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传统兵学呈现出高度概括、高度抽象、文字凝练且意涵极丰的特点。这种阐述方式利于启发思维,但从指导实践的角度看,抽象的兵学思想要实现其指导实践的价值,必须经过几重改造,才能具有清晰和明确的指向性。《中西兵略指掌》的编者陈龙昌就直言不讳地指出:“中国谈兵家无虑百数,惟《孙子》十三篇、戚氏《纪效新书》,至今通行,称为切实。但孙子论多玄空微妙,非上智不能领取。戚书出自前明,虽曾文正公尝为推许,其所可采者,要不过操练遗意。此外欲求所谓折衷戎行,会通今昔守御之要,而机宜悉当者,殆不多见。”[29]
近代是中国兵学发展史上的特殊时期,与前代无实战经历的文人撰述兵书不同,有过战场经验的人更倾向于从质实的角度理解战争,不做过分形而上的分析或想象。如曾国藩在《兵》篇中详细区分了不同情况下何为正兵、何为奇兵,“中间排队迎敌为正兵,左右两旁抄出为奇兵;屯宿重兵坚扎老营与贼相持者为正兵,分出游兵飘忽无常伺隙狙击者为奇兵……”[30]相比曾国藩、胡林翼,左宗棠的兵学认识现实指导性更强。比如,关于军心士气,曾、胡都说过这样的话,“夫兵,阴事也,以收敛固啬为主;战,勇气也,以节宣提唱为要”[31],但左宗棠更多的是将士气高低与军饷保障得力与否挂接起来,“进兵必先固后路,务令却顾无虞,然后一意前驱,饷道常通,军情益奋”[32],即粮饷无忧,军心自然稳固。
越到晚清后期,泛论式的著述越少。徐建寅在阐述其撰述动机时指出:“泰西各国讲求兵学,久有成法,愈新而器械愈利,兵学愈精。……中国士子,素未讲求此学。古来兵书,半多空谈,不切实用。戚氏《纪效新书》,虽稍述实事,而语焉不详,难以取法。”[33]又说,“世俗迂儒,一误再误,讳讲兵学,是以二千年来无人以兵学泐为成书者。即有古兵书,亦皆模糊影响,罔切实用”[34]。这样的说法虽失之偏颇,但基本反映了近代兵学家不迷恋往古,开创新学之风,并主张对现实有“补救之方”的兵学著述倾向。
兵学归根结底是要用于指导战争,面向战场的。离开了这个根本点,兵学的意义就是失位的,若兵学仅有学术上的意义,而失却其指导军事现实的意义,兵学的发展就不可能是昂扬向上的,而只能是步步沦落。兵学的发展只有回归战争这片土壤,才能在新的历史条件下生根发芽。
【注释】
[1]《林则徐全集》第七册,海峡文艺出版社,2002年,第306页。
[2]《林则徐全集》第七册,第306页。
[3]《魏源全集》第四册,岳麓书社,2011年,第9页。
[4]《左宗棠全集》第三册,岳麓书社,2009年,第110页。
[5]《左宗棠全集》第十一册,第211页。
[6]《左宗棠全集》第十册,第130页。
[7]《曾国藩全集·书信二》,岳麓书社,1991年,第1179页。
[8]《左宗棠全集》第十四册,第446页。
[9]《左宗棠全集》第十册,第125页。
[10]《左宗棠全集》第十册,第107页。
[11]钱基博、李肖聃:《近百年湖南学风·湘学略》,岳麓书社,1985年,第17页。
[12]《曾国藩全集·批牍》,岳麓书社,1994年,第246页。
[13]《曾国藩全集·家书一》,岳麓书社,1985年,第365页。
[14]《胡林翼集》第二册,岳麓书社,1999年,第443页。
[15]《胡林翼集》第二册,第178页。(www.xing528.com)
[16]《李鸿章全集》第二十九册,安徽教育出版社,2008年,第312—313页。
[17]《李鸿章全集》第八册,第515页。
[18]《训练总说》,《训练操法详晰图说》第一册,文海出版社,1966年,第1页。
[19]《曾国藩全集·书信二》,第1641页。
[20]《左宗棠全集》第十册,第500页。
[21]《左宗棠全集》第四册,第104页。
[22]张一文:《〈北洋海军章程〉及其军事学术价值》,《军事历史研究》1999年第4期。
[23]见皮明勇:《中国近代军事改革》,解放军出版社,2008年,第200—201页。
[24]《周武壮公遗书》卷一,页十三,文海出版社,1969年。
[25]《左宗棠全集》第十四册,第59页。
[26]《丁日昌集》(上),上海古籍出版社,2010年,第184页。
[27]《丁日昌集》(上),第184页。
[28]《李鸿章全集》第十册,第649页。
[29]陈龙昌:《中西兵略指掌》卷二十,页二十、页二十一,清光绪二十八年(1902)秦中官书石印本。
[30]《曾国藩全集·诗文》,岳麓书社,1987年,第385页。
[31]《胡林翼集》第二册,第566页。
[32]《左宗棠全集》第十一册,第100页。
[33]徐建寅:《兵学新书》,凡例页一,清光绪二十四年(1898)本。
[34]《兵学新书》,后序页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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