个职能部门，“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难解难分”？我们认为，它不是由社会主义制度所决定，而是要从过去实行的经济体制中找原因。我国过去的经济模式是集中计划经济模式。在这种经济模式下，企业以收抵支，核算盈亏，往往流于形式。因为企业既不可能，国家也不要求它们对盈亏负责，最后还是由国家（各级财政部门）统收统支，统负盈亏。一句话，一方面企业吃国家的大锅饭；另一方面，企业的财务管理则主要服从于国家的财政。在这种条件下的企业财务管理基本上只有两项任务：一是为了保护国家下拨资金的安全完整，要求按计划和定额把资金的用途管住；二是为了确保企业应上交国家的利润不致被无形截留（坐支利润），要求按财务制度把“成本开支范围”和“营业外支出”两个口子把住。企业的理财活动实际上变成了财务监督活动。确实，把这个任务交给会计，是完全能够胜任的。此外，我国目前的会计管理体制——在中央和地方，会计均隶属于财政，并无独立性；在企业，财务与会计则合二为一，不管职能部门所用的名称是“财务”或是“会计”，实际上是财务受控于会计——也助长了财务与会计长期分不开也不想分开的局面。事物总是会发展变化的，有计划的商品经济已经为我国的经济体制改革指明了前进的方向。改革的中心环节是增强企业活力。在保证企业的微观经济活动能够符合宏观经济发展要求的同时，将使企业拥有作为一个真正的相对独立的经济实体所必要的自主权，还将为企业活力的充分发挥提供既有动力又有压力的外部经济环境，例如今后在不断完善社会主义市场体系中，将逐步开拓和建立资金市场。目前，企业之间的横向经济联合已成为我国经济体制改革中一股不可抗拒的潮流，横向经济联合必然要打破条块分割，为充分发展社会主义商品市场扫除道路。横向经济联合必须处理相当复杂的集资和利润分配等财务管理工作。此外，在我国一些企业正在尝试实行股份公司制。这一尝试如获成功，今后实行股份公司制的大中型企业在募股、发行和股利分配等方面又会产生许多新的财务管理问题。总之，随着经济体制改革，随着企业真正具有自我积累、自我改造和自我发展的能力，也就是随着社会主义商品经济的充分发展，企业的财务管理活动必然会丰富和复杂起来。今后，在企业理财中，集资与用资将同时并重，将不再像过去那样，只考虑在一个封闭式企业内部，如何把国家下拨资金（最多再加上银行借入资金）按计划预算管好，只把“节约”作为运用资金效益的唯一目标。今后企业的理财活动将同它的经营活动一样，具有双重依赖：既依赖于国家计划，又依赖于市场机制。而国家计划也将主要运用经济政策和经济杠杆进行管理和调节，发挥间接控制为主的优点和特点。所以，社会主义商品经济越是发展，企业的理财活动必定日益显示它的重要性，它将同企业的经营活动并驾齐驱，共同影响企业的成败。考虑这一发展趋势，我们觉得：会计同财务（财务管理或企业理财），在学科上应当有一个客观界限，在工作上也不能长期混淆不清。
当前，在我国会计界甚为流行的“会计管理论”认为，会计是一种价值管理。“在微观经济中，会计管理是价值管理主要形式；在宏观经济中，会计管理是价值管理的重要形式之一。”[7]这里，我们先撇开在宏观经济中会计的作用不谈，在微观经济中把会计管理看成价值管理的主要形式就明显地侵犯了财务管理的内容，由于会计管理论是建立在会计包括财务管理的所谓“大会计”的概念之上的。这个立论的基础是否科学，是否牢靠，是令人怀疑的。会计与财务含混不分的客观环境是现行财务与会计的体制，而这些体制密切依存过去的经济体制。我们已经并正在对过去那种僵化、半僵化的经济体制进行改革，财务、会计体制难道不加以改革就可以适应我国社会主义商品经济发展的客观要求？
我们并不反对把会计称为“会计管理”，但不要侵犯别的学科（财务管理）。就会计本身来看，把它看成一项管理活动也未尝不可。按照我们的看法，那只能把它定义为对以企业财务信息为主的经济信息进行的管理。具体包括：对企业财务信息和有关的非财务信息进行的接收、确认、分类、记录、贮存、变换、输出、分析利用并使之对企业经营活动实行有效的控制（把财务分析报告和有关的方案、建议等有助于决策的信息，通过决策，转化为指挥、调节行动的命令，这也是一种信息）。如果能这样来理解会计管理，那同我们关于会计是一个以提供财务信息为主的经济信息系统的提法就没有差别了。总之，会计不必要也不应当直接管理价值运动，正像它不必要也不应当直接管理物资运动一样。由于会计掌握了这两种运动的信息，由于信息可以反馈，因此，第一，这两种管理（物资管理和财务管理）都离不开会计提供的信息；第二，会计对它们也可以实行间接控制，具体表现为会计处于一种独立地位对它们进行监督——既可以对物资管理进行监督，又可以对财务管理进行监督。因此，倘若在理论上肯定会计应当直接管理财务活动，那就不是加强而恰恰是削弱了会计对财务活动的监督作用。
（4）从会计的实践活动——指得到世界各国公认的属于会计的内容，也就是我们前面列举的十一项活动出发，我们认为，把会计定义为一个主要在微观范围内进行的、以提供财务信息为主的经济信息系统是比较能科学地说明会计的本质的。
会计活动的过程，就是把发生于企业经营活动的各个环节，来自四面八方、体现资金运动的信息流进行加工变换的过程。过程输入的数据（初始信息）可以看作会计机构和会计人员加工制作的“原料”，各种账簿记录特别是已归类汇总的资料则相当于“在产品”和“半成品”，第一个阶段上的输出是会计报表上的指标（加工形成的财务信息和有关的非财务信息），第二阶段则是把会计报表的指标体系和有关数据作为“原料”进行再加工。因此，会计报表显示的信息可视为“中间产品”或“初级产品”，而会计分析报告，特别是改善经营管理的建议与方案，就成为“高级”产品。在这里，不论输入或输出，也不论包括会计分析与否，会计处理的对象都是同资金运动（价值运动）有关的、从而又同企业整个经营活动和经营过程有关的、能用货币定量的信息。这些信息应当按照人们的意志和要求，一步步地对客观的价值运动（特征、结构与变化）进行由表及里的反映。在这个意义上，才可以说，会计的反映对象是客观的资金运动（价值运动）。
上述信息具有经济信息共有的特性。例如：可以传输、可以存贮、可以浓缩、可以扩充、可以供许多使用者分享等等。
上述信息还具有会计信息独有的特性。这可以从两方面看：从会计核算看，信息的生成经过一个连续、全面、系统和综合的过程，会计核算信息（会计报表是其集中反映）是一组有机结合的信息群体，具有明显的系统性和综合性；再从全部会计活动看，会计信息特别要求可靠、时效（及时）和相关（增加决策所需要的“差异”）。在我国社会主义商品经济条件下，企业的经营活动除受控于国家计划外，还依赖于市场机制。有市场，就有竞争、风险和不确定性。即使社会主义市场也不例外。今后，随着商品经济的发展和企业活力与自主性加强，必然会越来越需要利用真实的会计信息来减少在经营活动和理财活动中面临的许多复杂多变情况的未知度，提高决策的把握性，不失时机地作出正确判断。(www.xing528.com)
会计活动过程，如前所说，它是一个按照人们的意志和要求，提供可靠、及时和相关的财务信息和其他经济信息的过程。这一过程可分为若干部分，每一部分都有各自的信息处理任务，但所有部分，又互相联系、互相配合、服从于统一的目标。因此，会计活动是由若干元素构成的、有组织的整体。它完全符合于“系统”的定义。它具有一切系统所具有的整体性、有序性、集合性、特别是人造系统的目的性。会计这个信息系统的目的性（目标）可以概括为：在任何社会，都是为了保证人们在作出最佳经济决策时所必需的财务信息并用于控制经济活动。
（5）从上述几点应当得出结论：会计是一个以提供财务信息为主的经济信息系统。它的基本职能是反映和控制。所以，它同时也是一个经济控制系统。会计信息系统的控制行为主要通过信息反馈。但会计信息系统要能进行信息反馈需要通过企业的各级决策机构和决策者（会计信息系统内部的数据，基于复式簿记平衡机制形成的保护性控制行为是例外）进行触发，使原先属于只供选择的信息转化为命令性质的信息。会计信息系统主要是以微观经济活动为其空间范围，因为现代会计起源于商品经济，而商品经济总是由无数个独立的或相对独立的商品生产者和经营者组成的。会计的反映和控制的范围，主要应限于每一个独立的或相对独立的商品生产者和经营者，即每个企业。要独立地各自反映和控制各个企业的财务状况和经营成果，既要用这些信息组织企业本身的经营管理活动，使之达到高效益，争取高效益；又要把这些信息传输给企业外部（包括国家财政税务部门、企业主管部门、审计部门、银行和其他与企业有利害关系的组织及个人）进行信息交换，保证国家进行必要的宏观控制，有关部门和组织进行正确的投资、信贷和其他经济决策。把会计信息系统限定在微观范围之内是以“主体”假设为根据的。其目的仅仅在于正确地反映每个企业的财务状况和各自的盈亏。这当然有利于搞活微观，又不妨碍宏观控制对会计信息的需要。即使我们强调会计的主体观念，国家也完全有权通过统一的会计准则或会计制度，要求作为主体的企业向有关部门提供有助于宏观控制的会计信息。在我国，会计既应按每个主体来进行组织，发挥其反映和控制的职能。又应服从于国家的计划指导和管理。我国的会计，必须立足于微观，着眼于宏观。既要通过核算与分析搞活企业经济；又要按照国家法律、计划和制度，坚持会计监督，促进企业的微观经济活动符合宏观经济发展的要求。
（原载于《财经研究》1986年第9～10期）
【注释】
[1]参阅 SFAC No．5，par．63，FASB，1984。
[2]黎鸣：《论信息》，《中国社会科学》，1984年第4期，第21页。
[3]N．维纳：《人当作人来使用》，《维纳著作选》，上海译文出版社，1978年，第4页。
[4]参阅《维纳著作选》，第45、46页。
[5]参阅《维纳著作选》，第45、46页。
[6]《资本论》第1卷，第112页。
[7]《会计学刊》，1986第1期，第15～16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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