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心与教育》出版以后,宁玮的故事让许多读者流下眼泪,他们牵挂着宁玮的命运。我常常收到读者的来信或电话,问我:“李老师,后来你和宁玮联系上了吗?宁玮后来的生活怎样?”
借《爱心与教育》修订的机会,我在这里告诉读者:宁玮现在生活得很好!我们现在保持着联系,她常常来看我。前不久,我还把她请到我的班上给我现在的学生作报告呢!
2004年秋天的一个日子,我的学生上一堂普通而又不寻常的语文课。说“普通”,是因为这的确是一堂自然而然的语文课;说“不寻常”,是因为教室里坐着我十几年前教过的学生宁玮。她当年因高考失利而没有上大学,但她在我心目中依然是优秀的学生,她的善良和面对生活挫折的坚韧不拔,被我写进了《爱心与教育》。我班学生读了《爱心与教育》,都纷纷要求我把宁玮姐姐请到班上来让大家见见。
现在,我真的把宁玮请到了班上。她特意提前来到学校,说是很多年没有听李老师上课了,很想听听李老师上课。
但我的学生都希望听宁玮讲。于是,我请宁玮给大家开了一个小小的讲座,让她随便讲点什么。
在同学们热烈的掌声中,她有点腼腆地走上了讲台:“我今天来到学校,首先不是想给大家作报告或讲座,而是想看看李老师现在的学生。说心里话,我这一辈子最幸运的就是高中遇到了李老师,我很有幸在李老师班上生活了三年,虽然后来高考失利我没有读成大学,但李老师教育我们善良,这是非常重要的,影响了我以后的生活。”她也许有些激动,突然觉得不知说什么好,同学们便说:“宁玮姐姐,你给我们说说你打工的经历吧!”
“好,那我就说说我打工的经历。”宁玮从容起来,“我1990年高考失利,当年8月开始打工。其实当时我是可以补习的,也想过补习一年再去考大学。但如果我补习,我弟弟读书就很困难,因为我家在农村,经济很困难。于是我决定去打工,资助我弟弟上学。我先在北京一家餐馆当服务员,当时什么也不会,什么也不懂,我就抱定一个信念——只要善良,就会让周围的人尊敬你。在餐馆里,我很勤劳,别人不愿意做的,我都愿意去做,周围的人便对我很好。”
她讲了几个小故事:“有一次,一个警官失恋了,到我们餐馆来喝酒,结果醉成一摊烂泥,吐了一地。别人都不管,我就去照顾他,把地扫了,扶他上车。后来他非常感谢我,还专门来餐馆看我,听说我想读书,送我很多书。说我很善良。还有一次,有一个客人说他的东西不见了,便认为是旁边一个客人偷了,他便打旁边的人,打得特别厉害。其他的顾客和服务员都不管,我觉得不可理解,怎么都不去劝劝呢?我就去拉挨打的人,叫他快走。好不容易劝走了,回到餐馆,结果我还挨了老板的骂。他说关你什么事?别人都不管你一个小姑娘去管!虽然挨了骂,但我想善良是应该的,无论如何善良还是应该坚持。”
这些故事都很朴实,宁玮的语气也很平淡,但同学们听得非常专注。
宁玮继续说:“最严重的一次是一男一女打架,两个人都去抢沙发,女的用烟灰缸砸那男的,我去劝,结果不小心烟灰缸砸到了我的鼻梁,鼻梁骨也折断了。后来我被送进医院还花了许多钱,最后,不得不回到四川。现在也有人说当时应该索赔,但我当时哪里会让他们赔,我只是想让他们别打了。有人说我傻,但我想,人不应该只考虑自己,还得考虑别人。”
她说她回到四川后,到成都找工作的事:“一个人无论做什么都要认真,能够吃苦,就一定能够赢得别人的尊敬与重用。在成都,我去某公司应聘,在所有应聘者中,只有我是高中毕业,文化水平是很低的,但我三天就把产品背熟了,经理很吃惊,不相信。几天下来,我受到好评。不到一个月,老总就来电话叫我去当专卖店经理。最初我不想去,因为我觉得自己没有那个能力,但后来我还是过去了,他问我有什么想法,我说当就当,但你先不要对员工说我是经理,让我默默地观察一下,让我看三遍店里的情况。于是那几天我一个人在店里到处转到处看,所有员工都不知道我是经理,以为我是新来的员工。等我对店里的情况熟悉后,我对老总说你可以宣布了。当老总宣布我为经理后,有员工当场提出要辞职,说凭什么她一来就当经理。但老总很支持我,他说那些人要辞就让他们辞,我另外给你补充员工。我真是很感谢他。结果,一个月以后这个专卖店的营业额就上去了。再后来,我又被提拔为商场总经理。其实我并没有什么能耐,只是想到要善良,不要怕困难。我以后也遇到过困难,但不管做什么,我都告诫自己:一定要对自己有信心!后来,在那商场干了五年,我还是退出了,因为我还是想自己干,于是,我现在就自己开了一个饭馆。”(www.xing528.com)
同学们一下子热闹起来,纷纷问:“在哪条街?什么馆子?以后我们去照顾你!”
宁玮笑了:“我那饭馆很小的,在梁家巷互助路。”
她看时间不多了,便停止了讲她的故事,说:“来到这个学校,感到你们的条件真是太好了,我真是羡慕你们!你们要珍惜呀!我这一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有能读上大学!”
我看其实还有几分钟的时间,便问同学们有什么问题问宁玮姐姐,李文思问:“宁玮姐姐,你说说如果去应聘工作应该注意些什么?”
宁玮答:“首先要注意自身形象。第一印象很重要。不要过分打扮,应该追求自然的美。言语谈吐要大方。还有求职的目标要适当,不要把目标订得过高,对老板说待遇心中要有数,过高过低都不行。”
文海问:“你在打工的时候,想没想过再去读书?”
宁玮答:“当然想过!我当时初中毕业考乐山一中的分数很高。我现在都还记得,数学满分是100,我得了99分。但可能是因为我的身体原因,高考时真的没有发挥好。没考上大学始终是我的遗憾!从北京打工回来后,其实我还去彭山一中补习了几个月,还想考大学。但第一次数学测验后,我感到自己没有考好,觉得丢得太久,不可能再补上了,便悄悄离开学校,叫了一个三轮车溜回了家。后来才知道,那次测验我考了71分,是班上最高分!后来随着年龄的增长,我再也没有重返过学校,但心里一直觉得没有读大学是遗憾所以,我现在真的很羡慕你们!”
下课了,同学们再次对宁玮姐姐报以热烈的掌声。
宁玮今天讲的一些故事并不曲折,其中蕴含的道理也不新鲜,但这些故事都是真实的,所以依然感动了我的学生。善良,现在被很多人嗤之以鼻;但宁玮依然默默坚守着自己的一颗纯净的心。我为我有这样的学生而骄傲。
新教育提倡“聆听窗外的声音”,这“窗外的声音”,不仅仅是指科学家企业家等“成功人士”的声音,也包括像宁玮这样的普通劳动者的声音。在我们每一个老师所教过的学生中,其实都有许多“宁玮”,我们也应该发挥他们的教育作用,因为他们也是一笔宝贵的教育资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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