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丰十年(1860)春,攻破江南大营后,太平军随之深入江浙地区。江浙本为清廷财赋之区,这一地区的沦陷对清政府的震动极大。清廷数次下旨,要求曾国藩迅速带兵规复苏州、常州。清廷认为,“曾国藩规取安庆,顿兵坚城,即使安庆得手,而苏常有失,亦属得不偿失。为今之计,自以保卫苏常为第一要务”[1]。然而此时的曾国藩正坐镇祁门,以大半兵力围攻安庆、桐城,根本无力分兵规复苏、常。曾国藩转而选定他一向颇为赏识的李鸿章作为援沪的领袖。李鸿章受命后,即开始招募兵勇。因李鸿章曾在庐州办理团练六年,与当地团练组织有很深的渊源,因此组建淮军时,兵员主要从舒城、庐州一带旧有团练募集而来。两个月后以这些团练为基础,组建淮军数营。曾国藩另从湘军中拨出数营,并入淮军,凑成十三营,共6500人。同治元年(1862)正月二十四日集合于安庆,订立营制,是为淮军之始。随后,淮军分三批陆续进驻上海。
淮军初建时一切营制、器械之制皆仿照湘军,“公为定营伍之法。器械之用、薪粮之数,悉仿湘勇章程,亦用楚军营规以训练之,拨湘勇数营以助之”[2]。但淮军进入上海不久,即开始装备洋枪洋炮,使原有完全仿效湘军的营制发生了一定程度的变化。湘军营制,每营500人仅用抬、小枪120余杆,而至同治四年(1865),淮军已大部分采用西式洋枪,李鸿章称“臣军每营则用洋枪四百余杆,少亦三百余杆,洋药铜帽每开一仗则须数万斤”[3]。
淮军初建时使用的火器与湘军相同,只有鸟枪、抬枪和劈山炮。而这一时期的西方国家,由于技术革命的推动,在枪炮设计上完成了一系列重大改进。如枪管由滑膛改为线膛,增大了射程,提高了命中精度;点火方式也发展出触发式点火,比原来火绳点火和较晚的燧石点火更加简便快速,且不受天气的影响,较清军所用火器有着明显的优势。攻占苏、常后,太平军曾通过在沪的军火商,从洋人手中进口了大量洋枪洋炮,其中尤以李秀成部装备最多。李鸿章进入上海后,亲见李秀成所部“专用洋枪,力可及远”,因而得出淮军“惟有多用西洋军火以制之”的结论[4]。于是通过联络洋人代购,委托同僚采办,派人奔走于纽约、香港、广州、上海等国内外军火市场购买,淮军获得了大量洋枪洋炮,使装备得以迅速改进。同治元年(1862)八月,在淮军程学启部建成的一营洋枪队中,装备洋枪300多杆,劈山炮40尊。一年之后,李鸿章在准备部署攻打苏州时,淮军全军人数五万有奇,各营洋枪总计1.5万~1.6万杆[5],平均约三人有一杆。到同治三年(1864)五月,淮军主力郭松林、杨鼎勋、刘士奇、王永胜四军1.5万人,装备洋枪1万余杆,刘铭传所部7000余人,洋枪4000杆。[6]到镇压捻军起义时,淮军陆师已5万余人,约有洋枪4万余杆,摒弃了大部分旧式兵器。
随着19世纪70年代西方各国军事工业迅速发展,武器技术得到质的飞跃。此时的李鸿章仍竭力追求外国新式武器,“闻外国有一器新出,一法新变,未尝不探求而写(放)[仿]之以教练将卒”。[7]洋枪陆续由前膛枪更新为后膛枪,洋炮则由前膛短炸炮更新为长炸炮、后膛钢炮。光绪三年(1877),又添购克虏伯后膛钢炮114尊,仿德制成立新式炮队19营。光绪十年(1884)将所部各营“一律操用克虏卜、阿摩士庄等炮,呍睹士得、哈乞开思、毛瑟等枪”[8]。这些枪炮的列装,使淮军的装备更为精利。
淮军在武器装备方面的变化,加速了原有编制的改变。正如王闿运所说,“淮军本仿湘军以兴,未一年,尽改旧制,更仿夷军”[9]。但到上海不久,便成立了洋枪小队。至同治元年(1862)九月,李鸿章首先在程学启所统三营中改一营为洋枪队,并在每哨中添加劈山炮二队。[10]此后淮军各营陆续将原有的抬枪、刀矛、小枪队改为洋枪队。每营所配洋枪多则400余杆,少则300余杆。到同治三年(1864)末江南范围战事结束时,淮军虽不像李鸿章所说全是洋枪队,但已有三分之二以上的部队改用洋枪,也可以说基本洋枪化了。[11]
由于李鸿章坚持“练军练器”,使淮军不仅超越湘军而成为清军最精锐的部队,比之太平军在武器装备方面也占有了压倒性的优势。李鸿章曾不无得意地说,“苏贼无劈山炮,专恃洋枪”,而淮军“遇贼交锋先以劈山炮拥洋枪队而行,屡获幸胜”[12]。改编后的淮军装备情况为:每营有洋枪28队,洋枪每人1杆,每队除伙勇外,11人持有洋枪,加上各哨官勇计20人,合计全营共有洋枪328杆,洋枪兵占全营战兵总数的71.6%。每哨编2个劈山炮队,全营共有劈山炮队10队,每队有炮4尊,全营共有劈山炮40尊,炮兵占全营战兵总数的26.2%。[13]尽管此时淮军所用洋枪仍系前膛枪,但已改为铜帽底火,射程与火力都数倍于旧式鸟枪。(www.xing528.com)
淮军各营除改用洋枪外,又进一步淘汰劈山炮,而改用洋炮。李鸿章到上海后,惊叹洋兵的“落地开花炸弹真神技也”,并在向西方学习过程中,逐渐领会到“西洋兵法以炮为主,枪为辅,煞有至理”[14]。同治二年(1863)正月,淮军亲兵护卫营,即张遇春的春字营中已有炮队200人参与战阵,这是淮军最早的正式炮队,成为中国炮兵制度的发轫。[15]其后淮军各大枝营头,先后建立起各自的炮队。同治三年(1864)五月,淮军程学启和刘铭传所部炮队,组建成专门的炮营。后又接管常胜军炮队600人。次年,淮军共组建开花炮队6营,计刘秉璋部1营,刘铭传部1营,罗荣光部1营[16],刘玉龙部1营,余在榜部1营,袁九皋部1营,均装备了西洋开花炸炮。
淮军长夫之制仿效湘军,每营设180人,承担搬运弹药、军装、抬枪、劈山炮等杂役。李鸿章认为:“长夫之制有关兵事强弱,自湘、淮军转战南北,削平寇乱,其得力在于勇额足而拔队捷。勇额足则力厚,常以一营分扎两垒,故战守足恃;拔队捷则赴机迅速,不致贼退而兵始来,皆原于额设长夫分执粗重之役,不使勇力过劳也。”[17]武器装备和作战方式的改变,使淮军长夫的任务更为复杂和专业化,主要担负修筑洋式炮台、营垒和疏河、修路等工程任务,与西方早期的工程兵相似。淮军在武器装备和军事训练以及军兵种方面的“西化”措施,使它的战斗力强于其他清军,李鸿章曾这样夸耀,“敝军枪炮最多而精……是以所向披靡”[18],在维护清朝统治方面,淮军起了特殊的作用,成为新军建立之前清廷最为倚重的一支部队。
几乎与装备的更新和营制改进相同步,淮军在进驻上海不久即采用了西式军事训练方法——即所谓“练洋操”。淮军刚到上海时,李鸿章即应英国海军提督何伯所请,将薛焕旧部千人交何伯选派英国军官在松江九亩地训练,练成后改为会字营。继之因法军要求代练,李鸿章从当地练勇拨出600人,交法国军官庞发在徐家汇(后改为高昌庙)训练,即为后来的庞字营。因担心外国教官“揽权嗜利”,“久则外国多方揽扰,渐侵其权,不容中国管带官自主,亦不肯绳勇丁以中国之法”[19],不再将淮军拨交外国军官教练。
其后的淮军训练主要以聘请洋员担任教习为主。同治元年(1862)十一月,淮军刘铭传部聘请一名法国军官,在营中教练施放洋枪。同治二年(1863)后,李鸿章分令“各营雇觅洋人教练使用炸炮洋枪之法”,以至“传习日久,颇窥奥妙”。[20]先后有金思立、华乃尔、马格里、吕嘉、陆国费等20多名英法军官入淮军充任教习。这些外籍教官大多出自常胜军,只有少数教官由英法军官直接投效。光绪十年(1884),李鸿章又令驻德公使李凤苞在德国选雇德军退伍军官24人来华,到淮军各营教练枪炮技艺和西方战阵新法。这些洋教习带来的近代的军事训练思想和方法,使淮军军事训练向近代化跨越了一大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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